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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息大人,婴她、她怎么了?〃她顺着婴的眼光看过去,连忙求援。
拜月教的大祭司嘴角浮出一丝冷酷的笑,一字一句:〃她要死了。〃
神澈吓了一大跳,震惊的脱口:〃什么?怎么会!〃
〃你吸干了她所有的灵气,她自然要死了。〃昀息望着法衣下逐渐萎缩的女子,忽然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沉婴,你当年自沉湖中,不是发誓要渡尽湖中恶灵么?这多么无趣的事啊!……还不如把多年的修为一并给阿澈得了。〃
神澈惊得脸色惨白,手一软,瘫坐在地上,一时间说不出话。
身体里果然有奇异的气流在浮动,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轻快愉悦。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那个曼珠沙华的符咒鲜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一瓣一瓣舒展开来,覆满了整个手掌,原本晶莹雪白的手此刻宛如一只刚从血池中抬起的魔爪。
〃不……不!〃看着自己身上那只邪异的血手,她终于叫出声音来,拼命甩着手,〃我不要,我不要!祭司大人,我不要这样!我要婴活过来……我要婴活过来!〃
〃孩子话。〃被钉在金索上的人微笑起来,眼神隐隐有一种睥睨天地的冷傲,〃你知道你现在获得了什么吗?这是多少人梦想的至高无上力量,足可让你凌驾于苍生之上。而现在,我把它送给了你,还不谢我?〃
〃我不要!〃神澈抱着蜷成一团的婴,感觉她的身体迅速地萎缩下去,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只顾一个劲地摇头,〃我不要什么力量!我宁可一辈子被关在这里!求求你让婴活过来……求求你别让她死。〃
然而,被她左手一触,婴的身体便起了一阵颤栗,那只独眼里露出了愤怒憎恨的表情……〃滚!〃用尽全力,她推开了她,说出一个字来。
多年来水底孤寂的相伴,婴一直平静如止水,从未看过她有丝毫喜怒……可现在这一刹那,那个只有半张脸的孩童眼里流露出可怖的表情!那种恶毒和憎恨,似乎是在地下埋藏了很多年,随着某一个契机的到来汹涌而出。
婴、婴她……恨极了自己吧?
神澈放开同伴,踉踉跄跄地跑到了金索旁,抬起头看着祭司,急切而慌张,把那只血红的左手抬起:〃祭司大人……快,快!把力量还给婴,让她活过来,求你了!〃
〃我就是想让她死。我憎恶一切比我强的人。〃昀息望着那个急得脸色苍白的女孩,嘴角浮出冷笑,用一种恶毒的语气,缓缓开口,〃而且,阿澈,我就是要借你的手杀她……她一开始就防着我,因为她看出我心底有〃恶〃。但只有对你,她才无所防备。〃
那样的话,在幽闭的深蓝色水底听来,一句一句有如飞掷的利剑。剑剑穿心。
◇欢◇迎访◇问◇BOOK。◇
第50节:三、婴(3)
她一辈子也没有听过这样残酷的话。
神澈呆住了,仰头望着昀息,眼神瞬息万变。从震惊、不信,悲哀,渐渐变成极端的愤怒,那只血红色的手缓缓垂落,握住了那支白骨的长剑。
〃你骗我。〃她哽咽道,想哭却不知为何反而哭不出来。
昀息漠然地撇嘴:〃是啊,你真是太笨了……不骗你骗谁呢?小叶子比你强太多了,当年把你废掉是正确的啊。〃
他慢慢说着,细心地看着孩子的眼睛。
在短短的几句话之间,那双清澈的眸子逐渐的枯萎,死去,空洞。
〃所以说,你实在是个……〃他还想说什么,忽然被爆发的哭声打断了。
〃你骗我!你骗我!〃仿佛压抑到了极处,神澈终于大哭了起来,她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下意识地挥出了手中的白骨之剑,想让面前吐出恶言的嘴永远的闭上,〃坏!不许再说了……我、我恨你!〃
神澈永远不知道,这一刻她的力量有多骇人。
在拔剑而起的刹那,她已然不是片刻前的她。
那一剑如雷霆般自下而上,在瞬间刺穿了昀息的胸膛,把拜月教的祭司牢牢地钉在了红莲幽狱的顶上。琉璃般的牢顶有无数裂痕延展开来,如一朵曼珠沙华的绽放……那一剑的力量,甚至刺穿了幽狱的结界!
