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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真是个好东西,它可以在一瞬间把人变得无比清醒,当然,也可以搅碎一个刚织就的梦,把一颗心变得很凉。
次日早饭,司徒玦下楼的时候妈妈已经准备好早饭,司徒久安在餐桌边看早报,而姚起云则在一旁摆着碗筷。
看到女儿,司徒久安从报纸一角探出脸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司徒玦已经飞快地指了指时钟,“我比你要求的时间早起了十分钟,大清早训人会胃痛!”
司徒久安只能摇头。
从坐下到拿起筷子,司徒玦已经打了两个哈欠。
“睡得最久的人是你,最困的人还是你,昨晚偷鸡摸狗去了?”司徒久安没好气地说。
司徒玦不敢直言自己其实是重新打包东西直到凌晨,她喝了一大口豆浆,嘀咕道:“刚换了一张床,睡不习惯,失眠了。”
她趁机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刚坐下来的姚起云一脚,暗示他要提出换房间的事,现在正是个好时机。
不知道他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天生迟钝,姚起云收回了脚,低头吃东西,一付浑然未觉的表情。
司徒玦急了,再踢的时候已经够不着他的脚了,只能故意用碗筷弄出点动静,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飞快地挤了挤眼睛。
他依然对她的暗示毫无反应。
倒是司徒久安看出了端倪。“吃东西就吃东西,司徒玦,你什么毛病?”
司徒玦看了姚起云一眼,索性挑明了说,“爸,他有话跟你说。”
“谁?”
司徒玦指指姚起云,心想,这回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吧。
“你不知道叫人名字?越大越没礼貌。”
“哥哥我可叫不出口啊。叫名字你不能再说我没礼貌。”
司徒久安不再理她,终于把脸转向一旁置身事外安静吃东西的姚起云。和气道:“你是有话要给我说吗,起云?”
“当然有。”司徒玦抢话道。
“我问你了吗?”
“妈,你看看爸爸,跟他说话就春风一般温暖,跟我说话就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是不是太偏心?”司徒玦对薛少萍撒娇道。
薛少萍抿嘴一笑,“你别打岔,听起云怎么说。”
姚起云咽下了嘴里最后一点东西,这才笑了笑,腼腆地说道:“哦,我想起来了,是阿玦说要跟我换个房间,没问题啊,我住哪都一样的,待会就可以搬了。”
“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又不让人省心了。”这下不等司徒久安开口,就连薛少萍都略带责备地面向女儿。 司徒玦好像愣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看着姚起云,那眼神,从惊愕到迷茫,再从重新的审视中变得冰冷如刀。
第十章 谁胜谁负
次日,吴江在上学必经的路上等着司徒玦,一见她就问昨晚究竟出了什么状况,毕竟失约从来就不是她司徒玦的风格。
司徒玦自然是对着好友大吐苦水,把家里新来了牛鬼蛇神以及那家伙的虚伪卑鄙反复无常描绘得淋漓尽致。
吴江听着只觉得新鲜,末了还有几分好笑。他笑嘻嘻地逗着司徒玦,“你说你爸是什么意思,会不会趁早物色了一个‘童养婿’,免得你以后嫁不出去。”
这话一说完,他撒腿就跑,柳眉倒竖的司徒玦整整追了他大半条街。
看样子,司徒短期内要不回她的房间已成定局,在二楼父母的眼皮底下,溜出去已成奢望,晚上的活动她是无缘参加了。还是吴江体谅她,大方地把自己捉来的蟋蟀拿出来任她挑选,还招呼着各位玩伴把斗蟋蟀的时间尽可能地改在了放学的午后。他们一伙儿也都觉得,缺了司徒总好像少了点什么,于是那段时间,司徒玦放学后被“老师拖堂”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那日黄昏,离家一站路程的街心公园里,周围下棋乘凉的老爷爷老太太们都听到了那帮头碰头围在一块的半大孩子的呼声,正是斗蟋蟀正酣的吴江、司徒玦一伙。
吴江既然愿意把自己辛苦捉来的战利品与司徒玦分享,司徒玦也丝毫不跟他见外,下手就挑了吴江最为宝贝的那只“黑头将军”。吴江大为心痛,但也无可奈何,最后不但在司徒手下败北,更是眼睁睁看着那只原本属于自己的蟋蟀在司徒手下大发神威,势如破竹地连赢数家,未逢敌手。
