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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跑到一边儿打开窗台上放的那个巨大的录音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是齐秦的《狼一》,大家一起跟着哼起来。
刚才还不依不饶的杜兜儿像被施了魔法,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瞪着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镜子,一句话都不说,米粒儿趁阿强拿梳子的时候侧过脸看她,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走出理发店,天还没有黑,两人的心情不由得轻松了一些。“你信吗,那人肯定就是传说中的林童,”杜兜儿拉着米粒儿的手,故作神秘地笑吟吟地问,语气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向往,“你没觉得他长得像谁吗?”
“谁?没谁呀?”米粒儿看她笑得那么得意,故意逗她,“噢!我想起来了!”杜兜儿兴奋地说是吧连你也看出来啦?
“是啊!”米粒儿心里偷着乐:“像咱们初中那个数学老师呗,就那个瘾特大上课还拿根烟的‘几何王’,也是那么黑也是那么瘦。”米粒儿一边儿说一边儿尽力装出若有所思郑重其事的样子,“你没闻见他一身烟味儿吗?”
“什么什么呀!”杜兜儿甩开米粒儿的手,一脸的期待变成沮丧和不满。
“那你说像谁啊?”
“像——像齐秦哪!”杜兜儿的声音扬得高高的,那意思你连这都看不出来你有多笨呀?
“没觉着啊。”米粒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杜兜儿拉起她的手,捏得紧紧的,“真的,尤其他那眼神儿,跟齐秦的简直一模一样!”
快别糟蹋齐秦了,米粒儿在心里哀叹,很是不以为然。可杜兜儿却越说越情绪高涨,“他给我剪头时一直唱齐秦的歌儿,别提多像了!”
看着杜兜儿长吁短叹的样儿,米粒儿有点儿忍俊不禁,她知道齐秦一直是杜兜儿的偶像,齐秦之于杜兜儿,就如同费翔之于她米粒儿,只不过杜兜儿更疯狂,在她心里,齐秦像神一样,当初《中外电视月刊》上说齐秦要跟王祖贤谈恋爱,杜兜儿恨得咬牙切齿地,死活不再看王祖贤的电影了。
想到这里,米粒儿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她不知道自己下意识想要看到什么,但是隔着窗玻璃,她清楚地看到一个男孩正站在那儿向她们的背影张望,他似乎一直站在那儿,一直这么默默地目送她们,尽管距离很远,灯光也昏暗,但她还是能看出那人就是林童。
N大的大草坪是米粒儿小时候常来玩儿的一个据点,那会儿她们把翠湖封为甲等自然保护区,大草坪是乙等,在她们心里占着同样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大草坪是N大图书馆广场向其他教学楼的一个延伸,广场中央耸立着巍峨的汉白玉的毛主席塑像,塑像下面是一个五色的大理石基座,上面摆满了颜色鲜艳的盆栽串儿红,周围是一片红色和黄色的美人蕉。
每到夏天傍晚,吃过饭的孩子就会仨一群儿俩一伙儿地跑到图书馆前面这块绿得像梦一样的草坪上集合。有人围着主席塑像玩“三个字儿”,有人在广场上练“蹦蹦跳”,米粒儿、杜兜儿还有吴非她们仨,喜欢在玩累了的时候,钻进草坪中央那些低矮的松柏树下面,那儿时常会有大学生朗诵诗歌。他们有时朗诵外国作家的,有时还会朗诵他们自己创作的。他们朗诵的时候神情特别专注,目光单纯而又深邃,语气宁静而又热烈,他们的诗听上去更像是歌,在米粒儿的心里奏出一曲又一曲最动听的旋律,宛若天籁。
每当这时,米粒儿就会感到周身不自觉地发起热来,她时而兴奋莫名时而激动不已,她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走进一个起初黑暗而狭长,最终却豁然开朗金碧辉煌的宫殿,就像她在她爸的考古画册里看到的那些埃及法老的古墓。她的身体坐着,可是她的心却像插上了翅膀,飞向遥不可及的宇宙深处,她分明是静静地坐在朋友们中间,四周围是安静而祥和的气氛,可她又恍惚地感到,整个人热血沸腾着,全部的感情都在熊熊的烈焰中燃烧着,因为激动,她总是热泪盈眶。
米粒儿已经很久没到这儿来了,她记得最近的一次还是初三那年的中秋。那天杜兜儿她妈到系里给新生开联欢会,她和吴非怕她闷得慌,就把她约到草坪上赏月。
那天的月亮分外地圆,照得三个人心里都亮堂堂的。她们像过家家那样在草坪上铺好餐布,摆上月饼和零食,然后又叽叽喳喳地笑着闹着,在草坪上松柏树下玩儿了一阵儿才安静下来。她们并排躺着仰望天空,月亮和天都好像离她们特别地近,月亮的光晕里还有数不清的星星。
