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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正坚守在第一看守所的王姓猛男。”
他凑近揉揉沈文素的头:“他们站出来很不容易,常常不能用法
律来保护自己。说句特悲壮的话:唯一能倚靠的就是灵魂深处对道义
的忠诚,所以我们不能辜负他。”
苏昭微笑:“努力啊,同志哥!”
沈文素沉默,突然拈起那张破纸咿咿呀呀放怨念电波:“咱们都
很敬佩您,但拜托您下回不要把纸撕这么碎,稍微意思一下就行了…
…”
苏昭胡乱吃了点早饭就要去疗养院:“这个事情得问问老头的意
见。”
沈文素问:“那我呢?”
“你留守吧,”苏昭说:“别让楼下疑似黑社会同志紧张了,他
们也需要休息。最近我为了他们考虑,连车都不开,天天挤地铁。”
从早到晚被人盯着有很多好处,最突出的一个是会比较注意自己
的行为举止,基本做到“吾日三省吾身”,长江所许多积年恶癖也由
此得到纠正。比如沈文素夏天穿沙滩裤办公,比如尹维浇花时放声高
歌(内容不明)。小尹同志甚至报告,自从被人盯上以后,连衣着品
味都有了极大的提高。
苏昭一走,沈文素才觉得清闲。新证据的出现反而使前进道路不
明,手头工作只能暂停。
尹维正趴在隔壁桌子上做题,时不时吸溜一下鼻涕,抹一把眼泪,
诉说自己头痛欲裂,书还没背考纲还没研究,竟还要写他娘的练习题,
以后自己当了律师,第一件事就是把司法部考试司的全抓来,拿枪指
着头,每人做八百道案例分析。
沈文素混沌的烂好人品质发作:“要不我帮你做吧?”
尹维噙着一泡泪问:“真的?”
沈文素说:“嗯。”
尹维哇啊一声扑到他腰上,沈文素还安慰说没事没事,我做得可
快了,完全没考虑人家的习题他做了有什么用。
苏昭踏进病房时,老头正在挨骂。
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苏昭只好强忍笑意等待老太太骂完,谁知
老太太一见他更激动,干脆两个一起骂。
程老太太教中文的,骂起人来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惊涛拍岸,剑
气萧萧,长篇大论且文采谐然,老头等她走后看表,感慨:“逝者如
斯夫。”
苏昭问:“战略物质被发现了?”
老头讪讪举起一根烟屁股:“不小心把床单烧了个洞。”
苏昭幸灾乐祸一笑,然后俯下身子低语。
老头面露讶色:“真的?”
苏昭把那张纸递给他:“幸亏文素,要是尹维,早就泡了方便面
了。”
老头要老花镜,苏昭帮他找:“问题是这张纸提供了太多讯息,
倒叫我有点无所适从。”
老头默默看了半天,然后问:“你怎么考虑?”
苏昭缓缓说:“我想不管它。这上面涉及了十个人,上千万资金,
可我的切入点就是两个人,两张卡。镇越的举报材料中曾提及银行卡,
只要证明了这两张卡的存在,就证明了镇越诬告罪不成立,至少是部
分不成立。至于别的,我顾不上了。”
老头说:“你当然顾不上,你又不是纪委。”
苏昭说我要是纪委就组织百人工作组,结结实实查他个半年。
老头说:“所以你还是想复杂了,你忘了?镇越说过,他的举报
材料中其实一字未提4M,仅有暗示,指名道姓的只有规划局的赵局
长,他们给他罗织的罪名,也只是说他诬陷了这位赵大官人。所以上
了法庭,我们的切入点只有一个人,一张卡,其余的,不用管。”
苏昭愣了愣。
老头有些可惜地说:“所以这张纸对本案没什么用处。赵大官人
的卡号,咱们有了;收受的贿金,咱们无法证明;4M是幕后主使,
法庭上却不能提及。这好比一碗香喷喷粉嫩嫩滑腻腻的红烧肉摆在老
太婆面前,她却有高血脂。”
苏昭大笑。
老头把眼镜推上额头,故作严肃:“你竟然敢嘲笑你师母有高血
脂?”
