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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凛然地望着伯爵,凝声道:“若照你这么说,高求分明是替人做了替死鬼!而真正对我不利的家伙却仍然隐于暗中,毫发无损!或者正在准备另一场针对我的刺杀行动?”
“正是如此。”伯爵点点头道,“这幕后指使之人十分高明,所设计的嫁祸之计简直天衣无缝,让人无从入手!现在摆在老大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其一,便是让高求替死,结了此案,然后暗中侦察幕后真正的指使之人;其二,放过高求让真正凶手的嫁祸之计不得成功,不过小弟我将因为办案不力很可能落个身首异处……”
我没好气地瞪了伯爵一眼,说道:“废话,这还用得着选择吗?”
伯爵微微一笑道:“高求虽然与老大有杀子之仇,但此人向来信奉利益至上的处世原则,这真正的指使之人嫁祸用心如此明显,想来高求不可能善罢干休,甚或可能引起左右丞相两派的门阀之争亦未可知,如此一来,岂非正合了老大心意?”
我心下一凛,凝声道:“我有什么心意,伯爵你莫要胡言乱语。”
伯爵嘿嘿一笑,说道:“不过老大既然选择让高求死,那我们就接着分析这真正的幕后指使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有些失神地望着伯爵,在清河时这厮便表现出了超乎想象的智谋,但后来我才知道有大哥跟宋江在幕后指点于他!但现在的伯爵靠的却完全是他自己的能力,头脑灵活、思维缜密,隐隐间已经颇有宋江的风采了。
伯爵负手在书房来回踱步了一会,忽然停下身形道:“老大,你陪蔡夫人上大相国寺进香是临时起意呢?还是事先安排好了行程的?”
经伯爵一提醒,我心下勃然一跳。
是啊,刺客如此清晰地掌握了我的行踪,事先在大相国寺罗汉殿设下如此埋伏,肯定是对我的行踪事先有了掌握!幕后指使之人很可能从蔡京那儿事先获得了我将陪伴蔡夫人上大相国寺进香的消息。
我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伯爵,伯爵便陷入了沉思。
我心中亦在仔细地分析各种可能性,在我看来,最大的嫌疑无疑便是李纲!比起高求,李纲更有杀我的理由。
首先,他比谁都清楚我的野心,要阻止我豪取天下的最好办法无疑就是将我刺杀!还有,既便刺杀不成,也可以挑起左右丞相的派阀之争,到时候李纲左右缝源越发得势,并最终完成的揽权大计,届时大宋朝将在他的铁腕控制之下,再兴不起任何波澜……
但让我奇怪的是,如果指使之人是李纲,他为何不直接命令刺客杀了蔡夫人跟赵玲呢?如果赵玲跟蔡夫人身死,蔡京自然是急怒攻心,赵佶也会龙颜大怒,极大地增强这场风暴的威力,朝政的局势也会变得更加混乱,这样才更符合李纲的利益!
这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之处,莫非幕后指使之人亦非李纲?
但除了李纲,我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欲对我不利!
这时候,伯爵叹息了一声道:“老大,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指使之人很可能是事先从蔡京或者蔡夫人口中获悉了四天前大相国寺之行,并且届时会有老大随行,所以才从容布下刺杀陷阱。蔡京是当朝一品左相,又是老大的义父,从二老身上追查就只能由老大自己出马了!不过,纵观整次刺杀计划,仍有一个很大的疑点。”
我望着伯爵,伯爵亦望着我,我们几乎同时猜到了对方心中的想法。
伯爵嘿嘿一笑,说道:“原来老大也早已心有疑虑了啊!不错,这点疑问对整个案子的侦破十分重要,那就是——如果没有隐藏于罗汉殿内静修三年之久的神秘僧人出手相救,这伙刺客是否会真的痛下辣手,取了老大性命呢?”
我仔细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伙刺客每一招每一式皆隐含杀机,简直就是招招夺命,绝无半点手下留情之意!分明是欲取我性命而后快。
便点头道:“会的,这伙刺客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取我性命。”
伯爵嘶了一声,浓眉蹙有些惑然地说道:“这便有些复杂了,如果这伙刺客无意取老大性命,只是象征性地惊吓一下,那便可以解释为纯粹的嫁祸高求!若是招招夺命,真俗取了老大性命,则刺杀的真正目的显然是既想取了老大性命,又想嫁祸高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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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掠了伯爵一眼,冷声问道:“我身亡以及高求的倒下,将对指使之人将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呢?”