她们就这样天当被地当床,在大自然的襁褓里回到了婴儿时代。过了好一会儿开始有人说话。吴非说,躺在草里闻到草香让她想起动画片《雷欧》,她说我们三个要像小狮子雷欧那样自由自在,勇敢坚强。米粒儿说我想起了电影《小刺猬奏鸣曲》,她说着还学小刺猬像小老头儿那么咳嗽起来,大家一片欢笑,笑声飘向深蓝色的夜空。
米粒儿背着自己和杜兜儿的书包,在熟悉的地方坐下来。早晨刚下过一场雨,草地上湿漉漉的,米粒儿一屁股坐下去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她的思绪还停留在过去的日子里。对于从前的记忆她总是怀着深深的眷恋,她好像还能听到那个中秋节的晚上这里响起的无拘无束的欢笑声,那笑声就在耳边……
有人走近她,有人轻轻地拍她的肩膀,她吃了一惊,好像做梦似地恍恍惚惚地回过头来。杜兜儿一脸阳光灿烂地看着她,那表情和课堂上迥然不同。
“你上哪儿去了?”米粒儿递给她书包,“居然课都不上了?”她的语气很急切,还有点儿没来由的气恼。
杜兜儿微笑着搂住她,所答非所问,“我带你见个人。”
她们走到松柏树下从前听人读诗听人唱歌的地方,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斜射进来,照在一个人的脸上,米粒儿端详着这张似曾相识的陌生的年轻男孩的脸,一时间想不起那个名字。
“你好!米粒儿,我是林童,阿童木。”
米粒儿大吃一惊,没想到杜兜儿会跟林童在一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唱个歌儿给米粒儿听,我说你像齐秦她非不信。”米粒儿正发愣呢,杜兜儿在她旁边笑着说。米粒儿这才发现林童的身后放着一把吉他,红色的共鸣箱、宽宽的肩带,看上去挺高级那种。
林童朝杜兜儿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块三角形的拨片儿在琴弦上看似不经意地一划,优美的旋律就从那灵巧的指尖儿流淌出来。
“我相信婴儿的眼睛,我不信说谎的心,我相信咸咸的泪水,我不信甜甜的柔情,我相信轻拂的风,我不信流浪的云。我相信患难的真情,我不信生生世世的约定……这是我的爱情宣言,我要告诉全世界。”
听到“爱情宣言”这个词,米粒儿不由得脸红心跳,林童那种专注的神态让她浮想联翩。在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年轻女孩子的心中,爱都是一个神奇的字眼儿,没有什么比它更具有吸引力和震撼力的了。
一曲终了,米粒儿才发现四周围已经不知不觉地聚拢了一些人,当然其中长发飘飘的女生居多。林童唱完了最后一个音符,用手指按住音箱,把肩带放了下来,大家的脸上都呈现出意犹未尽的表情。米粒儿看出杜兜儿异常得意和兴奋。“再唱一首吧!”她这么要求着,杜兜儿的小小的虚荣心哪!米粒儿暗暗地想。
林童目光柔和地笑着看了杜兜儿一眼,笑得很宽厚,低头再拨弄琴弦,熟悉的旋律响起,一群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齐秦的《狼》:“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
林童一开始唱,周围立即安静下来,连米粒儿也不得不叹服,越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歌儿反而越不容易唱好,每个人心里都有了先入为主的标准,想要达到这个标准,必须找到最准确的感受。在林童的歌声里,齐秦狂放不羁的天性和忧郁落寞的气质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尤其难得的,是那种冷静和独处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刻骨铭心的渴望和向往。
“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报以两声长啸,不为别的,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米粒儿在林童的歌声里情不自禁地展开想象。想象他在广州孑然一身渡过的漫长的日日夜夜,想象他初入社会经历的种种坎坷和磨难,想象他独自支撑小店的艰辛和劳累,在想象中,她体会到林童身上一种和她们班男生截然不同的气质,就像第一天见到他时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烟的味道,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的强悍的令人迷惑的力量。
“你们俩怎么回事儿?”林童走后,米粒儿在回家路上警觉地质问杜兜儿,她已经感觉到空气中有种不同寻常的味道。早恋的味道。“别跟我说你们俩有什么啊。”
杜兜儿沉默着,半天没说话,但脸越来越红,好像想着什么不好意思。米粒儿更紧张了,有点儿语无伦次了,“你别吓唬我啊,你倒是说话啊,不会今天旷课就为他吧?”
