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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加入少先队是要经过层层选拔的,不过到了三年级还没入队的也只剩下小猫两三只了,路蒙蒙作为先进同学的代表郑重的过问我“周非,你还打算入队吗?”
“为什么不打算?”我的兴致正被心里想到的画面吸引,立刻表现出了先进思想。
她看我那副样子就如同看着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似的,长叹了一口气道,“想先进一下总得写点感想吧,你连一次都没写过入队申请,让我们怎么批准你?怎么能让你先进上?”她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我。
我一笑,“把你的申请书借我抄一份行不?”
她不客气的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周非,你以为抄一抄就先进了?!”
“抄是不代表先进,可不抄却让人无法知道我先不先进,所以,还是抄得好,至少比我写的东西能看不是?你看~凡是我写的,最拿手的还是帐簿不是?”我拉回耳朵揉了揉,接着做我的滚刀肉。
“我呸!”她简直气到跳脚,对我的油盐不进真真没办法,小手一拍,一张纸轻飘飘的拍在了我的书桌上,“周非,我认识你这个朋友还真是我倒霉,好,好,好,我倒霉我认了,给你抄就给你抄。”
“其实,你是舍不得我落后不是?”我涎着脸过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菜市场混得更是市侩到了极点。
“哼。”她也不承认,更不否认,转身就走了。
我急急如律令似的一番苦抄,终于完成了人生中第一张申请书,那几个落后学生看到我竟然有抄申请书这种捷径,干脆也都找身边人拿来申请书狂抄。
班主任将最后几只落后的小猫也送上了先进的行列里才算是完成一件教育大计似的长舒了一口气。名单被统一报上去,不久之后,写有我名字的大红纸就出现在那张大红纸的下面,看着丁染墨的名字在上头那张纸上,而我的名字在下面的那张上,但却同时出现在一张墙壁上,还是让我舒服了很久。
清明节,学校组织祭扫烈士墓的活动,初春的风很是料峭,我裹着挂满泥污的暗色大衣等待着那个幸福时刻的到来,不,是先进时刻的到来。
老校长讲话又臭又长,但我却听得频频点头,不管怎么说做个虚心求教的学生总是没错,然后是政治主任上台讲话,麦克风在春风中刮得呼呼直响,鬼知道他在讲个啥,但即使我没听清仍是虔诚到了极点的频频点头,眼神却不老实的在人群中寻找着,尤其是在四年级的人群中寻找着。
其实,用不着找,因为丁染墨本身就有一种气场,让周围的人都觉得自己没有自信的那种气场,让他轻易就成为焦点的气场。
黑大衣、黑裤子,黑色的运动鞋,没戴白色的绒毛耳套,一头墨染似的发在春风中飘扬舞动,一张白皙细腻的侧脸、一截白腻的颈项,就算只有半个背影也如同宣纸上的水墨画似的。
我在三年级的队伍里看得有点出神,后头的人一推我,我才回过神来:原来政治主任正在念名单,叫到名字的同学登到前面的台子上去等待佩带红领巾加入少先队。我看着庄严肃穆的英雄纪念碑前那张大红色地毯的台子,实在是觉得没有脸面登上去,不是因为我觉得我这个人太落后还需要再先进几年,而是因为,那个台子搭在这里实在是有点扎眼,再加上还要让我们登上去面对下头的观众,有点象犯人被游街。
10岁的孩子羞耻心还是有的。不想被人游街,更不想被人看到那身沾满泥污的大衣,上头还染着绿色的菜汁,洗都洗不掉的那种。
底下一群根红苗正早就入队的少先队员扎着红领巾看着我们这群最后一批的后进份子,那场面实在是说不出的难堪。突然间,我就有点后悔了,俗气也就俗气了,谁让我这名字取得不好,可如果再丢脸那就让人无法容忍了。我宁可顶着全学年最后进生的帽子也不想在他面前丢脸。再加上,基本上我认为这种爱国政治教育跟炒冷饭一样无聊。
俗气之外加上离经叛道。我觉得我是没救了。
路蒙蒙在底下给我加油打气,可我实在是提不起精神。
