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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片刻,门从里面打开,弘时一脸的憔悴忧戚模样,鬓角处还见几根皓白,这让零泪着实大感意外,那个总是神采飞扬、风姿绰约的皇长子,谁能想象他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她依稀记得历史上,他是英年早逝的结局,这一次恐怕真的就是最后一面了吧。想到这儿,她就再也恨不起来,默默一声叹,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啊。
“夫人,我和格格说几句话,你就在外面等我们,没什么事不要打扰”,他对董鄂氏道,她点了点头,转身到旁边的廊凳下坐着。
“格格,请”,弘时让出路。零泪负手,迈过门槛进去,见花梨木的大书案占了半间屋子,案上铺了宣纸正在写字,龙飞凤舞的草书,她也认不出是什么,就随口恭维了一句,“你的字写得挺潇洒的。”
“格格知道我写的是什么?”
她尴尬地摇摇头,看不懂还夸人家,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好假。
他不以为然地笑笑,取开镇尺,将纸拿在手里,递到她面前展开,沉声道,“我写的是‘苍天不公’!”
她一愣,这是要跟她叫屈吗?是不是挑错人啦?她可是坚定的弘历派,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对他不错了!
“这字,我要送给格格。”
“送给我?”她更是奇怪,她没有什么要去跟老天爷抱怨的,推手道,“不必了,我一向认为,人在做天在看,一切报应都是人自找的,干老天爷何事?”
“格格见解不同一般”,他低低苦笑,然而马上又高声道,“但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例如每个人的出身,有人注定是天潢贵胄,有人只能是一介草民。”
“那你注定是什么呢?”她有心要挖苦他。
“我是什么,就要看格格怎么选了”,他深黑的眼中却神情复杂,任谁也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你太高估我了,我可没有左右皇帝心意的本事”,她一拂手,清楚意识到,他可不像是什么良心发现来跟她忏悔的。
“格格,想必皇阿玛……哦,不,是皇上,他始终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要绑了李荣保吧?”他唇际显出玩味的一笑。
“关乎储君的事情,他怎么会告诉我呢“,零泪白他一眼,提防着他又会出什么坏招。
他笑意更深,“既然格格知道这事关储位,难道就不好奇,为何一个已不问朝事、赋闲在家的人会重要到能影响立太子呢?”
她本就知道谁会是下一任的皇帝,所以对于这些徒劳的明争暗斗就没有过多留意,可当听到弘时这样说时,不由就想起那天她被算计抓去见李荣保的情形,她曾听弘时提起什么偷凤转龙,凤是谁?龙又是谁?她心头蓦地一抖,难道指弘历!
“康熙五十年,李荣保就在当时还是雍亲王的皇上身边做侍卫,熹妃临盆,他守在旁边当差,熹妃生下的是什么,除了皇上与熹妃,就只有李荣保最清楚”,弘时目光渐渐凌厉,直逼向零泪。
她眼神闪烁地微低下头,不可思议自己刚刚都听到了什么,简直就是皇家最大的秘闻啊!如果弘历不是熹妃亲生,那他又是谁生的呢?她的心更慌了,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闪过,莫非……不、不会,这怎么可能?
“我看过医书,并非只有父与子才能滴血验亲,兄妹之间,照样可以”,说着,他就扬手从她的发髻中拔出一只玉簪,“格格,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验证?”
“验证?什么?”她明知故问,但仍然不肯相信,她冒充的这位陈家大小姐,居然会是真正的公主?