“这是个疑问!”伯爵摇了摇头道,“老大前来汴梁时日尚短,且极注意结交京中高官,从未与任何人结怨!除了高求,还真想不出什么人欲取老大性命,但如果是高求指使,他又怎会蠢到嫁祸自己?”
“罢了。”我呼了口气,说道,“既然想不出什么眉目,还是暂且搁下罢!好歹现在证据确凿,先办了高求再说亦不迟,至于真正的幕后指使之人,只要他亡我之心不死,总还会有伸手的一天的,哼!”
“也好。”伯爵眸子里掠过一丝冷色,“那小弟这就告辞了。”
目送伯爵从门外消失,我吸了口气坐回檀木太师椅里,揉着有些发痛的眉心|穴。
会是谁呢?会是谁想取我性命呢?
只能是李纲!虽然我没有将心中的怀疑跟伯爵说,但我深信李纲定有杀我之心!
但李纲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赵玲跟蔡夫人呢?真是奇怪啊……
次日,我前往左相府探视蔡京,问及大相国寺进香一事,结果蔡京也是当天才从蔡夫人口中得知,再问蔡夫人,获得的消息却十分令人沮丧,原来蔡夫人竟是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上大相国寺进香拜佛的。
再问她是否向别人提及这次进香将由我和赵玲陪同前往,蔡夫人却是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了。
至此,蔡夫人这条线索算是彻底地断了,因为稍有接触的人都可以掌握到蔡夫人每年的大相国寺行踪,结合目前我跟蔡家的关系,亦不难判断出随同前往的可能性!所以想从消息传出的源头找出幕后之人,显然已经是不现实了。
转眼间,赵佶限定的七日之限已经到期。
赵佶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将大臣聚集在金鸾殿上,等候应伯爵的结果。
在文武百官的灼灼注视下,应伯爵不慌不忙地登上了金鸾殿,跪伏丹犀之下三呼万岁。
“爱卿平身。”赵佶和颜悦色地挥手示意伯爵起身,然后亲切地问道,“大相国寺行刺一案,查得可有结果了?”
“启奏陛下。”伯爵翻身爬起,朗声道,“臣已然查得一清二楚,罪证确凿。”
“哦!?”赵佶闻言双目一亮,已然脸露震怒之色,凝声问道,“是谁?”
文武百官也都缩紧了耳朵,静待伯爵的下文,我站在户部尚书的身后,冷冷地掠了对面首位的高求一眼,心中暗笑。可叹这厮死到临头竟然还一无所知,也和百官一样静待伯爵说出行刺案的指使之人。
再看高求下首的李纲,双目微闭神色凛然,似乎对这刺杀案漠不关心。
我霎时心头一紧,感到莫名的沉重,细看之下不由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老家伙分明双目睁开了一道细缝,正冷冷地盯着我看……
我吸一口气,赶紧避开了视线。
伯爵示威似地掠了百官一眼,这才一拱手双,冷然道:“幕后指使之人非是别人,正是枢密院都指挥使高求高大人!”
“什么!?”赵佶闻言愕然失声。
文武百官也是当场震惊莫名,巨大的惊愕令他们失去了交头接耳的兴趣,都有些吃惊地望着伯爵,都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作为当事之人的高求终于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一指伯爵怒道:“应伯爵,你休要信口雌黄,诬陷本官!本官与大相国寺一案毫无关联,这幕后指使之人如何便是本官?”
群臣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却没有一个人对伯爵的话表示异议。
高求脸色一变,出列向赵佶道:“陛下,开封知府应伯爵滥用职权,诬陷朝庭重臣,其罪当诛!微臣恳请将之交由大理寺严加查办。”
赵佶蹙紧眉头,向高求道:“高爱卿暂且退下。”
高求张嘴欲言,终是缩回了到嘴边的话,默然退下,末了还不忘狠狠地瞪伯爵一眼,极尽恐吓之能事。看这情形,这刺杀案倒果真有几分是他策划的样子,莫非当真是这厮指使的?只是没想到被我击毙了他的侍卫高手,才导致行动败露?
