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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五年的夏末校园。尖叫声此起彼伏。
A大的化学楼下又一次聚集了大批人马。人人望向半空,犹如有火星人降临。
有人准备跳楼自杀。
楼顶的大风吹得衣服嘶嘶作响。中午的太阳光击打在对面教学楼的玻璃窗上,激起一束流光。天空像一个假的纸做的壳。当正午的钟声敲响时,李新会从这十层楼的楼顶飞身跳下。
李新,男,现年二十岁,自杀原因:考试失利。
顶楼天台之上无人敢靠近这名男生,只有事务中心的心理辅导老师不放弃任何说服他的机会。
“现在有毛病的学生怎么这么多?”顾可宁用右手挡在额前注视楼顶那个小黑点。她猫一般窜进教学楼,拼命爬向楼顶。爬楼爬了一半,顾可宁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不坐电梯?
头才冒出楼顶,顾可宁就被毒辣辣的太阳耀得两眼花。
又有人上楼来,学校电视台的拍摄组匆匆赶到,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加长麦克,使用长焦镜头。
李新皱眉,这些人简直就是一群聒噪的大苍蝇,他缓缓转过头,脚也随之移动。他这一动可把大家的半条命都吓没了。这李新穿的是白色塑料拖鞋,不知在这水泥地上踩得稳不?顾可宁已经可以看见血腥味十足的前景。
“李新同学,你要相信学校相信老师……再过几分钟,你爸爸就会赶到。”心里辅导老师寄希望于李新的家长。
顾可宁看着汗珠从心理辅导老师的额头滚滚而下,年近四十的他面似泡菜,看那样子似乎会比李新更快倒下。
“他们不会来的。”李新十分天真地一笑:“我爸爸早就死了,妈妈也早就离家了。”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顾可宁一把抢过心理辅导老师的扬声器,说出的话和她的优雅外表南辕北辙。
“喂!你疯了吗?你不热,大家也快中暑了。你要跳楼就快点儿跳!”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他的人捂住了嘴。
“你们烦不烦?又不是我要你们上楼顶的。”李新在等待钟声,十二我点的钟声一响,他就会飞身而下。
顾可宁挣脱旁人的桎梏,冷静地走向李新。她一脸的狰狞:“小子,有什么事想不开?你以为死就能解决一切?”
李新盯着顾可宁不说话。
“你爸死了,你照样要活下去,活得开开心心。”顾可宁骄傲的微笑。
“说起来倒容易。”李新冷笑。
“小子,你是在逃避现实。”顾可宁比李新更为冷漠地一笑:“小正太就是小正太。”
“你懂什么?”李新跺脚喊到:“那些人怕我跳楼会让他们官职不保。”
“那我呢?”顾可宁笑问,“我是怕什么?我是真心想帮你。”她眼光温柔得如同春水。
她和李新对望,楼顶的大风吹飘顾可宁的长裙。
“你骗人!”李新的情绪激动起来,他呼吸急促,“没有人会真心地帮别人,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人是最虚伪的了!”
“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说出来。”顾可宁已极为接近李新,她懒洋洋地挥手,吓愣了楼顶上所有的人。心理辅导老师的下巴快蹭到水泥地上了。
李新脑袋中闪过刹那的火花——这人真有趣。
深深呼吸,顾可宁展开一个灿烂的笑脸:“小子,别干傻事儿,过来吧。”她缓缓伸出右手,整个人焕发出一种让人信任的魅力。
李新开始动摇,杂乱的念头像烟花般在脑门里迸射。
热浪涌上来,淹没楼顶上的人。顾可宁含笑盯着李新。
这时,钟声传来。
钟声传来,声音滚过天空,传至李新耳中。他笑笑,在眩晕中跳下楼。
“不!”顾可宁飞身抓住李新,她抓住李新的右手,由于惯性,她的上半身已滑出楼顶,李新惊魂稍定后开始挣扎,顾可宁的手滑至李新的右腕。
顾可宁在钟声中大吼:“喂,你别动!我有恐高症!”