“我看得出,你也有几分怀疑了”,弘时继续煽动道,“想必这些年你在陈家过得也不容易,我派人打听过了,你一直深居闺阁,从未露过面。连与陈家来往最密切的人也只知一个陈婉瑶,却不知道还有一个你。他们把你藏得这样严实,不敢将你示人,不正说明他们心中有鬼!你暗无天日地过了近二十年,这与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她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说的每一个字居然都可以进到她的心里,差一点她就沦陷在他烹制的迷魂汤内无法自拔,幸亏她及时醒悟过来,无论他说得是真是假,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她”。
她肆意笑了起来,“我终于明白了,你处心积虑地谋划了这一切,原来是为了揭穿这件事。弘时啊,只怕你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瞧她神情轻松,似是事不关己,不禁目光一凛道,“怎么,你难道就甘心做个‘假格格’吗?你以为没有名分照样能得到皇上与熹妃的疼爱就够啦?陈零泪,你太天真了。这世上隐藏得再好的秘密,它终有被戳破的一天,那时,弘历为了保住他的皇位,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皇家之内,没什么亲情可言,我就是最好的证明。”
零泪越听越哭笑不得,“弘时,你真的好可伶,你聪明一世,可惜就毁在糊涂的这一次了。”
“你……你什么意思?”他隐隐发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其实……”,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让他死得明白,“你说的话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因为我根本就不是所谓的陈家大小姐,她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夭折了。”
“你……你说什么!”五雷轰顶般的震惊,让他一时没有站稳,踉跄得晃了几下后,才勉强扶着桌案的一角站住,心存侥幸道,“你……你没必要如此,为了维护弘历,编出这样荒唐的借口。”
“冒名顶替,本就是欺君的大罪,我没必要拿这个来骗你”,她嘴角轻轻一撇,有些后悔把真相告诉他。
他背过身去,双手撑住书案站着,许久许久的沉默后,他蓦地大声笑了起来,声音是如此的凄厉悲凉,他克制隐忍、韬光养晦多年,为的只是等一个反击的机会,直到她被秘密接入京城,他以为他等到了,他孤注一掷,甚至是破釜沉舟,押上自己的一切去豪赌了一把,没想到啊,他居然输得一无所有,输得可笑之极,“干得好啊,你干得真好啊”,他狠狠地咬着牙,手用尽所有的力气握紧成拳,那只刚刚从她那抢来的玉簪生生被他捏成两半,“零泪,陈零泪,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好活的!”他突然回身,眼中冷到极致的光散发着狰狞的杀意。
“你——”,她从没见过如此可怕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
忽然,一声痛苦的嘶喊从屋内传了出来……
第44章 一波未平(4)
屋外的董鄂氏听到叫喊声,当即推门冲了进去,只见弘时倒在地上,用手拼命地捂着脖际,血水顺着他的指缝不住地往外溢出,染红了半片衣衫。她吓得立刻扑过去,用力抱起他的身子,这才发现,他手捂着的地方居然是两个流血不止的窟窿,望着奄奄一息的丈夫,她惊魂失魄地大哭起来,“弘时,你这是怎么啦?谁下的这么狠的手?”
“格格”,他虚弱地伸出手,指着已经吓得脸色煞白的零泪,“你……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咳咳咳……”
董鄂氏抬头望向她,见她沾满血渍的手上握着一只断了半截的玉簪,鲜红的血从那碧绿色的玉柄上一滴滴落下来,瞧得她触目惊心,“是你!是你!他已经这样惨了,你还是不肯放过他——”
“不是,不是”,零泪慌忙将玉簪丢在地上,有口难辩。
这时,弘历闻讯也赶了过来,见到如此惨烈的一幕,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大,几乎脱口惊呼,然而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零泪慌张地跑过去抓着他的手,语无伦次,“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
突然,董鄂氏发出一声声嘶力竭地痛呼,弘时已没有了任何气息,就这样在他福晋的怀里,匆匆结束了他年轻而又短暂的生命。
见此,“咱们走”,弘历拉起零泪的手,快步出了府门,登上马车,催促着车夫回圆明园。
零泪因为惊慌,目光呆滞已没了任何反应,弘历紧紧地抱着她,不断安慰,“不要怕,没事的,一切有我。”
她完全听不进任何话,书房的那一幕像烙铁一样烙在心底挥之不去,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双决绝的眼睛,他怎么会那么做?他难道就这么恨她?她一直喃喃着,“弘历,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不是你,我相信,不是你”,他轻轻用脸颊抚着她的额头,满满地自责,“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时心软,以为弘时真的会悔心改过。怎么能想到,他会用这么狠毒的法子报复,他竟然宁愿死也要拉着你一起垫背!”
