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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个青衣文士走上前,向我们长揖,笑容满面,说:“张大人,周大人,敝上刚刚安顿下来,车马劳累,正在午憩,请二位先至雅室奉茶。”
我们客气一二句,便跟着青衣文士走进去,这个青衣文士对我们很客气,却看都不看太守一眼,也不邀他同去。
延至一间雅室,只见里面的桌椅等物虽俗,但摆放间自有章法,墙上挂了几幅字画都不俗,桌上的乌木笔架,白玉笔洗和一个青瓷花瓶色泽古旧,我虽看不出来历,看上去件件不俗,还有半旧的水墨弹花手枕和椅垫,令人观之忘俗。
那青衣文士见我打量摆设,笑道:“此地原先实在住不得人,在下收拾了一番,才勉强能会客,出门在外,也只好从简了。”
我们在左首坐下,周紫竹忽然扫到一眼墙上一幅梅花,惊道:“此画的真迹竟是在此处吗?”
青衣人微笑说:“王爷好书画,这幅是王爷的私藏之一。”
哼,出门在外,又是来救灾的,居然连画儿瓷器都带了,真不知梁王到底是怎样的人。我看不懂书画,难免气闷,但无论如何看这青衣文士都不像甘心居人下的仆役,便朝他微笑着,客客气气说:“恕我眼拙,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青衣人连忙说:“不敢,鄙姓魏,只是王爷门下吃闲饭的一名小小清客,无名小卒耳,张大人不知道是理所当然的。”
一个清丽的绿衣小婢将茶奉上来,自然又是齿颊留香的好茶,当然,我是喝不出什么茶的。
梁王架子甚大,足足叫我们等了一个时辰,中间那姓魏的进进出出数次,最后一次终于进来说:“王爷醒了,请二位跟我来。”
我们起身随他去,一路他低声说:“王爷有些不适,受不得风。只好委屈二位去内室了。”
第二章 梁王(2)
到了门口,他连脚步声都放轻了许多,小心翼翼,我们受他影响,也不觉屏气凝神。
打开帘子进去,里面点着安神的素馨,白烟缭绕,再一闻,只是和素馨有点像而已,却带了股药味,我也说不上是什么。然后便听见一阵咳嗽声,起初甚轻,接着便剧烈起来,到最后竟好像在咳血,连五脏六腑都好像要咳出来,我在一旁听着,都替他浑身难受。
好容易才渐渐平复,我们在窗前的春凳坐下,梁王在榻上倚着,前面挂着素色纱幔,隐约能见而已,似乎他身后还站着一个黑衣人,大概是贴身保镖之类。
一个小婢来把纱幔用金钩挂起了半边,我终于得见梁王的庐山真面目:他是先帝的堂兄,那么年纪应该有三十四五了,但却看不出来。慢慢从捂着嘴的手帕里抬起脸,剧烈的咳嗽刚刚勉强止住,还有些细微的喘息,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很不健康,青白的脸色,几乎有点半透明,头发却黑得很。
梁王应该说是美丽的,虽然憔悴,却也有几分艳丽,和原庆云那种生气勃勃的艳丽不同,这种艳丽有点哀凄,他那张脸让我觉得一种风流婉转的妩媚,但其实他的脸是很有棱角的。
我第一眼就下了判断:这个人让我不舒服。他病弱的身上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很凌厉,叫我不舒服。
梁王开口说话,声音有点低哑:“听说你们昨日刚到,路上不太平,辛苦了。”
我们连忙都欠身,我说:“哪里,王爷抱恙,还能念着百姓,青莲佩服。”
虽然同为顾命大臣,人家是王爷,我见他还是应该行礼的。
梁王笑笑说:“青莲,上次还是先帝刚找你入宫时见过,这都。。。。。。咳咳。。。。。。五,六年了罢。。。。。。咳。。。。。。先帝去得突然。。。。。。这段时间只怕不易,本王因为突然病得厉害起来。。。。。。上次陛下登基都没能去京城祝贺。。。。。。咳咳咳咳。。。。。。”又俯下身子,咳得浑身抽动,撕心裂肺,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嫣红。
我看得难受,恨不得去替他背上拍两下顺顺气,他后面那个黑衣的保镖还是侍从却动都不动。