李新望着自身难保却满脸关心自己的顾可宁,他停止挣扎。
“喂——快来救人啊。”顾可宁喊醒风化在楼顶的老师们。
心理辅导老师早就双腿发软,脸色蜡黄地跪在沥青的地板上。回去之后,他一定要到名牌大医院进行心理辅导。
坐在楼顶上,顾可宁扯着李新的衣领,有力地吼道:“小子,下次你跳楼时,拜托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跳。”
她的衬衫被钢筋划破,血正缓缓地渗出来。
“你是个疯子。”李新握紧顾可宁的手,泪流满面。顾可宁则忙着拉好自己的裙子。
学校电视台的摄影机不停转换镜头,围着两人猛拍。
学生事务中心办公室,一人沉声道:“就是她了。”
A大位于甲市西南角。该地区空旷之极盛行西北大风,冬日寒风刺骨,夏天烈日炎炎,比热熔低于我国中部平均水平,远眺无叠翠山峦,近观无公交线路,出行不利景色不佳。不适合人类居住,只适合学生读书。
纵使地理位置及气候不尽如人意,每年仍有成千上万的莘莘学子自五湖四海,纷至沓来。原因无他,A大——全国著名世界闻名的理工大学,享有中国麻省之美誉,学术科研位于名牌大学之前茅,乃中国大学之奇葩。
但凡学理工科的男生,都有一股对科学无限热爱无限投入的研究精神,这使得他们可以不修边幅,衣衫不整,以邋遢自在为乐,荡漾在数理化的海洋中。本来这样的事情无伤大雅,但是男生人多了,自然成了风气……不好的风气,很不好的风气……非常不好的风气……特别是在男比女,七点五比一的情况下。
据野史记载,有一位女生这样陈述:当初说要来A大,人家说A大的男生多又多,多得跟野狗一样,结果到了A大一看,男生真的多又多,多得跟野狗一样,长得也一样……
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及,在跨入21世纪的今天,A大以海纳百川之魄,吸收合并各类大专院校,以更加高昂的姿态,更多的女生数量,走向了综合性大学的更宽广的道路。
A大新并建的学院,不乏全球热门的金融管理学院,方兴未艾的媒体学院,但也包括“10年后”前景璀璨,目前灰暗的农学院。
自从学校响应国家号召,扩大招生之后,校园内每平方米的人口密度暴增。高峰时段的东区餐厅人流量更是媲美麦加朝圣大军。千里人挤,万里人拥,为了人类的最根本需求,这是活人求生必争之地。
在混乱的局面中,唯有眼前这位左右开弓的女生,独占鳌头。她宛如过江之龙,势破千军之气概,无人能敌。
顾可宁保护着她的午餐突出重围,好不容易在她的老位子坐定,这才发现,在她对面早有一男生坐在那里。
这男生长得白净斯文,一副金边眼镜,凸现出其谦逊和儒雅。发现顾可宁的视线,他下回给她一个礼貌的微笑,随后拿出手机继续干自己的事情。那种恰到好处的含蓄,让顾可宁觉得他很客气却又不容易亲近,一种雍容的贵族式疏离将他与众人隔离。仿佛是在一伙穿着马甲背心的路霸劫匪里,出现了一个骑在骏马上的美型王子。
看到这样养眼的男生,顾可宁不禁心情大好。正在她准备偷拍帅哥照片的时候,手机鬼使神差地发作。
短信说道: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
还是这个号码,缠了她三天之久,明明昨天晚上耗费她两角钱,发了一条长达123个字的短信和他说,她不能同时接纳两个人的。
今天怎么又开始发作了?
郁闷之极,顾可宁随手回复他:名额已满,明年请早!
“不能插队吗?”好听的男声自她面前传来。
顾可宁猛地抬头,发现对面的男声,正向她晃着手机,上面赫然是她的回复!