他信她?在看到那种让她百口莫言的情形下,他竟然还是选择完全信任她!她心里触动地默默流下眼泪,声音哽咽着,“阿四,谢谢你。”除了这个,她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从小到大,她早已习惯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黑暗,习惯让自己足够坚强得去闯过一切难关,可这一刻,她靠在他的怀里,那些被压抑得极深的脆弱统统冲破了她编织的牢笼,化作眼里渐涌的泪水,听着他苍劲有力的心跳声,她好想就这么一直躲在他怀里面,做个需要呵护的小女人,让他为自己挡风遮雨……可是,他是属于淇兰的,是属于他未来那些后宫妃子们的,终究不是她的倚靠!
马车急驰飞奔,一路绝尘回了圆明园。
弘历抚着惊魂未定的零泪回到竹子院,吩咐剪春与花笺紧闭院门,不许任何人进来。两宫女意识到事态严重,不敢多问什么,赶紧照着吩咐去做。
果然,才关上院门,震天的拍门声就响了起来,齐妃领着一杆太监奴才杀气腾腾地堵在门口,又是哭又是骂。
弘历让零泪待在屋里不许出去,自己则径直来到院门口,一开门,齐妃在下人们的簇拥下就要往里冲,“零泪呢?让她出来见我!她杀了我儿子,就想这么躲起来吗?休想!!!”
“齐妃娘娘,你冷静一下”,弘历挡住去路不让她进去。
齐妃怒喝着,“弘历,你还懂不懂什么是手足之情,你哥哥被人害死,你居然还护着那个杀人凶手?你没有良心,我不能!你给本宫让开,杀人偿命,今日本宫就要为弘时报仇”,说着,就让太监们进去抢人,弘历双手死死抓着门框,拦住所有人,大吼了一声,“我看你们谁干!”
太监们不敢得罪他,回头,六神无主地看着齐妃。齐妃已是气得眼中冒火,咬牙切齿,“好啊,敢情你与零泪那贱蹄子是一伙的。我明白了,你记恨着弘时这些年跟你争夺太子位,你就唆使零泪下手杀了我儿。弘历,你好狠的心啊!你以为他被削了宗籍就能任你们加害吗?错了,他还有我这个额娘呢,本宫不会让他就这么冤死了。”
“齐妃娘娘,这件事与四阿哥没有关系,有什么你就冲我来,别为难他”,零泪忽然冲了上来,她见不得齐妃这样辱骂弘历,尤其是往夺嫡上面扯。
“不是让你别出来嘛”,弘历伸手将她护在身后。
“我不能让你受牵连”,她推开他,昂头对齐妃道,“你儿子不是我杀的!他是自杀!”
“胡说”齐妃当然不信,怒斥,“弘时的福晋亲眼看见你用玉簪扎向他脖子,血流了一地。那簪子还在她手上呢,人证物证俱在,不是你能狡辩得了的。”
零泪不愿做多解释,“我说的是事实,信不信由你!”
“人都死了,你居然还往他身上泼脏水!还这么趾高气扬的!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下人们面面相觑,没有出手,零泪毕竟是多罗格格,要是打死了她,他们这些奴才岂不是要赔上性命。齐妃见他们不动手,气得拔下发髻上的金钗,以牙还牙地就朝零泪的脖际刺了过去。
弘历见状,赶紧抬手去挡,金钗竟直接插入了他手背上,顿时血流不止。他疼得皱紧眉头,却还不忘把零泪护在怀里,不让齐妃伤她分毫。
齐妃已是气得失去理智,毫不手软地将金钗拔出,再次朝她狠狠刺下去。
“住手!谁敢伤我孩子”,熹妃一路急奔地往这里赶来。
见她来了,齐妃终于稍稍恢复冷静,低首看着金钗上还沾着弘历的鲜血,一时心生忐忑。
熹妃因赶得太急,脚下的花盆底踩得东倒西歪,秋浓一路小跑地紧跟着扶稳了她,生怕她摔着。到了竹子院门下,熹妃见已经闹出血案,护犊心切地就与齐妃闹起来,“妹妹,瞧你哪还有个后妃的样子!”
齐妃痛哭失声道,“我唯一的儿子都没了,这个妃位不做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