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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把她拥到怀中,但到底有点陌生。
他轻轻说:“等饺子浮起,便可以大快朵颐。”
周富坐下,“不,琨,我不考虑结婚。”
左琨黯然。
“琨,我也仍然爱你。”
左琨颓然,“你爱另一人更多。”
“真瞒不过你,我爱自己最多,琨,想起来,真惭愧,竟苦缠你十年,害得你妻离子散,是你小女儿那一巴掌打醒了我”
“她是小孩子,请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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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吗?”
“十五岁了,在伦敦寄宿读书。”
“少女在英伦读书,特显矜贵。”
“家庭破裂,全是我的错,我淫邪恶劣,见异思迁。”
“琨,是我好胜逞强,我在崇拜你之余又想把弄你:看,一个教授听我小尾指的话,像不像蓝天使一剧中坏女人?多过瘾。”
“但你爱我。”
富微笑,“我为你疯狂。”
忽然可以直言不讳,可见是不一样了。
“我俩为什么坐着讲话?你应该团在我身上。”
“琨,我已老大。”只有少女才可骄纵放肆。
“胡说。”
他忽然心酸。
当年,淘气捣蛋的富竟趁他睡着时量度他。
他惊醒,看见她双眼晶亮,咬着一支笔,双手拿着管尺,小心翼翼测量,同时全神贯注在一本小册子上做笔记注解。
他又惊又好笑,一手抓着她,她挣脱。
“这次我非杀你不可”,他追上去,捉住她的足踝,一起摔倒地上。
他笑得落泪,手册本子上工笔画着他裸像。
那样美好的时光也会过去。
他温言问:“那笔记本仍在否?”
“锁在保险箱。”
“资料可有增加?”
“密密麻麻。”
“本子叫什么名字?”
“《那么多男人,那么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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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
“我也那样想。”
“说,你始终爱我最多。”
“我始终爱你最多,那是必然的事,我迷恋你心身,离开你之后,痛楚像是永远不会过去,直至现在,仍有失恋感觉。”
“我就站在你面前。”
“琨,我们出去走走。”
他无奈只得应允她。
他把直线电话与电邮号码输入她账簿。
“大学宿舍环境优美,你会喜欢,大可安心写作,本市家务助理不难找,富,我们重头开始。”
外边气温比想像中低,富觉得冷,瑟缩一下,像从前那样,左琨把她拥在怀里,用一半大衣裹着她。
这时,富发觉天色已近黄昏。
她忍不住垂头流泪。
这是她出来溜达原因,她情愿站街上哭泣。
左琨揪心。
他重重伤害了这个年轻女子。
他把她抱紧紧。
他的名字与痛楚有关,她不想再走回头路。
富轻轻说:“即使那时我俩牺牲一切结合,不久也肯定离婚。”
他不出声,这极有可能是真的。
“至多一两年时间,反脸成仇。”
她往回走,“你的车子停哪里?”一边像孩子那样用手背擦眼泪。
“不要赶走我。”
“我要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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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陪着你。”
“琨,你还想浪费更多光阴?”
“富,我不会与你辩论。”
第二天清晨,华真过来,发觉左琨和衣躺在长沙发上仍然未醒。
富则坐在书桌前打稿。
华真意外,“你居然可以写作。”
“开了头,一鼓作气。”
华真把一卷报纸放桌上。
富看到娱版头条:“俞至惠与巴比伦妖姬”!
富笑出声,真想得到,图中欧籍美女果然打扮妖娆,厚红唇像要挣脱面孔朝男性扑过来。
“这是谁?”
“荷里活想拍国父故事,这是其中一个女角,”华真也绝倒,“荷里活无所不能。”
“国父故事里有艳女?”
大家嘻哈不已。
“你可想念大至?”
“我替他高兴,他从此扬眉吐气,脱颖而出。”
“他仍在找你。”
“啊。”
“他留言给我,想带你到荷里活,你或可以英语写作。”
“真,我不喜欢被人带来或带去。”
“是我说错,他指一起行动。”
“我在本市土生土长,不能连根拔起,况且,大至的性格,大家心中有数。”
这时左琨醒转,“华真,原来是你教坏小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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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真讽刺他:“睡得好吗?”