非我所愿
政治主任为了凸显这次仪式的隆重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宣读入队申请书的环节。在几个后进份子里找到一份看上去能看的申请书拿了出来,有点羊群里头找骆驼的意思在里头。
“下面,请周非同学来宣读她的入队申请书。”底下的掌声一片。
啊?我?我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着我那身脏衣服丢脸?赶鸭子上架估计跟我这种状况也差不多了吧?!我胡思乱想的走到前头,对着麦克风咕哝了半天才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纸片念着,“尊敬的老师、同学,敬爱的少先队员们,你们好,今天,我在这里郑重的写下我的入队申请书是受到了鲜艳的五星红旗的召唤,是受到了革命先烈的召唤,是受到了祖国和人民的召唤……”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路蒙蒙这找抽的,你什么时候受到过这么多人的召唤过?又不是灵魂附体?!酸不拉几,牙都被你倒完了。硬着头皮接着念下去,我念得极慢,不是为了如同先进份子同学们一样摇头摆尾的拿腔做调,而是因为稿件不熟,非我所写,看一字读一个字的一片茫然。
念到最后,赶紧收尾,结束这段丢脸演讲,也没仔细琢磨研究,只眼睛余光扫了一眼最后那五个字就拿下了稿子,故做有礼似的深深一鞠躬,“谢谢!路蒙蒙!XX年四月五日”。
再抬头时,路蒙蒙在底下已经彻底石化,人群中发出爆炸般的笑声,政治主任的脸都铁青了,校长也开始坐不住板凳的扭起了屁股。
我则一头雾水的愣了半天,突然缓过神来:天!我把路蒙蒙的名字都给抄上去了。不仅我没有检查,就连我的班主任和学校政治主任都没检查过我的入队申请书。愣过之后还想补救,“呃……我是说,我想感谢一直帮助我的同学路蒙蒙,我……我……”我在犹豫我该不该把我的名字叫出来。
政治主任终于缓过神来立刻走上来接过话筒接着仪式的下一个环节。
丢脸丢到地球另一边的蒙大拿去了,政治主任用眼光剜了我一眼,似乎彻底将我列入到了后进份子的黑名单里去了。我也为革命队伍里竟然混入我这种学生而感到内疚。怎么就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入队呢?怎么能为了自己舒服希望丁染墨为我戴上红领巾的YY这种不纯洁的思想而加入这么纯粹的队伍中去呢?怎么能在一片又红又先进的人面前变相抖出自己并不先进的事实呢?幼小的心灵第一次觉得丢脸,第一次觉得难堪,抬起眼睛迅速扫了一眼底下的人群,人群中那个挺拔的十一岁少年似乎并不关心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别人在说什么他也不参与,别人笑他也没笑。
看,这就是我说的差距。看看人家这觉悟,在革命烈士墓面前就是一贯的严肃,这才是军区大院里飞出来的九宵云外的鹏鸟,跟其他交头接耳的土鸡就是不一样!我心里愤愤的,但我不对在先,也怪不得别人。
一阵混乱之后政治主任又开始念上台为新加入少年队的队员戴红领巾的名单,里头就有丁染墨的名字。一听到丁染墨的名字我就舒服,先不管他会给谁佩带红领巾,只是听一听名字都如沐春风。
台子上风很大,刮得我东倒西歪,头发也乱糟糟一团,等政治主任念完名单我人都冷透了。然后就是大音箱里发出震耳欲聋的行军进行曲这类的音乐声,几个被叫到名字的同学光荣的走了上来打算为我们这些菜鸟佩带红领巾,其中就有那个丁染墨。
刚才我宣读入队申请书时闹了笑话,此时那些学生走上来都不敢为我佩带红领巾,仿佛沾到我的边都象是不先进似的。怪不了别人,只怪自己确实找抽,路蒙蒙在底下还没石化完,等音乐响起她才回过神来,神是回过来了,拳头也对着我在空中扬了扬。我跟着在上头苦笑。身边左右的同学都被光荣的戴上了红领巾,只有我还扮演了光杆司令的角色,有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悲壮。突然,那个水墨画似的人儿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条红领巾,似乎在寻找没有佩带上的人,结果,他只找到了我。