苏昭说:“她没有,有的是你。”
他又忍不住笑:“那文素要气坏了,这孩子辛苦拼了整个晚上呢,
还好我不到一点就睡着了。平姐老是说,文素一跟着我,大部分时间
在做无用功,原来是真的!”
老头突然也不怀好意地嘎嘎笑起来:“不知为什么,我也有报了
一箭之仇的快感。”
此语话出有因。
老头有一块普洱茶砖,号称价值六万(没有六万也有六百吧,老
头说),一直宝贝得跟自己儿子似的。可某次瞻仰后却没有收好,被
沈文素掰去一大块煮了茶叶蛋。
苏昭一边笑一边小心翼翼把纸折起。
老头说:“收好,收好,这东西太重要了。虽说对本案直接作用
不大,但对于这个特大腐败窝案,说不定却是第一证据。”
苏昭说:“你也这么想?”
老头说:“当然,这张纸是复印件,这说明原件如果没有销毁的
话,肯定还在某处。”
“而且原件应该是它的两倍大小,寄信人出于某种原因并没有复
印全。”
“从行文方式、措辞语气、字里行间的逻辑,以及对细节的清晰
掌握看,我想原件的记录者应该是……”
“金德董事长本人。”两人不约而同地说。
“到时只要做个笔迹鉴定就行,但不是我们的任务。”老头挺有
信心:“所以原件肯定还存在,这是商人的本能。账本可以伪造,因
为需要逃税;但是贿赂记录却会留下,因为这些钱是投资,是敲门砖,
也是控制官员的把柄。”
“你猜寄信人是谁?”
老头耸耸肩,愉快地吐了个烟圈:“自然是深喉先生。”
一个隐藏得极深的、勇敢的精神异见者。
老太太的声音其实不高,在老头耳朵里却如平地里一个炸雷,是
要吓死人的。他手忙脚乱掉了烟头,结果又把被套烫了个洞。
苏昭一见着情形拎了包就往外逃,瞬间就没影了,老头气急败坏
大喊:“叛徒!”
老太太撑着门框问:“谁叛徒?”
老头端端正正捧着一只尿壶,用壶底盖着破洞,直视前方,表情
很肃穆。
老太太很满意,然后就发现了那个洞,然后就接着刚才的话题继
续。
老头痛并伪装快乐着,歌颂说:“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夫人这
境界,高,实在是高。”
尹维经过高院时看见院子里停着一辆车,十分眼熟,想了半天记
起来是邱桐的。这位仁兄立刻心潮澎湃,连忙回去通知沈文素。
沈文素听了,书一合,笔一扔:“弟兄们,抄家伙!”
这两人一人在腰上别了一把西瓜刀,英姿勃发跨上小轻骑,准备
去寻仇。
经过派出所时,被标语(“暴力犯罪最高是要判死刑的!!!”)
吓了一吓,赶忙回去放下刀,决定靠拳头废了邱桐。
途中又遇到交警,再回转,戴上头盔,下车推行。
如此折腾到高院,人家已经不在了。
高院的门卫和沈文素忒熟了,还专门抓了把花生给他。于是两人
坐在花坛沿上剥花生,沮丧不已。
门卫问他们:“你们找谁啊?”
沈文素有气无力地说:“找辆白色本田。”
门卫问:“开车的是不是一个年轻人?个子不高,男的?”
两人颓然点头。
门卫又问:“车号是不是××××××?”
两人惊诧万分,尹维说:“您太神勇了,连这个也知道!?”
门卫指着马路对面说:“喏~!”
第二十章
沈文素看邱桐,邱桐也看他。十秒钟后,邱桐移开视线。
尹维说:“欠调教!”
沈文素把花生壳塞进尹维手里:“我去和他说两句话。”
他看着绿灯过马路,刚刚走到一半,邱桐又开车走了。
沈文素在斑马线上气得直跳,毫不迟疑跑回去推轻骑,点了火就
追:“他妈的!”
尹维匆匆忙忙把花生壳一扔:“你又去哪儿呀?!这人长得也不
如军座!你怎么老追着他跑啊!你带上我呀!!”
沈文素头也不回高喊:“两个人骑不快!记得对苏昭说一声!”
尹维跟着跑了几百米,一路乱嚷嚷:“文素……你带上我呀……!!”
