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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错了-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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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千万千万。”  
  “好的。”  
  我和母亲的电话通常都这样,一点都不像母女,倒像两个陌生人,好在我已经习惯了。  
  挂断电话,一切都陷入沉寂之中,我有点后悔不该给母亲打这个电话,同时我也有些疑惑,难道那件事还没有怀疑到我头上来,我想打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最终我还是忍住了,我不想引火烧身。  
  找到工作后我在网上找了处房子,在绍兴路。这条路还有个洋名,“爱麦虞限路”,就像公司的职员,除了中文名,还有英文名。这条路很安静,有许多书店和画廊,还有许多老建筑,漆黑的大门,厚重得像一段凝固的历史。  
  房子是一幢老式建筑,楼道狭窄,幽幽暗暗,木质楼梯,被岁月磨掉了最初的颜色,走在上面发出沉重的咯吱咯吱的响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房间很小,三十来平方米,木地板褪了色,家具简陋,老式衣柜,镜面模糊,雕花铁床,锈迹斑驳。卫生间白色的瓷砖已经发黄,水管生了锈。尽管这样,租金还是十分昂贵。不过我喜欢这里的僻静,所以不用房东太太多费口舌夸房子如何如何好,我就把一个季度的房租预付给了她。  
  我素来爱整洁,花了一天的时间把屋子擦了又抹,抹了又擦,还用消毒水消了毒,总算把屋子弄得窗明几净了。然后,我又买了床被之类的生活必需品,还在路边买了盆海棠花,使屋子增添了一丝生气。我喜欢生,不喜欢死,生多好,可以看到阳光,看到雨露,看到盛开的花朵。  
  买下海棠花并不是因为特别喜欢它,主要是因为当时被它的红打动了。它的红,是一种触目惊心的红,摄人心魄,像胭脂,像离人哭红了的眼睛。  
  只是这海棠花的别名不好,叫断肠花。相传古时有一位妇人,怀念自己的心上人,但老是见不到他的面。她很伤心,经常在北墙下哭泣,眼泪滴入墙下土中。后来洒泪处长出了一棵草,花非常妩媚动人,花色极像妇人的脸,后来人们把这花叫做“断肠花”。  
  又是一个命运凄惨的女子,和晴雯一样。一个是空牵挂别人,一个是别人空牵挂她,不管谁牵挂了谁,总之最后都是一场空。  
  房子因年代久远,隔音效果不好,隔壁房间有人喜欢听越剧,时常有越剧传到我的房间,一声声,一阵阵,或委婉细腻,或轻柔缠绵,或哀婉动人,或温情脉脉。那人听的大多是《红楼梦》。                
  问紫鹃,妹妹的诗稿今何在?  
  如翩翩蝴蝶火中化。  
  问紫鹃,妹妹的瑶琴今何在?        
  琴弦已断你休提它。  
  是啊,旧欢如梦,琴已断,人已散,还提它干什么呢。  
  然而,我常在夜里做那个噩梦:我张着满是鲜血的手在黑夜里狂奔,血如潮水向我漫过来……  
  然后我从梦里惊醒,然后睁着眼睛到天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那个噩梦的纠缠。  顺风车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时间一眨眼间过去了很多,日子风平浪静,波澜不兴,我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每天上班得步行几分钟到瑞金路上去坐公交车,有天早晨,我如往常一样,正低着头走在梧桐树下,梧桐树已是满树新叶,绿意盎然。        
  “JUDY!”有人叫我的英文名。  
  我回头一看,没看到什么人,倒是看到SAM的那辆银灰色的蒙迪欧,我有些意外。SAM坐在驾驶座上,给我做了个上车的手势。我上了车,车里很干净,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很好闻,CD里传出一些轻柔的音乐,很好听。  
  “你也住绍兴路吗?”SAM问我。  
  “嗯。”  
  “真巧,我也住这里,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以前你没问过我啊。”  
  “也是,早知道你住绍兴路,我可以天天捎你去公司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坐你的顺风车?”  
  “当然啦,只要你愿意。”  
  “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不愿意?”  