那一瞬间似乎他的嘴角动了动,但终究没说什么,也没有更多的表示,只是走上前来默默的为我佩带着红领巾。我却傻傻的不敢抬头。YY过N次,看到他之后怎样怎样,真到了实际操作阶段,我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我想红领巾的红色一定让我的脸发烧了吧。他的手指白皙好看,熟练的为我打着结。我却难堪的双手紧紧攥着裤子上的布,一手的汗,不想让他看到我脏污的衣服,不想让他看到我丢脸的模样,但却样样事与愿违,没一件事是对的、是顺利的。我深埋着头,他是最后一个为我打结的,但是却是最快完成的。我为他的手法熟练而感到开心,却为他的神速而感到些许遗憾。却见他打完结后并没有离开,反而细心的为我整理着衣领,翻着我脏着的大衣领子,我想我连头发都要烧起来了。
一个我所崇拜的偶像为我做着这些事,可我却尴尬得连头都不敢抬。
然后,他退开一步等着其他人,等其他人也完成了才一起走下台去。他很讲分寸,也很懂礼貌,怪不得老师疼同学爱,这是有道理的。
我也仿佛完成了人生的一件大事般长舒了一口气,下台的时候被路蒙蒙骂得天昏地暗的,还被班主任训斥了一顿。别人戴上红领巾都是充满了骄傲和自豪的,可我只在人群队伍后头听着别人的骂。怪不得别人,怪不得别人。
班主任仍在数落,我的余光却已经瞟到四年级的队伍中去了。其实,即使丢脸和尴尬,我还是想说,那个瞬间,好幸福……有的时候人真的很傻,一个小小的动作、一次小小的邂逅都能让人幸福到不顾任何事,不畏惧任何人,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是勇敢呢还是胆小如鼠呢。
既然戴上了红领巾,正式的成为了革命队伍中最小的队员,也算是革命队伍的后备力量,因此我把我的骄傲和自豪发挥得挺彻底,走到哪都戴着红领巾,我爹看我那样倒是一愣,半天才冒出一句“你那个……是打哪儿来的?”敢情,拿我当打劫的了。
说白了,就是不相信我也能先进上一回,我也能戴上红领巾,我也能成为革命队伍中的一员。“路蒙蒙借我戴的。”看他拿我当鼠辈的样儿我就生气,干脆说了个谎,其实也不算说谎,本来就是路蒙蒙的入队申请书,本来当时我念的也是她的名字。
我爹就在旁边摇头叹息,仿佛看不到希望似的。
我戴着红领巾去菜市场帮忙的时候里头的大婶大叔就拿我开玩笑,“哟~周非,行啊,连红领巾都戴上了,先进了啊!你这是代替你爹领了从军证,等着当花木兰呢吧。哈哈~”说完就有一群人跟着哈哈笑。
我也笑,“先进是谈不上,花木兰也没啥。我就是当我也不当花木兰,当个孙二娘卖起人肉包子来不知道比卖菜好多少。”听完我的浑话他们就乐。正赶上丁染墨跟着母亲来买菜。我的一番玩笑想是听了个完整,顿时就气瘪了三分,赶紧收拾摊子,连脸红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吆喝上了,“来,来,看看咱这菜,新鲜水灵的蔬菜没农药,绿色健康好消化。……”
那个如画似的母亲带着如画似的儿子就站到了我家的摊位前,我就一乐,标准地道的商人模样,但仍不忘将胸口往前挺了挺,让来人看到我胸前的那抹红,“婶子,来看看菜吧,保证新鲜,价格公道分量足,怎样?来一点?今天的黄瓜是新进的,油菜也是刚到的,您看看,才拆封。”
妇人点点头,挑了两根黄瓜,我称过重量熟练的将黄瓜放在她的篮子里,熟练爽利的报着价,“黄瓜一块一一斤,您这些是一斤三两重,总共是一块四毛三,抹了那三分,您给我一块四就成。”那妇人一笑,从口袋里掏钱。
“小小年纪算帐倒是很快,抹帐也抹得痛快。”
其实,我这个人挺没原则的,如果是她儿子单独来,也许我能抹一毛以上也说不定,还得给足了分量。但我的没原则却只针对那个叫丁染墨的人,一直都是。
我一笑,“没出娘胎的时候就先会算小九九了,这东西也没啥,熟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