梁王好容易止了咳,回过气来,咳得眼中都有点泪光,“见。。。。。。咳咳咳。。。。。。见笑了。。。。。。我听说你们昨日已开始放赈,如此甚好,就把我带来的。。。。。。咳,粮送过去粥棚就好。。。。。。”
周紫竹大约也看不下去了,开口说:“王爷身子不好,要好好保重才是,下官等不便多扰,这就告退了。”
梁王又咳了半天,说:“好,无以为礼,有点小玩意。。。。。。不过是个心意,小屠,你给二位大人拿出去。”
帐中有些动作,然后那黑衣人便慢吞吞走出来,先是走到我面前,我恍惚间只觉此人有些熟悉,几乎脱口叫出“锦梓”,但是再一抬头,发现容貌身材全然不同,此人也算是个英俊少年,看似比锦梓年长,一张脸挺漂亮,却死死的全无表情,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梁王送给我一串缠丝玛瑙手串,送给周紫竹一个碧玉貔貅镇纸,确实不算什么厚礼,只是玩物,却越发显得亲厚难得,我们都知道此时不能推,一推拒便是与梁王划清界限要为敌,都道谢收下,然后告辞出去。
出去的时候,太守府外聚集了不少灾民,有冲着府里遥遥磕头的,有喃喃说要给梁王立长生牌位的,俱都对梁王感激涕零,有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婆子在望天磕头,自言自语说:“老天爷啊,你可要长长眼睛,这样的好人要保佑他长命百岁,那些贪官的阳寿只管折来给他续命罢。。。。。。”
这次梁王来得及时,粮食又放在一起赈灾,我们倒像是提前一天来的他的先头部队,天家人物,对普通平民更有吸引力,所以很自然的,我们之前的努力也被记在了他头上,可算是为人作嫁。
回到驿馆,我有些疲倦,回房休息,小绿来服侍我,嘟着嘴气鼓鼓的样子,我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小绿气愤地说:“街上的人都在说梁王梁王的,明明那五十万都是大人拿出来的!”
第二章 梁王(3)
我立刻正色说:“谁说是我拿的?是我替朝廷向富商巨贾们借的,我哪来那么多钱?”
小绿疑惑地望了我一眼,有点不甘心地说:“哦。”
我看看他那样子,忍不住心软,柔声说:“小绿,你需得记住,为人臣子,最忌讳沽名钓誉,邀取民心。这是要惹杀身之祸的。所以,梁王把我们的功劳抢去,对咱们来说,实在并不是坏事。”
小绿似懂非懂,想了半天说:“那梁王就不怕杀身之祸吗?”
我被小绿的无心之言说得突然心中一动,怔怔出神想了半晌,才默然说:“也许。。。。。。他是不怕的。”
晚膳过后,因为疲累,早早回房睡,红凤替我把床铺好,就退出去了,我正想自己熄灯睡,突然窗格“咯吱”一动,我心中一喜,正想说:“是锦梓么?”窗子已经掀开,露出一张明艳若花的脸来。
我先是一阵失望,继而又惊诧莫名:窗口出现的居然是早该回西域的回鹘公主。
我打开窗,外面出现的,却是早该回回鹘的某位公主大人。
一双剪水明眸望着我,半晌无语,一跃而进屋里,她仍然穿一袭夜行紧身衣,但这回却是深宝蓝色的,锦缎刺绣,甚是华丽,耳上还戴了一对小指甲大的蓝宝石,脸上似乎也施了脂粉,俏生生立定,艳光顿时照得一室黯然,灯焰也随她明灭了下。
我不禁有些异样,讶道:“公主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公主凝望我半晌,直到我被她看得已经开始不自在的时候,才嫣然一笑:“有点事,顺便来看你。”
她站立之后就离我极近,虽然不比我矮多少,还是微微抬首看着我,灯光下杏腮肤白如脂,眼波也颇有点脉脉的含义,心下微惊,不觉退后一步,说:“公主滞留在中原甚是危险,为何不回国,若被官家发现,在下可保不得公主周全。”
公主一手按住腰间的剑,启唇微笑:“要想复国,岂可没有断头的觉悟?”
我心中一动:“公主前来到底为了什么?”
她放开剑,思量了一番:“张。。。。。。大人会出卖我么?我来这里是购一批军粮的。。。。。。”
“这里闹水患,饿殍遍野,哪里买粮?。。。。。。”我说了一半,突然恍悟,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看着我看她的神色,公主点点头。
这帮没人性的畜牲!