  “你们北方人真没出息,就爱吃馅饼。”  
  他揶揄我,我笑了笑,没说话。SAM见我不说话,以为我不高兴了,于是又解释道:“不过说真的,吃馅饼还挺省事的。”  
  “我不喜欢吃馅饼。”  
  “为什么,北方人不是挺爱吃那玩意儿的吗?”  
  “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不喜欢吃而已。”  
  “你喜欢吃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  
  “海纳百川。”  
  “我可没有海量。”  
  他笑了笑,目视前方,认真开车。上海和北京一样堵车堵得厉害,可能不堵车的城市算不上国际大都市吧,纽约堵车,巴黎堵车,汉城堵车,所以它们都是国际大都市。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看着窗外慢慢蠕动的车流,一边听着CD里放出来的音乐,单纯的音符轻轻跳动,像个一尘不染的精灵在飘着晨雾的森林中跳舞,如梦似幻。  
  “这音乐叫什么名字,真好听。”我问。  
  “《Dreamcatcher》,没听过吗,班德瑞的。”SAM扭过头来看了看我,像看一个外星人,也许这是首很有名的曲子。  
  “没有。”我迎着他的目光。  
  他轻轻一笑,说:“你真直爽,换了别的女孩子,是不会这么回答的。”  
  “该怎么回答?”  
  “会说好像听过,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没必要伪装吧。”  
  “欣赏你的个性。喜欢这首音乐吗?送给你。”  
  “谢谢,不过我拿了也没用,我没有CD,没法听。”  
  “那你以后天天早上坐我的车听好了。”  
  “你真让我坐顺风车?”  
  “当然,反正我一个人开到公司也要烧那么多油。”  
  听说上海人有“门槛精”的称号,我听他语气,心想他是不是想让我掏一部分汽油费,于是说道:“那我出些汽油费吧。”  
  “想和我AA制?”  
  “大家不都这样吗?”  
  “别把我看得那么小气,你是不是对上海男人有偏见?”  
  “没有。”  
  “北方人都说上海男人小气。”  
  “我没这样认为。”  
  “那我替上海男同胞谢谢你。”  
  我笑了笑。一路上东扯扯,西扯扯,天南地北,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就到了公司。  
  我和SAM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楼,电梯在一层停了,涌进来许多上班的人,包括MAG,她看到我和SAM一同从底下上来,似乎有些惊讶,对SAM笑着问了声好。MAG在公司只对SAM主动打招呼,对其他人都爱理不理。别人也不理会,SAM是MAG的上司,巴结上司是可以理解的。SAM对她点头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中午在餐厅吃饭时,MAG坐到我身边,问我:“JUDY,你今天早晨怎么和SAM一起来上班?”她的表情有点怪怪的。  
  我说:“在路上碰到了,搭了趟顺风车。”  
  她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了,又问道:“你也住绍兴路?”  
  “嗯。”  
  “和SAM很近?”  
