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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四海宛如未闻,双眸始终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的浩瀚苍穹。
她并不是爱装深沉,只不过……今日的云朵未免也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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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墙壁的隔音效果委实差强人意,容四海坐在这厢饮酒,甚至能隐约听到隔间如水波粼粼的琴声与不知何人的纷杂交谈声。
鸨头的确是去催促无双公子了,但貌似进行得不太顺利。隔壁厢的客人是个声音粗得可怕的壮年汉子,态度极为恶劣霸道,无论鸨头如何低声下气地说好话,他只顾强占着无双公子不肯放人,甚至有意为佳人赎身。
只可惜落花有心流水无情,无双公子丝毫不领他的好意。即使那汉子愿倾尽近年来的积蓄只为博得佳人一笑,无双公子仍旧无动于衷,冷声拒绝了。
呵呵……这冷傲清高的态度和语气,与某人还真是相似极了。屏吸静听的容四海轻笑不已。
争吵纠纷之间,那壮汉似是动了真怒,一把掀翻圆桌壶杯,大吼道:“老子再说一遍,无双从今以后只能为我弹琴,不准去见其他客人!”
鸨头为难却恐惧地皱起双眉,哆哆嗦嗦道:“这位客官怎能如此不通情达理,洒家已重复多次,无双一日不愿赎身,便仍是怡香园的人,他要不要接客并非客官您能左右的。”
“你这臭爷们!”壮汉金刚怒目,咬牙切齿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叫你好看!”理智被冲动淹没了,一个拳头朝鸨头脸上咋呼过去,那强悍力道可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身板能承受得住的。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影忽然闪过来用力推开鸨头,硬生生替他挨了一记铁拳。脸颊与拳头沉重的撞击激发出闷实的巨响声,白影身形不稳,趔趄着撞在了桌椅上。
鸨头委实未料到壮汉竟会大打出手,双手捧住脸惊恐地尖叫起来。
雪泠听着不断从隔壁传来的嘈杂打骂声,便觉不妙,心急如燎地拽了拽容四海的衣袖,道:“主人,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容四海放下捏紧在手心的青瓷酒杯,倏地从宝凳上站起来,迈开步子领头。“走!”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就到了隔间的门帘前。容四海侧身将唇探到靠的耳边,低声问:“靠,你有几分把握能打赢里面那壮汉?”
靠正色道:“我能赢。”
“我问你有几分把握能赢。”
“我能赢。”
“……你别问东答西。”
“我能赢。”
容四海顿住一秒,笑了。“好的,我明白了。”
容四海转过身,大手一挥将珠帘掀开,气冲丹田地厉声喝道:“够了,住手!”
闻声,屋内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朝这边射来。
壮汉将容四海由上至下打量了一遍,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与不屑,嚣张地扬声道:“你一个娘们到这来凑什么热闹,要找乐子去留春园玩去!”
“双脚长在我身上,本姑娘爱去哪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容四海伶牙俐齿,咄咄逼人地走至壮汉身前,在仅隔半米之处蓦地顿住脚步,出其不意地扬起右手。
“啪!”
多么清脆响亮的声音。
随后世界寂静了一瞬。
壮汉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打得火烫发热的脸颊,气得血压急剧上升,整张脸涨得红似个关公。
“你这女人是哪家的?竟敢打老子的脸,吃了豹子胆吗!”
趁着壮汉未来得及反击的空当,容四海抓紧机会再次抬起腿,猛地朝他的裤裆处狠狠踹下去,击中红心后迅速收回,退后一步。她不紧不慢地拍拍裤管上的灰尘,随即昂起玉琢般的下巴,道:“就凭我是容四海,莫非还打不得你!?”
壮汉痛得一蹦三尺高,双手捂着命根子嗷嗷大叫,原本通红的脸瞬间变得又青又紫,近乎目眦尽裂地瞪着容四海。
老虎屁股摸不得,容四海已摸了两回,惹得它动怒了。心知肚明自己那些三脚猫功夫在干真架时是派不上用场的,容四海连忙见好就收地跑到了有真武功的靠身后躲着。
“靠,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们先回避一下。”容四海一把抓起地上的无双公子和鸨头,拉着他们一阵风般跑出了门外,再飘逸地拐进了方才饮杜康酒的屋中。
鸨头虚弱无力地趴在圆桌上,气喘吁吁道:“那……那位公子和丫鬟还留在隔壁,就他们俩人应付得来么?”