一块玩儿的都是住在附近,一个学校的同学,大多数都是从小就认识的,玩这个虽然就图个开心,但也挂了点“彩头”,无非是赢的人可以享有不用做值日、有人为自己跑跑腿或者抄抄作业等小福利。
司徒玦这几日初尝跟姚起云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滋味,因着那天他使着损招的变卦,害她在爸妈面前狠狠地吃了一顿排头,她从此就越看他越不顺眼,可是爸爸总护着他,妈妈又不许她胡闹,姚起云平时做事更是谨小慎微,很难让人抓到把柄,司徒玦一时间除了冷眼,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心里总觉得憋屈。
这次赛场大胜,司徒玦才难得地高兴了一回,大扫心中浊气。一群伙伴中又只得她一个女孩子,大家都喜她活泼大方,平素里就是众星捧月,见她郁郁不乐了几天,都在吴江使着的眼色下心领神会地或大作惨败扼腕状,或大夸她的“黑头将军”威不可当。司徒玦也很是承情,笑得眉飞色舞,大大开怀。
正高兴时,忽然她的双肩包被人从后面轻轻拉扯了一下,她愕然回头,笑容立马就跌了下来,如同见到瘟神。 那瘟神看起来还是有些拘谨,却也没有在司徒玦那写着“邪灵退散”的眼光中退却,瞄也不瞄其他人,只是面无表情地对她说了句:“司徒玦,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司徒玦抬头一看,太阳已经快要沉到高楼的背后,光顾着开心,忘了时间过得飞快,都误了家里的饭点。可是那句话经姚起云那家伙的嘴里不死不活地说出去,包括吴江在内,其他人都一付憋着笑的表情。
司徒玦一窘,顿时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本来还想着赶紧回去,这时却哪了肯让他顺心如意。一甩头回到原先的姿势,招呼着其他人,“愣什么啊,吴江,你刚才不是说不服吗,我们再来一回!”
吴江还来不及应答,那个声音再一次在司徒玦身后传来。
“司徒玦,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他连声音都没有明显的起伏,也没有因为司徒玦的态度而恼怒,漠然地,例行公事地重复着,仿佛他生来就只会说这句话。
“你有完没完?”司徒玦恼了,拽回自己的背包就说道:“我自己知道路回去,用不着你来叫。”
“薛阿姨都把饭做好了,大家都在等着你。”
司徒玦还记得他那天的可恶,本想说几句更难听的话羞辱羞辱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毕竟忍住了,只说道:“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没看到我忙着?”
僵持中,吴江收起了他的“败兵残将”,拍着司徒玦的肩膀说:“不比了,今天你赢了,我肚子饿得厉害,下次再找你算账。”
大家也纷纷附和,收拾东西各自都散了。
走过姚起云身边的时候,吴江想起那天自己开司徒玦的玩笑,不由得又朝她挤了挤眼睛,回头却发现那个司徒嘴里的“小人”似乎也在用眼睛打量着自己。这还是吴江第一次跟姚起云打照面,心想,两家平时也有来往,自己跟司徒那么熟,以后少不了有接触,便主动笑了笑,权当打招呼。
姚起云恰好在这个时候略低下了头,司徒玦对他印象更坏,斜了他一眼,几步赶上吴江。“等等我,我跟你一快走,‘黑头将军’今晚就放你家。”
被抛在身后的姚起云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几步开外的距离,看着她手里当宝贝似的拎着的小竹篓。
“司徒玦,你吃饭都忘了就是为了玩这个?”
司徒玦侧身睥睨着他,“你有什么意见?”
姚起云还是错开她的眼神,低头踢着路边的碎石子,“小孩子才玩这个。”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司徒玦轻哼了一声。
“不骗你,我们那的孩子几岁的时候都玩腻了,再说,你们这水泥夹缝中能捉到什么好的?”他语气倒是诚恳,但这话对于刚靠着“黑头将军”横扫众人的司徒玦来说无异于一种嘲笑。
虽然明知道他有可能是故意挑衅,可司徒玦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她举高了自己手里的小竹笼,“有本事别光耍嘴皮子,你真这么厉害,就去找几只好的来跟我斗啊。”
姚起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刚开始玩,我赢你也胜之不武。快回去吧,要不司徒叔叔和薛阿姨要生气了。”
这下司徒玦彻底被激怒了,索性站定了抛下话来:“你尽管赢我,我给你机会。明天放学还是在这里,你要是真赢了我,我就服了你!”