杜兜儿好像找着了空子,忽然间气鼓鼓地反问米粒儿,你没听见常君说我什么啊。
这下米粒儿没词儿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班语文老师常君好像老看杜兜儿不顺眼,逮个机会就批她。上午语文课杜兜儿没带作业本,随堂小测验又有三个名词解释没写出来,常君把杜兜儿叫起来又训了一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说她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打扮自己,心思根本都不在读书上。杜兜儿当时就受不了了,语文课一下她就跑出去,后面几堂课都没回来,连书包都没顾上拿。后来有几个别的班的男生上体育课,从N大校园长跑回来,跑去跟她们班主任袁丁说,看见杜兜儿在大草坪那儿跟一帮大学生聊天儿晒太阳呢。幸好袁丁一直都特喜欢杜兜儿,也没多说什么,让米粒儿放学以后拿着书包去找杜兜儿。
“别跟她说我让你找她的,就当没这回事儿,让她明天好好地来上学,别有什么负担。”米粒儿听着袁丁的话特受感动。
袁丁是教英语的,杜兜儿英语学得特好。初一那年,在新落成的礼堂举行的英语演讲比赛中,杜兜儿凭着她爸教给她的一则童话故事THREEBEAR,轻轻松松拔得头筹,连外教都说她英语发音特标准。她爸是学法语的,从很小就注意培养她学外语,用录音机把《美国之音》里的新闻录下来,再一字一句地誊写在纸上,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教她,那时候米粒儿他们刚开始跟电视看《瑛瑛学英语》,学点简单的会话,可是杜兜儿已经能用英语跟N大的留学生交流了。
除了英语,她就喜欢语文。她虽然没米粒儿那么能写,也没吴非看问题那么尖锐,但她天生对语言和文字特别敏感。她曾经说过,每到新学期发新课本的时候,她最喜欢看的就是语文书,翻开来篇篇都是好文章,可是最让她扫兴的又是语文课,那些个语文老师,个个长的都像二郎神,他们一张口,就把好端端的文章分析得“体无完肤”,她常用“体无完肤”表达她对一件事情的惋惜,她觉得这个词最能贴切地表达出她的痛心疾首。
她还有一个经典谬论,她说语文老师都长了一张酷似教参的脸,让人看上去很倒胃口。她就是这么一个聪明的任性的别人看起来特别个别的女孩儿,有人很反感她,比如那些叽叽喳喳的女生,还有语文老师们,有人却非常欣赏她,比如那些男生,还有米粒儿,吴非她们,还有袁丁。不过有趣的是,不论是喜欢她的还是不喜欢她的,大家好像都说不出什么理由。
“你没开玩笑吧,你们俩才认识多长时间啊,加起来也就不到一个月吧?”说着话两人走到了杜兜儿家楼下,米粒儿心里很矛盾。她想起袁丁说的不要给杜兜儿任何心理负担,她也知道她是那种特脆弱的人,尤其是感情上,一点儿风吹草动反应就特激烈;可是她又想,袁丁肯定也没料到会发展成这样,谁也想象不到啊,骄傲的公主杜西佳,凡人不理的杜兜儿,会跟发廊小老板交朋友。说出来谁会信!他们年级那帮男生要是知道了,非气晕了不可。
“你不懂,林童可不是一般人。”杜兜儿昂起头,显得挺自豪,但米粒儿觉得,她对林童的自豪有一半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你记得前几天咱们放学的时候,我的车被人给扎了?”米粒儿点点头,学校里的自行车棚太小了,来得晚的学生只好把自行车放在外头,那些漂亮女生的车经常会被人扎了车带或者干脆被人倒过来拿大鼎,说不清楚是学校里的淘气的男生还是春风街铁匠胡同的那些小痞子干的,反正隔三岔五地就会出点儿类似的事儿,杜兜儿的车经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