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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看沈文素,沈文素说:“理由很充分,我信了。”
苏昭满意地笑:“走吧,不要让老人等我们。”
笔迹鉴定老专家和程老爷子完全是两种风格。
程家老爷子一碗温吞水,在外还好说是儒雅谦和,回所里一看:
啰里啰嗦颠三倒四,跟人说完了跟鱼说,跟鱼说完了跟鸟说,跟鸟说
完了还要跟花说。
老专家却是一派军人风范,不苟言笑,钉是钉,铆是铆,句句铿
锵有力。
尹维要是他的学生,必定能一次性通过司考。
老专家把鉴定书递给苏昭,苏昭对其表示感谢。
老专家说:“不用,倒是我想谢你们。昨天我和程教授通了电话,
虽然退缩的理由总是冠冕堂皇而且为数众多,但你们却与这样的对手
抗争到现在,很不容易。”
苏昭微笑。
老专家整理衣服,问:“你们什么时候的飞机?”
沈文素说:“今天晚上七点。”
“巧了,”老专家说:“我也是那一班。”
苏昭和沈文素愣住了。
一直板着脸的老专家终于有了笑意:“怎么?我要出庭,你们不
愿意?”
他拍拍苏昭的肩:“放心吧,我老头子什么杀人放火的狠角色没
见过,还会怕他贪官?”
沈文素怕尹维他们赶不上飞机,很是担心了一阵子。结果他白担
心了,四点不到,那两人就脸色蜡黄地回来了。
一问,拉肚子。
苏昭恼火得要揍人:“就算是首都!路边的烤羊肉串也不能乱吃!!”
沈文素只好向总台小哥借了瓶黄连素,喂给那半死不活的两个人,
五点半,拖着他们坐上了往机场去的出租车。
第二十三章
准备开庭。
六点,辗转反侧一夜的沈文素起床。
他轻手轻脚下楼,发现苏昭醒了,正穿着运动长裤窝在沙发上抽
烟。
六点半,程老爷子坐着轮椅回了律所。
七点十分,被禁止出院的许立平打来了第一个电话。
七点十五,尹维开始洗漱,对着镜子一只一只摘耳环,用水把头
发抹平。
七点半,笔迹鉴定老专家准时抵达长江所。
七点三十五,开庭前最后一次碰头会。
七点四十,终于有人打破沉默,老专家说:“你们倒是说话呀。”
程老爷子摸摸鼻子:“咳……好吧,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仍是那
句话:言者可以退,行者不可以退,面对法庭,请大家坚持到最后。”
苏昭点点头。
程老爷子问:“你们还有什么补充?”
众人摇摇头,老专家说:“我将竭尽全力配合。”
程老爷子十分感激:“谢谢,老朋友。”
老专家一摆手:“程静钧你就别客气了,你客气我紧张,老觉得
你要害人。”
程老头对他斜白眼说:“几十年了!我就没从你嘴里听到过一句
好话!尤其是上了法庭,老家伙简直是把人往死里逼!”
“某人乃是咎由自取,”老专家说:“才疏学浅,丢人现眼,误
人子弟。”
程老头颤巍巍指着他:“你!你!……我……”
苏昭说:“不要吵!”
他连轮椅带老头往主任室里一推,吩咐沈文素:“你去陪他”,
便拉着老专家一边说话。
程老头摔门,气咻咻的:“什么人啊!?”
沈文素安慰说:“老师您别在意,咱们又不诚心和他吵,咱们让
他的。”
“那是当然!”程老头瞪着眼睛说。
他顿了顿,叹口气说文素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本没有打算让你这么早就出庭,”老爷子示意沈文素坐下:
“我总觉得你还有更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但是呢……哎,你过来点儿。”
沈文素便凑过去,老头抡起巴掌恶狠狠在他背上拍一下:“人人
都有第一次!老师祝你成功!”