  “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喔。”  
  MAG坐我前面,下午我听到她在打电话,好像是在打听绍兴路的房子。她可能也想搭SAM的顺风车,哪个OL愿意穿一身精致的衣服挤公交车。AMY就自己开车,樱花还没谢,就换上了短袖针织纱,露出两截莲藕般的双臂。我这种天天迎着清晨的微寒去挤公交车的女孩子,绝不敢如此装扮,我可不想美丽“冻”人。        
  最后,MAG好像没有租到绍兴路上的房子,嫌租金太贵了。她和我一样,也是公司的设计师,月薪应该和我差不多,其实,如果花销不是很大,完全承受得起那里的房租。  
  下了班,我像往常一样没有急着回家。几个“乡下人”都在公司耗着,可能也和我一样,与其回去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不如在公司上网打发时间。  
  我喜欢在一些BBS上看服装插画、摄影图片,有时也看文章,偶尔写一些文字贴上去。  
  我上了一个名叫“情缘似水”的BBS,几组精美绝伦的风景图片吸引了我的眼球。一组是西双版纳,一组是西藏,一组是天山,一组是九寨沟,另外还有几组是花草植物的特写。每张图片的下面都附上了一段文字,文字很细腻,很干净,像《Dreamcatcher》,像一双纤柔的手,轻轻抚弄读文章的人内心深处的某一根弦。  
  贴这些图片的ID叫“在路上”,他的个人图像是一个步行者的背影,在他的前方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他的图片激起我写文字的欲望,于是我也注册了一个ID,“三醉芙蓉”。我在BBS上写下了一幅内心深处的图片,朝白暮红的木芙蓉和静静流淌的宓水河。  
  用文字描绘完木芙蓉和宓水河,我又看了会儿“在路上”的帖子,那些图片实在太美了,美得令人窒息,而那些文字又令人产生无限遐想。  
  “还不走吗,JUDY?”SAM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遐想。  
  我如梦方醒,一看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都八点半了,于是说道:“这就走。”  
  “还坐我的顺风车吗?”他一脸笑容。  
  “你没有约会吗?”据我的观察,办公室里的城里人和江南人几乎每晚都有约会,不知他们哪来的那么多约会。我来上海一个多月了,一次约会都没有,当然,我也不奢望有什么约会,我只想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走不走?”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走。”我起身,收拾东西。  
  “我去取车,你在停车场的出口等我。”  
  “没问题。”  
  SAM先走了,我关上电脑,收拾完东西准备走。这时MAG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每天也走得比较晚,估计和我一样,也是一个人在这个拥挤的城市冷冷清清地生活着。SAM和我说的话她一句不漏的都能听到,如果她想听的话。  
  “你下班还有顺风车坐啊?”她说这话时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她的眼睛里有些令人难以捉摸的东西。  
  “我也没想到,今天运气比较好。”我说。  
  “你运气是够好的。”她笑着说,笑得很复杂。  
  “走吗?”我也笑了笑。  
  “等一会儿。”她的眼光仍然停在我脸上,我有些受不了。  
  我从MAG的目光中走出了办公室。  
  我上了SAM的车,CD里正放着那首《Dreamcatcher》,单纯的音符,一尘不染的精灵。我对SAM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谢我什么?”SAM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问我。  
  “谢谢你让我坐顺风车,谢谢你让我听这么好听的音乐。”  
  “如果请你吃晚饭,你也会谢我吗?”  
  我有些意外,说:“你刚才怎么没说?”  
  “现在说不算晚吧。”SAM微笑着把车开到了马路上,却不是回绍兴路的方向。  
  “你真想请我吃饭?”  
  “当然,本来想请你吃馅饼的,可你又不爱吃,西餐吃得习惯吗?”  
  “还行,不过如果你喜欢吃馅饼,我愿意陪你吃。”  
  “我可不吃,没品位。”  
  “你为什么突然想请我吃饭?”我平时和他除了工作没有其他交往,关系一般,纯粹是同事。  
  “没什么原因,就是想找个人一起吃饭而已。”  
  我本来想问他难道没有女朋友吗,转念一想又懒得问了,干嘛要打听人家的隐私。            SAM带我去了一家位于南京路上的西餐厅,餐厅的环境很好,有悠扬的音乐,有盛开的百合,有飘逸的香水,有金发碧眼的洋人,有笑容可掬的服务生。  
  SAM把精美的Menu递给我,我一看,里面全是英文,每一道食物的价格都上了三位数,我有点心虚。宁愿他请我吃馅饼,多省事,一张馅饼,既有了主食又有了菜,还便宜。        
  SAM见我犹豫了半天也没点一道食物,于是看了眼服务生,对我微笑着说别担心价钱。我怕他面子上过不去,只好点了几道数字最小的食物。等我点完了,SAM连Menu都没看,就报出了几个名字,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  
  服务生脸上一直挂着职业笑,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被这笑容藏得严严实实,我想他一定在心底暗笑我是个乡下人。我突然感到压抑,觉得无所适从,而我的这一切又被对面的SAM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我有一种被人扒光了衣服一丝不挂的感觉,有些后悔和他来吃饭,我宁愿回家就着隔壁软绵绵的越剧吃方便面,尽管口感不怎么样,但没有压力。  
  还好,我在北京时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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