靠身板硬,雪泠脑子机灵。“应该没问题。”容四海道。
鸨头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连忙双手握拳感激道:“多谢姑娘仗义出手相救,否则今个儿怡香园的场子可就真的要被那鲁夫给砸了,洒家真不晓得该怎么回报您才好。”
“顺手救你罢了,不必多礼。”容四海淡淡地摆摆手。
“洒家有一疑惑,方才姑娘说你的名为容四海,敢问你真的是……?”
“嗯。”容四海微微点头,简单地认同了。
一瞬间,鸨头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仿佛眼前坐的是一尊从天而降的财神爷,全身都闪着金灿灿的光芒。
鸨头正热血沸腾着呢,容四海却冷淡地招了招手示意他退出去,道:“你先回避一阵子,我有私话要同无双公子讲。”
“洒家……”鸨头略有不满,奈何容四海挑眉一瞪,他又似个茄子般蔫了。生怕惹得大财主不开心,鸨头行礼后便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容四海走到宝凳边,招呼无双公子道:“过来坐下。”
无双听命地缓缓走来,似乎有意拖延时间,脚步挪动得距离很短。
容四海倒也耐心,一直沉默地盯着他那张在紫纹面纱的遮掩下若隐若现的脸,直到他在身旁款款坐下,这才掏出一块绣了幽兰的白帕巾递给他,柔声细语道:“方才挨了那壮汉一拳,你的脸怕是受伤了吧,流血没有?掀开面纱让我瞧瞧。”
无双不发一言,静如止水。唯一的反应便是轻轻摇头,婉拒了容四海的关怀。
容四海不怒反笑,了然道:“为何不肯揭开面纱,怕我发现你其实是颜如玉吗?”
无双:“……”
19 算是和解了?
颜如玉被揭了底,却似乎并不惊讶。沉默半晌后平静地摘下面纱,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面容即刻重见天日。
他似有若无地轻叹了口气,声音略显低沉:“终究还是被你搜到这里来了。”
容四海上挑,道:“怎么,莫非你想瞒着我一辈子?这是不可能的。”
颜如玉别过脸望向香炉中升起的缕缕青烟,缓缓道:“但这就是我今后的谋生方式。”
“哼。”容四海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道:“但你并不觉得这种谋生方式有多骄傲吧。我说的不对么,否则你何必戴着面纱、不愿让人看见你的真容呢。”
颜如玉仍旧嘴硬,“这是为了保持神秘,提高身价。”
“狡辩!”容四海腾地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瞪着他道:“男儿敢做就敢当,既然你已选择与我和离,为何却要瞒着你两位爹爹?倘若一日无人来这儿戳穿你,你是不是要一辈子呆着面纱在青楼里混饭吃,让你的爹爹蒙在鼓里!?”
颜如玉也愤地站起来,海拔顿时压过容四海半个头。他居高临下地迎上容四海凌厉如针的视线,微怒道:“爹爹身患重病,我家既非名门也非旺族,如何买得起那样贵重的药材!如今你的救济是爹爹唯一的精神支柱,依你所见,现在是适合告诉他‘你我已和离’的时候吗!?”
容四海立即摞下一句话将颜如玉堵死了,“那你为何不来寻求我的帮忙?”
“……”颜如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良久,容四海的声音渐渐平缓柔和下来,与方才针锋相对的激动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或许如此形容有些俗气,但某些时候我委实觉得你像只骄傲的孔雀。观众不喝彩,你便也不去搭理他们;纵使观众鼓掌了,你也不屑赏个脸开屏。”微微叹一口气,容四海继续道:“颜如玉,但愿我能得到你的区别待遇,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这么别扭。一直戴着将任何人隔绝在千里之外的面具,这样活着难道不累吗?”
“……”颜如玉眼神飘忽不定,抿着唇未开口,似乎在深思容四海的一番话。
容四海也不顾他什么反应,突然拿起面纱帮他带上,随后抓住他的手腕使劲往门外拽。
颜如玉微微皱眉,“你要干吗?放开我。”
语气虽强硬,但却未试图挣扎。
一直趴在窗外窃听二人谈话的鸨头,听到愈来愈额近的脚步声后正欲逃走,却已是来不及了。他刚迈出一步,就被容四海踩住了脚后跟,还想走,走不动了。
“呵呵呵……”鸨头缓缓转过头来,僵硬地干笑了片刻,道:“容,容姑娘……有何贵干啊?”
