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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科长忍不住，一拍桌子，怒吼道：说！
沈寒秋突然睁开眼睛，眼睛里竟然满是眼泪，她倔强地反问余科长：你为什么不直接打份草稿让我抄一遍？告诉你，我最恨的就是这个T55！我比任何人更想知道T55到底是谁！
沈寒秋说完把目光转向林局长，问道：我说了有用吗？
林局长一愣，沈寒秋的眼泪让他的心莫名其妙地有点发紧，他点点头：当然有用！
沈寒秋又转头，手指着余科长：我怀疑，他，就是T55的手下干将佘士群！
林局长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余科长，余科长倒不慌张，他朝林局长坦然地笑笑，无辜地摇摇头。
血口喷人！刘世昌走了进来，随即“啪”地把一个小本子丢在方桌上。
李小圆和许军也跟了进来。
里面的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林局长首先反应过来，拿起小本子，嘀咕一句：军统潜伏证？翻开来，只见里面一片模糊，他狐疑地看着刘世昌问：这是怎么回事？
刘世昌恨恨地解释道：里面的编号、姓名和代号都已经被水浸过，模糊不清！目光锐利地不经意似的扫过许军的脸，许军慌忙别过脸去。
林局长又问：谁找到的？
李小圆骄傲地一挺胸脯道：我！我们找到的！藏在女浴室更衣室里！
沈寒秋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许军禁不住把目光投注在沈寒秋脸上，他的眼神很复杂，怜悯、疼惜、内疚等等。
林局长拿起潜伏证，放在灯光下照着，模模糊糊地能够看出钢笔写的代号T55，潜伏地点苏 × × 站和事由疥 × 计划，而姓名尤其模糊，只隐约中间有个寒字。
余科长狠狠地锐利地盯着沈寒秋看，肯定地说道：你故意把字弄花了！
沈寒秋反唇相讥：我为什么不索性把它烧掉！
余科长冷笑：因为你需要一个身份，而这至少还能证明你是T55，如果烧掉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又怎么发展你的组织，领导你的组织？
沈寒秋带着嘲笑道：你们一定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说过了，我无所谓。
林局长：我们知道T55解放前有多少血案！我们知道T55解放后在苏城进行了多少破坏！炸桥！剪电线！挑拨群众闹事！暗杀革命干部！罪大恶极！T55是我们要坚决地从重从快从严的镇压对象！
沈寒秋：我一直等着这一天！
余科长：我们也知道T55潜伏在苏城纺织厂！
林局长看看余科长，余科长自觉失言般地说道：对不起，我太气愤了。
沈寒秋却突然想到什么，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在更衣室里！我不是T55，吴妈也不可能是T55。
林局长：吴妈当然不是！T55是个年轻女子，这一点我们很肯定。
沈寒秋：那就好。
余科长上前一巴掌抽在沈寒秋脸上，气得浑身直发抖：你！你！你就是那个反革命特务T55？
林局长一惊；喊了声：余冰！
余科长一愣：林局长，这个罪大恶极的反革命特务居然真的潜伏在纺织厂！我……我……恨不得亲手宰了她！
林局长愤怒了，这愤怒竟是针对余科长的：余冰！我们共产党是讲政策讲道理的！
余科长不经意地笑了笑，这笑里带着某种不屑和嘲讽，当然这是针对林局长的，林局长并没有注意到余科长的表情，他已经转过脸对着沈寒秋，用比较温和的口气说道：沈寒秋，你知道我们的政策，如果你能把你的组织和计划都交代清楚，就是立功，立大功，可以折罪甚至可以受奖，比如杜聿明，他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蒋介石的得力助手，共产党都没有杀他，还有宋希濂、王耀武都没有杀，是不是？
沈寒秋看着林局长，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语调非常平静地说道：林局长，你不用再说了。如果你们认为我有罪我罪大恶极，要枪毙我，我没意见……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什么意思。幸福总是那么似是而非，那么转瞬即逝，而痛苦却是刻骨铭心，如影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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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热爱（50）