神澈的愤怒表情,也凝结在那一剑之后。
杀人了?她、她杀了昀息大人了!神澈踉跄着后退,恐惧地抬起眼睛看着顶上的那个白衣男子。她眼里的那种澄澈表情再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惊惶和不知所措。
那一剑的力量是可怕的。无穷无尽的血从那个不死的祭司心口里流出来,昀息的脸色迅速变成了死灰。然而,他却看着她,微笑起来。
他那样寂寞地活了百年,祭司的生命没有人可以终结……在水底见到沉婴的那一刻,他是多么欣喜遇到这样一种比他更强的力量!就如风涯师傅最终死于大光明宫霍恩手下一样,他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终结自己生命的人。
〃做的好。我等这样的一剑,已经等了很久了……不必为此介怀。阿澈,我是故意激怒你的。〃他对着那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伸出手来,指尖滴着血,一贯阴枭的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温暖笑意,〃阿澈,你已经长大了。记住,永远不要在相信别人的基础上去做事……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令人入迷的力量,神澈不再后退,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忽然间感到无穷无尽的害怕和后悔,哇的一声哭出来。
〃不要哭,不要哭。〃昀息滴血的手终于触及了她的脸,微笑。
然而神澈的眼里只有混乱,脑海一片空白……婴要死了……而她杀了祭司大人!所有人都要离她而去了,以后她一个人该怎么办呢?还不如死了吧。
〃胡说!再也不用怕什么了,你会成为最强者!〃在她的那个念头刚泛起的时候,仿佛了然于胸,昀息随即厉叱了一声。缓缓抚摩孩子的脸颊,垂死之人的眼神恍惚而怜爱,望着那双已然不再澄澈的眼睛,叹息般地低语,〃你知道么?你和沙曼华都是小小的白仙女,而小叶子……是个红色的小妖精。〃
〃可是在这个世上……妖精可以活下去,白仙女却很难……
〃沙曼华有舒夜。可是我的小阿澈啊……我死了后,你该怎么办呢?〃
〃你迟早要长大……而我很高兴,是我教给你这一课。〃
昀息的手指在她颊边轻轻抚动,声音却渐渐衰弱。他是多么的爱这双澄澈纯粹的眼睛,但如今却是再也回不去了……是他亲手把小小的白仙女,变成了红色的小妖精。
……一如当年的小叶子。
竭尽了最后一点将要涣散的力量,昀息用带着血的手,一寸寸将她颊边那个记号抹去,顺便一并抹去了她的这一段记忆……自此后,她身上再也没有属于任何人的烙印,她将完全按自己的意愿来生活。
她赐与了他死亡和平静,那么他就还给她力量和自由。
血渐渐流满了这个密室,神澈感觉仿佛地上有炽热的火灼烤着她的心肺,恍惚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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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三、婴(4)
然而,委顿在地的婴却忽然动了起来。她脸上浮出一种可怕的表情,不再痛苦地抽搐,而是挣扎着俯下身、将脸浸在血中,大口大口地开始啜饮着地上的血液!
看到了那一幕,昀息开始涣散的神智微微一惊,想抬手,却已经没有了力气。
怎么……怎么还活着?失去了所有修为,这个怪物,怎么还活着!
难道是……魇魔复苏了?
他利用了神澈,借了她的手、来结束了自己那一场无涯的生。然而,他却没有考虑过,用了这样的手段,又将会带来什么样的恶果!
……他放出了一个水底压抑百年的邪魔,自己却撒手而去。
血从身体里无穷无尽地流出,流满了玄室的地面。
然而,低头看到血泊中不停吸着血来恢复生机的女童,昀息眼里陡然掠过一阵阴影。沉婴在水下自闭了那么多年,辛辛苦苦克制着内心魔性的蔓延,而现在陡然被撤去了所有的修为,她体内蛰伏的魇魔又将会如何?
魇魔要复苏了!沉婴的意志一旦崩溃,她体内的魔就要复苏了!