作为礼貌,容四海亦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她并未立即追究鸨头偷听的过错,而是以一种不可抵抗的强势语气道:“我要帮无双公子赎身,你开个价,改日我让家丁送过来,保证一分钱不少你的。”
“这……”鸨头即未同意也未反对,面露犹豫,似在此番的权衡利弊得失。
容四海却等不急了,微微眯起双眸,轻笑道:“方才我与无双公子的谈话想必你都听了去吧?哎呀,这可是了不得的秘密,不能轻易让他人知道的。你说……我该不该找人封了你的口呢?”
“啊?”一听这话,鸨头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封口这词,可是有多层意义的啊。
容四海对鸨头的反应十分满意,接而道:“不想被封口吧?那么我给你两条路走。一,你顺了我的意,让我将无双带走,往后你继续做你的怡香园爹爹,容某概不干扰,就当未曾来过;二,你不愿放人,我找人铲平了怡香园,再暗地里灭了你的口,强行将无双带走。”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鸨头没有选择的余地。
怡香园是他毕生心血,岂能因为一个弹鼓琴的公子就如此轻易地毁于一旦。鸨头再也不敢犹豫,高声叫道:“我选第一条,第一条!”
还算识相。容四海露出满意的微笑,转过头望向颜如玉,问:“你在这可有行李需要收拾的?”
“无。”颜如玉摇头。他才来不到半个月,晚上也不在这睡觉,能有什么行李。就连弹奏需要的那把鼓琴也是怡香园准备的。
既然没有行李,容四海便径直带着颜如玉走进隔壁房间,打算叫上靠和雪泠便离开此地。
然而珠帘掀开,却见方才那肆无忌惮、大吼大叫的壮汉已被靠就地擒拿,正五花大绑地禁在角落里。他满脸青肿,双目微闭,一声不吭,似是被揍晕了。
容四海才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又提心吊胆起来——雪泠正神情痛苦地坐在不远处,胸前染开了一抹怵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迹。
容四海连忙冲到她身边,皱眉问:“怎么回事,为何她会受伤?”
靠垂下头,惭愧之情溢于言表。“都怪奴才办事不利,粗心大意地忽视了那汉子的偷袭,还连累雪泠姑娘为我挨了一刀,请主子重重责罚我。”
雪泠忍着痛,出声为靠辩解道:“只不过是被利刃划了一条小口子,没他说得那么严重。任何人都难逃粗心大意的时候,况且是我自己凑上去为他挨刀的,主人千万别因此就怪罪他。”
靠也坚持道:“保护主子和雪泠姑娘本就是奴才的责任,如今雪泠姑娘受了伤,便是奴才失职所致,哪有不罚的道理?”
“行了行了,鸡一嘴,鸭一口,你俩要争到什么时候!”容四海及时开口打断二人的争论,对靠下了指令:“你赶紧带雪泠去找大夫疗伤,别耽误了时辰、伤口感染上病菌才好。”
“那责罚的事……”
容四海无可奈何地瞪着他,“雪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就罚你吃一百个大板!”
“是!”靠二话不说,连忙抱起虚弱的雪泠,快速跑了出去。
容四海目送二人离开,这才转过身对着颜如玉指手画脚道:“去打盆水,把你脸上的妆洗掉,再把你那满身风尘味的衣服换下来,找件干净清白的穿上。呆会儿我陪你回颜家一趟,许久没见过你俩位爹爹了。”
颜如玉心中一恸,莫名紧张起来,“回去做什么?”
“放心罢,你做的这些荒唐事,我会替你保密的。”容四海莞尔一笑,“只不过……相公在爹家呆了好些时日,两位爹爹怕是多少起了分疑心吧。此番我亲自上门接你回容府,也好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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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负责策马的雪泠受了伤,保镖靠也暂时离开,容四海只好委屈自己,当了一回马夫。
现在时辰还早,容四海只求在天黑前赶到颜家便可,因此并不赶急,马速控制得较为平稳。
半途,颜如玉忽然掀开布帘,款款走了出来在容四海身边轻坐下。
听到微小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