林局长看着沈寒秋，竟怔怔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寒秋并不在意林局长或者别的什么人的反应，她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如果半年前的话，我会觉得遗憾，但现在我已经死而无憾了，因为我爱过，也被爱过，这就足够了。我只有一个请求，如果有一天，那个真正的T55被揪出来了，请你们到我的坟上烧炷香，告诉我一声……这样收梢也挺好。
李小圆愣住了，女人的感觉让她本能地对沈寒秋产生出某种恻隐之心，难道……她警觉到自己的动摇，她认为这是她的软弱，她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她想打断沈寒秋，让她不要再演戏了，但是她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许军已经是满脸的眼泪，他连忙别过脸去偷偷地擦掉。
林局长也觉得喉头发紧，他暗暗地叹了气，说道：好吧，沈寒秋，既然这样，请你在口供上签字吧。
沈寒秋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猛地睁大眼睛，摇摇头说：这是不可能的。
余科长：你刚刚才承认的！
沈寒秋并不看余科长：余冰，你太卑鄙了，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也不可能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情！
刘世昌忽然插嘴道，语气恳切地：你刚才坦白了，组织上会从宽！你现在改口，否认，就是抗拒！抗拒从严！
沈寒秋：刘厂长，我请问你，你刚才不在这里，你又怎么知道我坦白了？
刘世昌一时愣住了：你……你……
林局长也疑惑地看着刘世昌，等着他的解释。
刘世昌忽然说道：我听余科长说的！
林局长又转眼看余科长，余科长也一时愣住了，事实上，听到刘世昌的话他也吃了一惊——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但是他却又很快地点点头，说道：是我通知厂里加强搜查的。
第十六章
CHAPTER 16
沈寒秋默默地平静如水地坐着，她的目光停留在月亮上，她看到了月亮上的嫦娥和吴刚。
林局长深深地注视着她的侧影，好久之后说道：沈寒秋，明天你就……你没有任何话要留下来吗？我可以帮你转达。
沈寒秋默默地摇了下头，目光迷离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林局长试探道：苏明涛呢？
沈寒秋沉默了片刻，眼睛还是不看林局长，轻轻地问道：林局长，明天就是我的死刑对吗？
林局长无声地点了点头，竟然有些难以开口：原先就已经……现在又有了这么多新证据……余科长在补充材料，他会连夜汇报，根据现在的情况……会从重从快……当然，只要你现在就坦白，我还可以……
沈寒秋终于回过头，愣愣地看着林局长，很久以后，她微微笑了笑，说道：林局长，我心里觉得，你是一个善良的好人，虽然……我也不恨你，这可能是我命该如此吧。明涛他还是个孩子，是个满脑子理想主义的孩子，只要他认准的事，他会不计一切后果地去做，……如果他做错了什么，请你不要计较，可以吗？
林局长只觉得鼻子发酸，她的笑里满是凄楚，她的要求里满是深情，这样一个女孩子……林局长不想再往下想了，他努力地笑了笑，说：我尽量。
沈寒秋点点头，表示谢意，然后说道：我走了之后，请你转告他，我很感激他对我的错爱，请他忘了我，找个，找个，清白的好女孩，好好爱，好好生活……李小圆也不错，只是要帮她多学习……
林局长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打断道：我答应你。
沈寒秋：明天……你会去吗？
半小时前，沈寒秋还那么伶牙俐齿，对余科长和刘世昌既讽刺又挖苦，对林局长也是咄咄逼人，让他恨得牙齿痒痒，而此刻，她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乖巧得就像隔壁的小妹妹，这样的女孩子，为了一个腐朽的政府，竟然可以付出生命，林局长真是又恨又无奈，他禁不住又叹了口气，答道：不会。