“不错,谢谢你。”
华真继续揶揄:“你看,男人才不要同老妻一起,他们到处睡,不知多么高兴,在男人,称潇洒不羁,换作女性,就是巴比伦妖姬。”
“华真你仍然不喜欢我。”
华真上下打量他,“终于离了婚。”
他点点头,“官司了结,身无长物。”
华真低声说:“本来要毒打你一顿,可是看到你的长睫毛,又觉得一切都可以原谅。”
左琨苦笑,“一个教书先生,惨遭调戏。”
富旧时常常伸手指像挟蝴蝶翅膀那样轻轻扯他睫毛,并且问:“借给我用一晚可好。”
可是昨晚他躺在沙发上,她却没有碰他。
华真到厨房为他俩准备早餐。
左琨说:“怎么好意思。”
“你知道周富,茶来伸手,饭来开口,否则,情愿捱饿也不动手。”
“你一直照顾她。”
“她是出版社摇钱树,我只想她交原稿给我。”
“华真你要嫁人了,那小子好福气。”
华真忽然沉默。
隔一会她说:“大左,也许你不知道,一直以来,真正仰慕你的人是我。”
左琨声音也很低,“如果我不知晓也太不敏感了。”
“但你迷恋周富,你心中没有别人。”
“你说得正确。”
华真微笑,提高声音:“早餐做好了。”
周富说:“我在电脑这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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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真说:“多可恶,大左你给她拿过去。”
左琨却问:“你爱文森可是。”
华真回答:“我至爱他。”
左琨放下心来。
再选一次,他也会回到周富这小精灵身边,每日与她厮混,浑忘天色时辰,那十年,他像置身无窗无钟的赌场,只管享乐。
华真坐在左琨对面喝咖啡。
她说:“你与周富都不喜淋浴。”
“有气味可是,对不起,我是男人。”
“她拒绝你?”
左琨低声答:“她等我十年,我也可以等她十年。”
“哗,荡气回肠。”
“不敢当。”
“这些日子周富变了许多。”
“我也是。”
“大学里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学生。”
“再也没有第二个周富。”
华真讥讽他:“那么,在东张西望四处探索之余,你好好的等周富十年吧。”
左琨放下杯子,“我今晨有课。”
他取过外套。
“富,大左要回学校。”
富送他到门口。
两人在门外说了一回话。
华真无意看到周富电脑荧幕上字样,不,不是什么突破情节,新颖对白,荧幕上密密麻麻,不分段只有两句话:“我的名字叫周富,我必须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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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真恻然。
可知整晚她是如何压抑。
富至为钟爱的男子就在她身边,富只要挤到他身边,第二个十年就完结了。
她成功自救。
这时富回转室内。
华真连忙离开书桌。
“他还有话说?”
“叫我不要再写色情小说。”
她们忽然大笑。
半晌周富说:“我想我可以回家去了。”
她衷心感激华真收留她那么久。
华真说:“我告假期间,替工同事叫黄德雅,你请尽量与她合作。”
“是个女生吧。”
“人长得漂亮,也十分机灵,陈总不好欣赏她。”
“我不会为难她。”
“富,霎眼间我俩快成长辈。”
周富坐好,“啊,多谢提点,你我切勿倚老卖老,不可诸多教诲,当然不要说一代不如一代,年轻一辈无论做或说什么,我们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两人笑作一团。
“可见你真正已经忘记大左。”
“我连大至都忘记,何况是大左?”
“你的男友,都是美男子。”
“华真,文森也漂亮呀,他才貌双全。”
华真很高兴,“是,文森是我生命里奇迹。”
当天下午,周富收拾行李回家。
小公寓依然故我,静静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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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富决定留在市区,近郊房子虽静,但屋静不如心静。
过两日,她接到电邮:“真姐已往蜜月,临走嘱追稿,德雅。”
附剪报传真文字照片:《世界换你微笑》一片副导及该书出版社编辑华真闪电结婚……
一对新人大方面对镜头笑得自一边耳朵至另一边耳朵。
是应该这样。
老好华真,忠诚可爱,一票中,遇到文森。
而她,周富,兜兜转转,不知要踯躅到什么时候。
她专心撰稿,写到第一二三页时,新编辑黄小姐又传电邮给她:“一位约书亚金先生想见你一面,他此刻在本市仁爱医院热带疾病科隔离病房留医。”
富此惊非同小可。
她立刻致电询问,主诊医生答:“周小姐你方便的话可亲自来一趟,他已脱离危险期,不,不是伊波拉,也不是食肉菌,他在中美洲巴拿马受不知名昆虫啮咬,高烧不退,皮肤溃疡。”
富听得寒毛竖起。
她连忙梳洗赶往医院,看护着她穿上袍子口罩带她到隔离病房那一层。
隔着玻璃,富看到英伟的名记者金睛伏在病床睡着,整个背脊像黄蜂窝似颗颗凸起,恐怖之至。
富惊问:“为什么不敷药?”