沈文素哎哟一声惨叫,苏昭赶忙进来,沈文素与他击掌交接,龇
牙咧嘴地去找尹维撒气。
苏昭望望老头,老头也望望他。
苏昭说:“我八成知道你要说什么。”
老头说:“知道就好。第一,据理力争;第二,准备败诉。”
苏昭说:“我明白。反正申诉是权利,王镇越刑满之后也可以行
使。”
老头长叹口气:“这真是一场力量悬殊且艰苦的较量,对手甚至
还看不见。”
“看不见,但能感知,”苏昭说:“对手叫‘共同利益’,贪官
们的共同利益,贪官和商人们的共同利益,商人们自身的共同利益。”
“对!共同利益,”老头仰头:“那我们也无法做太多了……苏
昭,你把证据抛出去,尽你的最大能量辩护,其余的都交给法庭吧。
你要知道在此类案件中,有时法庭受到的压力并不比我们小,他们也
在忍受着行政官员的干预,而这种干预更隐秘,更难以制裁。你看看
他们判得不伦不类的一审!”
“我相信法庭。”苏昭说。
“我也相信你,”老头说:“胡适说过,‘是者是之,非者非之,
冤枉者为之辩诬,作伪者为之揭露’,我把这句话作为律师的箴言再
次送给你。”
苏昭微笑点头,正要出门,老头又喊住他:“情况特殊,发言时
遣词造句必须十分精确且严密,绝对不能有一丝失误或疏忽,不要授
人以柄。还有,好好带着文素。”
苏昭拍拍老头的肩:“放心。”
他站在门口问:“人呢?要出庭的人呢?”
沈文素和尹维立刻蹿过去。
苏昭问尹维:“你来干嘛?”
尹维穿西服打领带就像正准备面试的大学生:“我不放心你们,
我得去旁听监督。”
“我才不管你,”苏昭没好气的说:“文素你过来。”
沈文素便过去,苏昭拉着他上露台,双手搭着肩直视其眼睛问:
“紧张么?”
沈文素摇头。
苏昭表扬:“不愧是我校某地下组织一号首长,心理素质果然异
与常人,但不紧张你抖什么?”
沈文素说:“我我我我抖着玩。”
苏昭点头说行,你这个轻松的心态很好,紧接着便罗罗嗦嗦、一
遍一遍、不厌其烦交待出庭细节,典型的临阵磨枪。直到程老爷子在
楼下火急火燎地催。
程老爷子说:“快!早做准备!”
老专家站在他身后,突然张开双臂,左搭住程老爷子,右搭住尹
维,半弯下腰看着苏昭。苏昭会意,拉着沈文素凑上去,五个人结成
一个圈,肩并肩,头顶头,老专家大吼:“小子们好好干!!”
程老爷子也吼:“在我学生面前抢我的台词!?”
另几人“呼”一声散开。八点半,出发往中院。
十点整,开庭。
同样是十点整,邱桐以为自己被绑架了。
等他看清挂在自己身上的一个是某人的傻子小师弟,另一个是更
傻的小小师弟时,忍不住大为光火:“干什么?!”
傻子小师弟劝他说:“和平,要和平。”
邱桐大怒:“放手!”
两傻子也不答话,硬把他往楼下拉。到了楼下看见苏昭,邱桐冷
冷问:“你们干嘛?”
苏昭趴在车窗上,笑嘻嘻说:“去接人。”又催:“快去开车,
帮我分流点,我的车超载了。”
邱桐透过后座车窗玻璃,看见六张被挤压得扭曲变形的脸。
尹维也在嚷嚷:“我就说过轻骑不能带人!”
硬赖在他的轻骑上不走的黄河师兄慢腾腾曰:“小尹尹,此言差
矣,我们知道所有的格物、致知、究理都只是为了达到对那个伦理本
体的大彻大悟,你未经‘格’却得出了的结论,那么这个‘知’肯定
是不完整的,是偏颇的,所谓管中窥豹……”
“小尹子!!”苏昭车上众人齐声怒吼:“快把耳朵捂起来!直
接打死他!!!”
尹维说:“好吧,可以带人,但不能带两个人。”
挤在黄河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知音师兄抬起头来:“小尹子,其
实我不是人。”
“一缕零丁幽魂自冥冥中而来。”黄河说:“漂泊沉浮在世俗欲
望的滚滚洪流中,何等无奈,又是何等凄美。”
知音颔首:“善哉,善哉。顾影自怜,我心中剧痛。”
尹维跑开请示沈文素:“怎么办?”