沈寒秋：那么，请你无论如何拖住明涛，一定不要让他去，我不想让他看到我那个样子。
林局长觉得他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摸摸头，掩饰了一下，说道：沈寒秋，我……觉得……你这么爱苏明涛，并不像……可是你的证据确凿……你，不应该站在敌人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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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热爱（51）
沈寒秋的口气一下子又变回了原先的坚定和冰冷：不可能有什么真的证据！
林局长一愣，在这样的时刻，他觉得他完全没有力气和她争吵了，他也完全不想和她争吵了，他艰难地说道：我不和你吵，其实……我也希望你不是……可是……其实你还有机会，只要……坦白……有立功表现……我……我再帮你去汇报，看看能不能……
沈寒秋打断了：林局长，谢谢你，其他的话我不想再说了！
林局长叹了口气，站起身：好吧。你休息一下吧。见沈寒秋没有反应，又忍不住提醒道，提醒你一下，玻璃窗外我已经派人加了铁栏杆。
沈寒秋还是没有反应，林局长摇摇头走了。
审讯室里只留下沈寒秋一个人，她默默地看着窗外，好久好久之后，她忽然看见苏明涛天真的大眼睛出现在窗外，轻声喊着她：寒秋，是我，明涛。
沈寒秋眼睛一亮，猛地站了起来，惊喜地冲过去，喊了声：明涛……额头一下子撞到了冰冷的玻璃上，才发现窗外什么也没有，连刚刚还晶莹剔透的月光也没有，沈寒秋的眼泪夺眶而出，呆呆地站在窗口，久久久久。
坐在床沿上的苏明涛似乎听到了沈寒秋的呼喊，他浑身莫名地颤抖了一下，针就刺到了他的手指上，他也不觉得疼，拔出针头，继续缝他的娃娃。娃娃是他用自己的枕头套缝的，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用针线，很笨拙也很吃力，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亲手缝一个布娃娃给寒秋。
如果……如果他还是进不了公安局的话，他就求许军或者林局长把娃娃送给寒秋，寒秋就会觉得他的心一直陪着她，她就会觉得温暖，就会充满希望。他这么想。
苏明涛把他和沈寒秋相见的每一个细节都回味了又回味，他能那么清楚地看到她的好，她的善良，她的纯洁和坚强，为什么到了别人的眼里她就是坏人就是特务了呢？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不仅为寒秋，也为他的无能为力。他终于缝好了最后一针。一个好丑好丑的娃娃，他喃喃道：寒秋，我本来想做一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娃娃给你，可是我手太笨了……眼泪忍不住滚滚而下，他举起手，抹了下眼泪，拿起布娃娃转身就走。无论如何，他还是要试一试，无论如何，不到最后他是决不会放弃的，无论如何，他还是对政府充满希望的。
沈寒秋在窗口站了太久了，久得她都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忘记了自己要看什么，想看什么，突然，窗外有一个丑娃娃被慢慢地举了起来，沈寒秋立刻举起手，用力地拍着窗，眼泪又一次疯狂而下，连声喊道：明涛……明涛……明涛……
这一次是真的，苏明涛真的出现了，他努力地笑着喊着，虽然隔着玻璃，沈寒秋还是听见了：寒秋，寒秋，寒秋……
同样的连唤三声，同样的充满深情，沈寒秋又哭又笑，又点头又摇头，苏明涛拿出一根金刚钻，穿过铁栅栏，在玻璃上划了一个好大的圈，然后把丑娃娃塞了进来，说道：寒秋，这是我自己做的，很丑。
沈寒秋喊着眼泪，却是笑着，她接过娃娃，说道：明涛，我很好，没事，你不用担心，回去吧。
苏明涛笑着摇头，用一个锯子锯铁栅栏。
沈寒秋担心了，连忙制止道：明涛，不要这样，危险。
苏明涛简单地答道：我不怕。
沈寒秋努力控制着眼泪，说道：我没事的，林局长说了，过几天就会放我出去了。真的。
苏明涛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
两个人都努力地对着对方笑，可是终于，苏明涛还是忍不住，别过脸去了，寒秋知道他在哭，因为他的身子在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