为什么灾区会有粮可以暗中出售?
就算有粮也应该是在这里囤积居奇。能够多到要“外销”的,自然是那批买爵纳粟的粮食。想不到我辟的财源,还没有实物到账,倒有一伙秃鹫猎犬一早闻风而动,惦记上了。
“是卢良还是郭正通?”我沉下脸色,看着公主冷声说。
公主摇摇头,“还没有做好生意,我不能说。就算做完生意,我也要保持信誉。”
我脸色自然不大好看。可是她也有她的立场。
公主观望我片刻,终于走上前一步,柔声说:“张。。。。。。大人,中原如今是是非之地,就算大人才华过人,有些事情也已经挽回不了了,何必白费力气?不如去我国吧?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一定不会委屈您的。”
认识这么久,鲜少见这位有铁血倾向的公主大人露出如此温柔迟疑的表情,莫非。。。。。。我又退了一步:这位古代铁娘子对我。。。。。。
不不,感情债这种东西,最是背不得。
何况我现在的身体和灵魂状况,无论男女,于我都不大合适。锦梓是我已认定了的人,也顾不上许多了,脚踩两条船实非我的特长。。。。。。
突然又想到锦梓,我心里好像有什么刺痛了一下,一时这夜阑灯影,红袖暗妆叫我有些难以忍受,任何男人梦寐以求的艳遇,可惜遇到了我,真正是明珠投暗了。
我微冷下脸色,淡淡说:“多谢公主好意,只是在下要辜负了。”
公主愣了一下,愕然说:“张大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父已殁,族中以我为尊,别无尊长。只要张大人肯把才力用在助我复国上,国中人也不会因为你是外族而阻挠我二人。”
第二章 梁王(4)
到底是少数民族的姑娘啊。如果是汉族的女子,是不会这样直率的。
我摇摇头,微微笑了笑。
她有些迷茫地望着我,一向刚毅的黑眼睛透出些迷茫,倒平添了些许稚气,让我想起林间朝雾里跳跃的小鹿。
“噢,”她突然恍然,“你担心我复国无期么?不必担心,姓邵的大军走了之后,我国已差不多恢复了。从中原来打我国本就兴师动众而所得无几,又不能把大军一直驻下,只留一点驻军,根本不难对付,何况底下你们自顾都不暇了。。。。。。”露出很有把握的表情,又很诚恳的样子。
我突然被这个天真的诚恳表情打动,心里软了一下,温和地望着她,柔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诶?”她好像不太明白,抬头看着我。
“有喜欢的人了,虽然现在不在。。。。。。身边。。。。。。,但除了他谁都不可以。”
公主怔怔地看着我,似乎我的话很难理解,我屏住息,等待看到一朵娇艳的花从盛放到惨白的瞬间过程。
被自己喜欢的人告知这样的讯息来拒绝,是很残忍的一件事,但可以迅速地斩断执念。我记得自己似乎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那一刻好像整个世界都没有了希望,我所有的辗转揣摩,所有的忐忑顾盼,瞬间变成了彻底贬值的货币,上到天堂的移民申请被永久拒签。。。。。。对自己说:再也,再也,再也去不了了。。。。。。
可是,事后却可以最快的速度恢复,重新去过我的生活,寻找和承受我的幸福和无奈。。。。。。现在想来,那冷酷拒绝我的,其实也是个温柔的人。
只不过人活在世上,就不可能没有伤害和被伤害。
我当时怎样来着?用所有的意志力挤出的笑容,一直撑到回家才自己锁在洗手间哭,依稀是个暑假,炽热青涩的少女时代。。。。。。
如果是现在,自然又不同,现在的我根本不会去对任何人主动告白,我早就没有了那时的勇气和热情,也不会那么容易受伤害。
既有勇气和热情,又成熟坚强的公主又会怎样呢?
公主突然笑起来,笑得很灿烂:“张大人果然是有情有义,顶天立地,不图富贵的男儿,不同世间薄情郎,这外边的人,眼睛竟都瞎了。”
她点点头说:“我果然不曾看错。”
一副下定决心,百死不悔的样子。
我愕然。
公主的表现和我预计的黯然神伤有很大不同。
人和人果然是不可一概而论的不同个体。
她与我不同。比我乐观坚强有斗志,“获取”的概念比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