吴江看看沉默不语的姚起云,又看看怒发冲冠的司徒玦,一边试图轻轻推着她离开,一边劝道:“得了得了,好端端地上什么火呀,走吧。”
司徒玦被他推着往前走了几步,却仍没有罢休,回头指着姚起云道:“你记住啊,明天谁不来谁是缩头乌龟。”
回去之后,司徒玦照例是对姚起云冷冷淡淡地,吃完饭就上了楼,她听见姚起云似乎跟她爸爸说起他想出去走走。明显区别对待的司徒久安一点也没犹豫地就答应了,只嘱咐他对附近还不是很熟,别去得太远。
等到关门的声音传来,司徒玦立马冲下楼给吴江家里打了个电话,叮嘱他晚上一定要喂好她的“黑头将军”,千万不能出了差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第二天,也许是从吴江那得到了风声,一放学,在“老地方”等着观战的人比昨天更多。吴江也没有辜负司徒的交代,“黑头将军”被伺候得好好地,在小笼子里一付生龙活虎、跃跃欲试的模样。
姚起云比预期中来得晚一些,就在司徒玦的伙伴们纷纷断定他不过是过过嘴瘾,临场退缩了的时候,他才不疾不徐地从司徒家的方向走来。近了依旧是沉默寡言的样子,丝毫没有跟周围的人交谈的打算,既看不出好战,也不觉得慌张。
司徒玦也不说废话,问他准备好了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便摆开了架势。
姚起云用来装蟋蟀的小泥罐灰不溜秋,难看得掉渣,等到两人的“爱将”被拨到斗盆里之后,司徒玦才发现,姚起云昨天晚上耽误到快十一点才回家,结果落得被她妈妈薛少萍也说了几句的下场,就是为了一只毫不起眼的小蟋蟀,尤其在善鸣又好斗的“黑头将军”面前,足足小了一个尺寸,一落地就紧赶着往盆沿缩。
司徒玦从来信奉要比就比个光明正大,心服口服,看了他弄来的那“东西”,不由得也心生怀疑。
“你就用这个跟我比?”
姚起云不看她,蹲了下来,“够了。”
这简直就是含蓄地不把她放在眼里。司徒玦咬了咬唇,心说,待会看你怎么狂。
这时已经有人在提醒:“开始了,开始了。”
她低头,发现果然两支蟋蟀开始用触角相互接触,过了一会便振翅鸣叫,露出两颗大牙,缠斗在一块。她赶紧也蹲在一旁,周围的人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小圈子,时不时传来压低了的助威声和惊叫声。
“黑头将军”一如昨日勇猛,有一种豁出去不回头的劲道,姚起云的灰家伙从却一味的周旋闪躲,如此几分钟下来,司徒玦已经看到姚起云簇紧的眉头,心里大大称快。就是要让他知道,说大话也要分场合,不是所有的乌龟都是忍者,也不是每个低调的都是高手。
那只小蟋蟀屡屡打着圈闪躲,“黑头将军”似乎也有些不耐了,跟着对方连转了几个圈子,围观的人已经发出了嘘声。就在这时,小蟋蟀不知怎么地就转到了“黑头将军”身后一个相当有力的位置,狡猾地发威,卷动着触须,头顶、脚踢,下下都是要害。
原本老神在在冷眼旁观的司徒玦也觉得不对了,暗暗攥紧了手,手心里全是汗。姚起云还是那个死样子,就连眉头都没有松懈下来。
几番回合下来,有如蟋蟀版的绝地大反击,原本还占有上风的“黑头将军”眼看着在小蟋蟀出其不意、毫无风度的阴狠招数下渐显败象。司徒玦眼睁睁地看着,满腔着急也没有倾泻处,恨不能代替蟋蟀,自己直接上场跟姚起云厮打一场。
十分钟刚过,“黑头将军”终于垂头丧气败下阵来,起初跟它的主人一样要死不活的小蟋蟀已然换了副嘴脸,仰头挺胸,趾高气扬。小小的斗盆里,胜负已定。
一片静默之中,司徒玦双唇紧抿,一张漂亮的脸蛋上写着气恼、不甘,还有沮丧,却仍然强自按奈着心中的恨意,站起来,扬起下巴对姚起云冷冷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