连他那样的人,心里都掠过了一道寒流。昀息在生魂彻底消散前,用尽了剩下的力气,猛然拔出了贯穿在胸前的白骨之剑,用尽最后的力气劈向那个正在饮血的女童。干脆,就让这个活了上百年的怪物,和自己一起永远长眠在不见天日的水底吧!
然而,〃喀喇喇〃一声响,剑一拔出,囚室的顶,立刻碎裂成了千片!
无数的恶灵随着水流汹涌而入,充斥了整个空间。
〃快走……快走。〃他扔掉剑,一把将神澈推了出去,自己却委顿在血海中。
抬头望着顶上射落的天光,他感觉自己在这样模糊的光中逐渐的融化,变成一只苍白的水泡,向着日光缓缓上升……又在做梦了么?
百年的生命漫长而黯淡,他一直在暗夜里长歌疾行,与背叛、死亡、黑色为伍。只有在梦里,他才一次次反复地梦见自己不由自主地朝着光亮漂过去。
那是他从来不曾承认的、天性中对于光的向往。
他如泡沫般恍惚地上升,感觉周围的黑色越来越淡,越来越清浅,明亮,渐渐从墨蓝变成深蓝,从深蓝变成浅蓝。光笼罩了下来,照到了泡沫上……
终于,在浮出黑暗的那一瞬间,在水面上碎裂。
就在他失去知觉的刹那,血泊里却掠起了一道白光……沉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霍然抬起了头,只在地面上一撑,就迎着落下的碎片掠起,想趁机离开。
然而红莲幽狱的坍塌只出现了一瞬,依靠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个密闭的水下幽狱有着可怕的灵力,可以在受到损伤时迅速自我修复。
沉婴刚刚从密室顶上的裂口里探出头,红莲幽狱已然复原。
恶灵汹涌扑来,而沉婴小小的身子被凝结在中间,只有拼命对着逃离的神澈挥手,脸扭曲着,眼里神色交织着愤怒和绝望,分外的诡异可怖。
〃救、救救我……阿澈!〃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在水底,嘶哑破碎,几不似人声。
逃离幽狱后正随着潜流往水底缝隙里去的神澈猛然一震,回头望去……那,是婴的声音!是十年来婴第一次对她开口呼救!
她如何能丢下她不管?
为了补救片刻前对婴的伤害,神澈在生死关头上毫不犹豫地回过身,奋力去拉那只拼命挥舞的苍白小手。用尽所有力气奋力一拉,终于将婴从幽狱里拉出!因为那个不顾一切的动作,神澈吐尽了胸中最后一口气,神智开始模糊起来。
〃呵……你真好心啊。〃顺着惯性,沉婴身体在水中漂出,回头看着她,咧嘴一笑。
神智模糊的神澈悚然一惊,仿佛有闪电掠过空白的脑海,让她浑身发冷。
那种笑容,根本不像是婴的!
如此的恶毒诡异,带着森冷的邪气和杀戮欲望,仿佛是地狱里逃离的恶魔。
〃可惜,你的婴,在方才被你暗算的刹那,已然死去了。〃那个有着恶魔般笑容的女童手指一动,反过来扣住了她的手,手指冰冷,〃要谢谢你啊……我被沉婴关在她身体里已经上百年了。如果不是你,我怎能逃脱?〃
〃你、你是……谁?〃恍然想起了教中一个遥远的传说,神澈心里一阵恍惚,想惊呼,却因为身体和神智的双重衰竭而无法出声,渐渐在水中昏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冰冷的手摸上了她的后颈,轻轻地笑:〃你,听说过魇魔么?〃
在她陷入昏迷前,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句问话。
然后,喀嚓一声响,那只冰冷的手就这样插入了她颈后的脊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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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四、墓(1)
四、墓
七月半的时候,灵鹫山下的墓地里,开出了大片火红色的花。
看坟的岩生坐在茅屋里喝完了每日那点小酒,正抱着竹筒呼噜地吸着水烟。忽然感觉外头一阵风过,无意侧头觑了一眼窗外,便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颤……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黄土坟堆里,忽然冒出了那样红色烈焰般的花朵!
虽然在这里的义庄看了多年的墓,但每次看到这种妖异的花大片开放时,他依然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