“不能确定外敷何种药物,但已注射解药,你可以放心,他清醒时要求见你。”
富为之恻然。
她坐到长凳上等他醒转。
医生出来,与她说了几句。
医院空气调节永远偏冷,富瑟缩一下。
这时,忽然有哭泣声,富转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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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长发少女一边流泪,一边坐下,哽咽不已。
片刻,她看到周富,点头示意。
又过一会,她嚅嚅问:“你来探朋友?”
富礼貌点头。
少女面目娟秀,可是此刻五官都哭得清肿,十分可怜,她忽然说:“都是我的错。”
富扬起眉毛。
“约书亚若不是为着保护我,涉河时让我骑在他肩上,他就不会踩到那窝昆虫……”
啊,原来如此,富脱口问:“你们是同伴?”
“我是史密松巴拿马博物馆的昆虫学者。”
富看着少女那一脸泪水,忽然问:“蜘蛛是昆虫吗?”
“不,蜘蛛并非昆虫,昆虫的定义是六只脚……”
她止了眼泪。
富递一杯咖啡给她。
“姐姐你真好,你来看谁?”
这时护士出来说:“他醒了”
少女连忙扑进病房。
周富坐在长凳上,看到少女握着病人的手,不停亲吻,贴放在脸边。
富轻轻站起。
傻气痴缠的少女一代接一代成长,前赴后继,那里还用得着她。
富微笑,脱下口罩外衫,悄悄离开医院。
如华真把职责交代给黄德雅,周富也把她从前擅长交给少女。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
回到寓所,看见稿纸写着一二三页,甚觉安慰,开始写时,到第八页,她惊出一身冷汗,不断问:我是否已经写不出稿件,怎样写下去?写什么?吓得早晨不敢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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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年了,恐惧从未停止过。
从不敢自满。
傍晚,小黄转来电邮:“富你为何不与我说话,医生说你在玻璃外张望,约书亚。”
富没有再回覆,她已尽朋友责任。
第二天一早有人敲门。
一个短发圆脸的年轻女子说:“真姐叫我每隔三数天来探访你,周小姐,我是德雅。”
“请叫我周富。”
她提着周富爱吃的水果及食物,还有一大束玉簪花。
富不好意思,“这原不是编辑份内工作。”
“希望你把我当朋友。”
富十分感动。
这些,都因为她有工作。
“呵,还有一件事。”
“什么?”
“一位俞先生找你,他自称大至,这是他录像电话,我拷贝了给你。”
黄德雅把光碟置电脑启动。
这叫富目定口呆。
只见大至在荧幕上出现,身穿破烂打补钉戏服,剪光头,脏头脏脑,他瘦了许多,与周富记忆中漂亮的他简直是两个人,他用手背擦鼻子,“富,我是大至”他的手经过化妆,似动物爪子,指甲崩裂墨黑。
富吃惊,张大嘴。
“富,我受不住了,导演要求奇苛,要求我一直瘦下去,不准我吃三餐。”他呜咽,“我想偷走,我不要再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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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唇裂开,眼角有瘀痕,戏妆实在太过逼真,周富心惊肉跳。
“富,我找不到你,请与我助手联络,速来看我。”
富站起,“啊”,像是家长收到被绑架儿童消息。
她团团转。
很明显大至受到空前压力,精神濒临崩溃。
富没声价问:“怎么办,怎么办。”
黄德雅这时说:“可是你看仔细一点。”
她重播片段,把背景放大,只见工作人员如常走来走去,有人叫他:“大至,导演叫你”,可见他还可以应付日常工作。
“他演戏?”
小黄回答得很好:“俞大至是获奖演员,他若愿意自导自演这三分钟片段,也是一片情意。”
周富不出声。
“他情绪的确低落。”
富沉吟,“大至这个人,他不喜独处,他习惯有女伴在身边鼓励他赞美他,不断告诉他俞大至全世界最漂亮夺目之类”
“谁不喜欢。”
“德雅,你负责安抚他。”
“我去探班?”
“那又不必,你用录像电话与他对话便可。”
德雅忽然尴尬,“不,我,他是你男朋友。”
富叹气,“你听谁说的,小报,还是出版社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