沈文素说:“等下两个一起打死。”
苏昭目送邱桐去车库,这才回头喊:“都给我下去!换车!”
“不要!”已经合体分不清谁是谁的六个人说:“人多暖和。”
苏昭没好气说:“这样我肯定要被交警拦的。”
不知谁说了句:“交警来了。”
苏昭扭头,果然看见小锦的摩托车缓缓拐进小区,身后跟着辆电
动三轮。
“警车开道,这级别高了。”黄河肃穆道。
众人立刻振臂高呼:“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电动三轮上跳下一个人来,正是那黑熊般的
壮汉。他没站稳就扑向沈文素:“师兄……”
沈文素问他:“东西买了没有?”
“买了,”他拍拍那辆三轮:“都在车上。”
沈文素点点头,问苏昭:“那我们出发?”
“出发。”苏昭说。
“吼吼吼吼……”黑熊咆哮:“为了自由!!!”
王镇越从第一看守所的铁门后走出来,肩上扛着被褥,手里提着
网兜,脚上蹬着双拖鞋,没穿袜子,头发蓬乱,胡子拉渣。
他终于重新走在外头的阳光下,却反而觉得眼前一切都不真实,
脑袋里脚底下都轻飘飘。正当百感交集,一抬头,就看到了世界上最
古怪的乐队。
有吉他,有二胡,有口琴,有笛子,小提琴,沙锤,琵琶,铙钹
……
苏昭号令:“快快快!唱起来!”
那诡异的校园组合立刻开始敲锣打鼓锯木头,伴随着轰鸣的烟花
爆竹,完全不着调的乱吼:“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王镇越被褥网兜同时掉了地。
“太……太难听了……”他嘶声道:“……我要回去……”
苏昭说:“行,你回去呗。”
王镇越却冲上来紧紧抱住他:“我回去……哥们……”
这个受冤没哭,败诉没哭,入狱没哭的高大男子现在却哭了,哭
得不亦乐乎。
王镇越被以诬告陷害罪起诉,一审败诉;二审法官中途休庭,宣
布择日再判,数天后,该案被定为错案。
王镇越无罪。
苏昭拍拍他的背,没说话但微笑着。
王镇越流着泪又扑向沈文素:“小文素!”
苏昭提醒:“抱可以,不许动手动脚。”
王镇越只好扑向尹维:“小尹维!”
尹维放下笛子问:“师兄!你欠我三顿饭什么时候还?”
王镇越立刻放开他扑向别人:“小……小……教官好!”
苏昭说:“看清楚了,人家是交警。”
“这位是小锦,”沈文素笑眯眯介绍:“我们的好兄弟,帮过你
的大忙。”
“谢谢,”王镇越抹去泪水。
“不客气,”小锦说。
王镇越又一个接一个拥抱他的弟兄们,最后轮到邱桐。
邱桐冷冷哼一声,眼圈却红了,只好赶忙撇开头。
“上车,”邱桐说:“你们老师在所里等着。”
苏昭说:“等等,我和镇越说句话。”
王镇越问:“什么事?”
苏昭拉他背过去:“北京有人告诉我,其实中纪委调查组已经悄
悄进驻有四个月了。”
“啊?!”王镇越惊讶道:“那不是在我入狱前!”
苏昭微笑:“我想也他们不久就会开始反击了。”
王镇越大笑,与他狠狠击掌。然后钻进邱桐车里,探出头高声招
呼道:“打道回府!!去见咱们程老爷子!”
程老爷子就在长江所门口等着,轮椅旁放着只火盆。
“跨过来,跨过来!”老爷子吩咐。
王镇越一滴冷汗:“新娘子才跨火盆……”
“我不管,你快跨!”老爷子坚持。
“快跨!快跨!”众人怂恿:“就当嫁人冲喜!坏运气都烧掉了!”
王镇越又咧开嘴笑了,越笑越大声。
这个城市,房价飞涨,交通堵塞,环境恶化,空间拥挤,可却是
如此特殊而不可替代。因为我们的家在这里,在那座七十年代的居民
楼里,顶层,上有违章搭建,下有便利商店,前有小饭馆,后又中介
所,楼顶上竖着块大广告牌写着“长江”。
我们的家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