沈文素不理他,拼命踩油门,走了数分钟,十分恼火里平添了三
分好奇。
这小车仿佛带路一般不紧不慢地开着,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要是偶尔走远了,甚至还会踩刹车等他。
“东海是吧?”沈文素咬牙说:“骗傻子也不作兴再用同样的手
法!今天油箱可是满的,老子奉陪到底!”
但小车的目的地显然不是海边,它绕过几个路口,就开进了一片
高层住宅区,停在草坪边上。
邱桐跳下车,靠在车门上晃钥匙。半分钟后沈文素风风火火地赶
到,对他怒目而视。
邱桐也不看他,转身就上楼,沈文素也跟着,两人在电梯里谁也
不说话,气氛冰冷尴尬不谈,还隐约有些火药味。
到了二十八楼,邱桐下电梯。沈文素迈出一只脚后才犹豫了,紧
接着就脸红了:竟然冒冒失失跟到了人家家里。
邱桐撑着电梯门冷冰冰说:“你等什么呢?”
沈文素说:“啊……”
邱桐说:“出来呀,王镇越的小师弟。”
沈文素讪讪出来,邱桐打开屋门:“进去。”
沈文素便乖乖进去,十分拘束地站在玄关。
邱桐从他身边越过,语出讽刺:“哟!怎么?才几分钟呢,就跟
换了个人似的,刚才那股精神气呢?”
沈文素装聋。
邱桐继续刻薄:“小师弟,进来坐呀,别戳在门口啊。”
“我叫沈文素。”
“如雷贯耳!”邱桐说:“王镇越把你吹到天上去了。”
沈文素都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话才好,只能垂头站着。几分钟后编
排好说辞,刚抬头,邱桐却扔了一卷东西到他怀里。
“回去给你的苏大少爷,”邱桐说:“以后别来烦我。”
沈文素捧着那似乎那卷似乎是宣纸的东西一时没反应过来。
“愣着做什么?回去呀!”邱桐的口气越来越不善:“你们这群
人个个都有怪习气,那个程老师,那个苏大少爷,女强人,王镇越…
…遇见你们我从来没省心过。”
“这是什么?”沈文素也有怪习气。
“字画,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沈文素问:“你到底要我向苏昭转达什么?”
“我没话对他说,”邱桐烦躁地挥挥手,看看沈文素的表情,又
耐着性子多说了几句:“这卷破烂就是规划局赵局的墨宝,明里是赠
送,暗里是公司每幅花十万买下来的。”
“啊……”沈文素是真吓了一跳,粗略一看就知道他手上字画绝
对不止十张。
“放心吧,这赵局长是批发字画的,产量高,专门卖给房产公司。
我们是把稍微能看一点儿的都精装裱糊了高挂了。”邱桐说:“我把
这些给你可不是让你去裱糊的。”
“啊?那做什么?”
邱桐白他一眼,自顾自说:“你注意字画最后,别的不用管,只
看署名:”某年某月于某处,章和‘。’章和‘是那风雅文人局长的
字,而公司给他办银行卡时,一半故意一半投其所好,用的假名就是
’章和‘。“
“章和……”沈文素轻轻念到。
“明白了吧?明白了你就走吧。”邱桐送客:“对了,麻烦你转
告苏昭,我讨厌他,日后法庭上见!”
沈文素扒着门说:“我没明白呀!这字画到底什么意思啊?”
邱桐往外推他:“你告诉苏昭吧,苏昭知道。”
“他知道什么呀?”沈文素不肯出去。
“他去了东洋饭店、拉斯维加斯娱乐城、曼谷浴场、大西洋百货
等等这些地方就知道了!”
“什么呀?!”
“消费单据!银行卡!你这笨蛋!比王镇越还笨蛋!”邱桐简直
是吼出来了。
他一把推出沈文素,砰的摔上门。
沈文素可谓碰了满鼻子灰,一转身却不折不挠地按门铃。
“干什么?!”里面吼。
沈文素不答话,就是按铃。
邱桐拉开门,眉头紧锁。
沈文素是真被他的脾气吓着了,结巴说:“我就问、问一句话,
你有没有给我们寄过信?”
“没有,”邱桐想也不想回答:“我多少年不寄邮包了。”
门又被关上,沈文素却笑了。
他靠在门上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