“你好,我就是方奇之,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他笑道。
惊讶之余,她痛感惋惜,王子啊王子,我们最终还是要被命运分开,不要羁绊住我,我只能听从使命的召唤~~
“不好意思,让你亲自跑一趟。但是,我们是有信誉的,在同一场次中,绝对不会接受第二个案子。况且,我们收了订金。”她说。
除了像学生会,社团联盟,艺术中心以及学生事务中心,这样著名的四大学生机构之外,这所大学有个传奇,被称为头文字W。
头文字W社团承接校内任何形式的竞选策划项目,以其与众不同的理念,声势浩大的宣传和不可抗拒的诱惑助委托人一臂之力,在众多候选人中脱颖而出。
据说,5年来,所有委托人无一落选,都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竞选的完胜。大部分四大机构中的部长,主席,都曾经是它的委托人。
久而久之,出现在候选人背后,大写的W——被所有人认为是winner的缩写——成为了预示成功的标志。
每到现在这样的新老交替,换届改选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寻找头文字W,不计较金钱的代价,希望成就自己的事业。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运气。头文字W的工作人员,包括联络人向来隐秘。全校3万人口,只有关系网足够宽泛的人,才能有幸找到他们。
方奇之似乎终于找到了,可惜,他来晚了。每一场竞选,头文字W按照惯例,只能做一个候选人的企划。
“任何情况下,聪明人都会选择优势和利益比较大的一方面。”方奇之似乎对顾可宁的决绝毫不在乎,“我可以提供比他更丰厚的回报,不是金钱,而是地位。如果通过你的帮助,我竞选成功,那么,我就有办法将指名你,顾可宁,作为本中心副主任。”
方奇之的提议让她看清了他金边眼镜薄薄的镜片下隐藏着的精明。
很多人或许会冲着这个诱人的条件,答应他的请求,但是很可惜,这次他找错了对象。
“不好意思,我没有想过要加入事务中心的工作。”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那么纪清明呢?你不想出一口气?”
听到这个名字,顾可宁陡然抬头,却迎上方奇之微笑的容颜。
方奇之明显地感到顾可宁情绪的波动,他继续说:“实话和你说吧,校方有个合并校内四大学生机构的计划,将赋予本学年的最佳组织,唯一的学生领袖的地位,以学生联合会之名,统领所有其他机构。
由于“最佳”的终评有老师参加评选,学生会的赢面最大。他们的活动多以校方利益出发,完全听命于思政老师,如同学校的口舌,因此颇受老师的好评。再加上纪清明主席在各机构中德高望重的地位。没有出意外的话,下个学期开始,学生会就会一手遮天,其他3个机构包括我们,都只是没有否决权的附属品。”
合并?顾可宁对这个词比谁都敏感。她家农学院不就是这么进来的?于是她饶有兴趣地问他:“你认为如果由你来领导,事务中心就能在终评的时候压过学生会最后胜出?”
“不,不是我,是我们。”
方奇之此言一出,局面有了变化,他不再处于下风。顾可宁明显动摇,她不会放过和纪清明正面交手的机会,她还在记恨那段不光辉的历史。
“要是事务中心获胜了你会怎么样?”
“当然保持4大机构的各自独立。如果所有的声音变成了一种声音,A大的学生舞台会变得多么寂寞?我只是不想看到我们中心寄人篱下受人指示,慢慢同化成和现在的学生会一样,仅此而已。”
他笑得仿佛胜券在握。
光天化日之下一扎两小辫,粉嫩嫩,水灵灵的女生,突然被名叫顾可宁的怪兽堵住去路,拖至角落。
“为欢欢!你又出卖我!!”
“我……我错了学姐~~我错了~~”为欢欢讨饶。她不是故意把顾可宁行踪说出去的,只是那位风度翩翩的王子殿下,实在太有魅力了,不理会帅哥的恳求,好像她会遭到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息怒啊,学姐,其实我认为方奇之学长比较有胜算。无论是自身实力,还是群众关系,杨帆都不能和他相提并论。因此如果我们这次为杨帆作竞选失败了,到时候,头文字W的神话破灭,名誉上的损伤,反而比毁约更加严重。”
顾可宁狐疑地看她,难得为欢欢可以说出这么有头脑的分析。难道她突然受到外星来的不明射线照射,引起基因突变?和爱因斯坦一样?
的确,方奇之非凡的实力,她从看见他的第一刻便有所察觉。若继续做原委托人杨帆的案子,即使她全力以赴,胜算也只有一半。可是,以这个人的手腕,为什么还要来找头文字W?难道他真的只是来找她?
“不是说这个,你为什么告诉他我和纪清明的事情?”
“咦?纪清明?纪清明是谁?哦~~学生会的主席纪清明啊!”为欢欢恍然大悟状,然后不明就里地反问她。
“学姐和纪主席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