“应伯爵。”赵佶神色凝重地盯着伯爵,凝声道,“你有何证据能够证明大相国寺行刺一案乃是高求幕后指使?”
“陛下,诸位大臣且稍待!”伯爵淡淡一笑,回头大声喝道,“来人,上证据!”
两名神情严肃的公差抬着一具尸体很快便登了金鸾殿,一些胆怯的官员便纷纷闪避,便是龙椅上的赵佶亦是蹙紧了眉头,有些不悦地问道:“应伯爵,你抬一具尸体上殿来做什么?莫非他便是证据?”
伯爵微微一笑,答道:“陛下说得没错,这果然便是证据。”
我再看高求,这厮的脸色在顷刻间变得煞白,望着安放在殿中的尸首发起怔来,我将目光下移再次落在李纲身上,李纲冷肃依旧,神色波澜不兴……
“陛上,诸位大臣。”伯爵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绕着尸体走了两圈,朗声道,“此人身前乃是刺客之一,在刺杀行动中被当今驸马爷、安乐王西门大人当场击杀!后因高人出现,其余刺客仓皇遁逃,不及带走尸首,所以才留下了宝贵的破案线索。此人姓牛名高,乃枢密院都指挥使府上虞候。”
伯爵突然转身面对高求,厉声喝问:“高大人,是也不是?”
神情恍惚的高求被伯爵一喝叫,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答道:“是……”
伯爵神色一正,冷声道:“枢密院都指挥使高求大人,曾于三年前率兵至清河县征讨青峰山贼寇,私带小衙内高强于军中,因强抢民女潘金莲与当时身为平民布衣的西门大人起了争执,后西门大人出于自卫失手杀了高强!高求便怀恨在心,百般陷害西门大人,致使西门大人明珠暗投,上了梁山落草为寇。所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蔡丞相的指引下,西门大人重新步入正途,只是高求,身为当今一品都指挥使,却因小失大,不顾朝臣大义,斤斤计较于个人恩怨,无意中获知西门大人及公主殿下将陪伴蔡夫人进大相国寺进香,便指使大相国寺武僧法心,掩护刺客一行七人秘密潜伏罗汉殿,又将西门大人随同护卫的史文恭、花荣二将阻于门外便于行刺!案情清楚明了,罪证如山,恭请陛下圣断。”
伯爵铿锵之音落下,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
便是我,亦不禁为伯爵如此义正词严的一番陈述所震慑,心忖这幕后指使之人果然便是高求!
“不!不是!”高求脸色剧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在金阶之下,可怜巴巴地望着赵佶,慌声道,“陛下,微臣没有,真的没有指使牛高和法心啊,真的没有啊……”
“带法心!”伯爵断喝一声,跪伏在地的高求便浑身一颤,顿时噤声。
不一会,两名全副武装的大内侍卫已经押着一名全身缠满铁链的武僧上了金殿,武僧浑身血迹,神色灰败,显然曾经吃了不少苦头,望着高求的眸子里亦尽是愧疚之色,戚色之色溢于言表……
“高大人!”武僧挣开侍卫的束缚,托地一声跪在了金殿之下,悲声道,“法心对不住你,对不住您啊……”
“唉……”高求神色霎时变得木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软绵绵地瘫坐在金殿之下,仿佛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在顷刻之间离开了他的身躯。
我游目望着百官,这些势利的家伙果然如伯爵所预料的那样,墙倒众人推竟没有一个人出来替高求说话!便是右相司马光,亦是缩着脑袋绝不敢吭一声。
终于有人上前替高求说话了,却是李纲。
“陛下,高大人也是爱子心切一时糊涂所以才会铸成大错,顾念高大人一心为朝庭效力,兢兢业业数十载,没有功劳亦有苦劳,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请陛下从轻发落。”
有了李纲的带头,终于有几个武官出列替高求求情,我心下凛然,知道高求替人北黑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至此,再没有人有能力替他翻案了……
赵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眸子里似有不忍之意,犹豫半晌掩面走了,径是半句话也没有留下,只有群臣留在大殿上呆若木鸡,在没有得到赵佶的退朝令前谁也不敢贸然散去……
不过,很快便由童贯传来了赵佶的旨意。
高求爱子心切,利令智昏,其情可恕,其罪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