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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追命也是一流好手。
不过,一流好手之上,还有一流一的高手──例如大笑姑婆就是一个!
大笑姑婆在片刻间,已救了追命,杀了司徒拔道,伤逐大相公,迫死上太师。两人迅速离开了菊睡轩之后,她还是笑嬉嬉的在那儿,柔情万种的望着追命。
可是追命已一点也不认为那是可笑的,更不以为她是可笑的。
──常以为别人是可笑的人,可笑的常是他自己。
他说:“对不起。”
她说:“你并没有对不起我。”
他说:“谢谢你。”
她说:“你也没有什么要谢我的。”
他赦然道:“你救了我。”
她道:“换作是你──假如你知道我是谁的话──你也一样会救我的,可不是吗?”
他道“可是我一直不知道你就是‘三大女神捕’之一:‘一流一’花珍代花姑娘。”
她笑道:“要是给你知道了,我这‘女神捕’的薄名岂不是白混了?留在大将军身边,得打省十二分精神才行。连诸葛师叔也不知道我已混入大连盟里,你又怎么知道!”
他惭然:“我也不知道原来你就是懒残大师伯的三位女徒之一──花师姊!”
她道:“我跟你的任务不一样。你们‘四大名捕’有御赐玉玦,可先斩后奏,但一切都要依法行事;我们三师姊妹名为‘神捕’,其实是刑部杀手,专杀十恶不赦恶犯。我们只凭良心做事,该杀就杀,当斩即斩,所以,做事办案手法,跟你们不大一样。你们多顾忌些,但我们没有。”
他忙道:“可是你们也较凶险些;没有朝廷钦命,不管恶官还是狗贼,要向你们反扑之时,也较无顾碍。”
她笑着说:“在这豺狼当道、奸恶掌权的世途上,谁出来做事没冒险?越是大事,冒险越大,这没啥大不了的。”
他叹道:“其实,人在江湖里闯荡,很多事是无力从心、难以由已的;我当上‘大连盟’的卧底,已感四面楚歌、左右为难,而你还当上了‘大连盟’的副总盟主,可见更加身不容己。”
她正色道:“崔师弟,我们做的都是我们愿意的事。但凡一个人做他喜欢做的事,也没什么可尤怨的,也说不上什么牺牲冒险了。世间本有两种人:一种人是‘人战江湖’,一种人是‘身不由己’。值得注意的是:‘人在江湖’跟‘身不由己’往往是两件事。真正身不由已的人,未必是人在江湖──你看,你师父和我师父,虽然一在朝堂一归隐,但他们可由得了己?可是人在江湖的,未必就身不由己──只不过,他们为自己想做但不敢做、不便做、不好做、不能做的事情找一个好借口而已!”
他憬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算要当一个卧底,也要当得开开心心、尽心尽力。”
她笑道:“其实,你也帮助了我,我借利用了你。我用喜欢你来显出我的浪荡无知,也用你讨厌我来让大将军感觉到我的恬不知耻──你可知道,在我之前,‘大连盟’的副盟主在三十年内,总共换了多少人?”
“?”
“四十七人。有三十一人,是近十年更换的。所换的副盟主,你可知道都去了那里‘高就’?”
“…………”。
“全都死了。全给大将军设计、设法杀了。或者说,他们都到阎罗王前当跟班去了。可见当大将军身边的副手,有多危险、凶险!你要是没有用,但已知道了太多,他便把你干掉算了;你要是太有用,他怕制不着你,便把你杀掉为妙。所以,我当了他的副盟主,主要不是因为我在他面前表现出色,而是我够忠心,能为他解决一些他不便解决的事,而且我够笨、够戆、也够胡涂之故!要不然,区区一个大笑姑婆,他那惊怖大将军何必对我另眼相看?我是个女的,姿色如此,姿质也有限,他大可放心,不怕我夺权,说实在的,我也还真的篡不了他的权!”
“唉。”
“你叹什么气?”
“你真不愧为我的师姐。”
“说来惭愧,我还没道明身份,你已明白一切了,而且也知道我是谁了。”
“主要是你假意在我耳上咬一口之际,跟我说了‘神州子弟今安在,天下无人不识君’这两句暗语,所以,我知道你是自己人,因而,在你骤然出手之际,才能及时尽力配合。”
“可是,你凭这两句话,顶多也只知道我是‘自己人’,但不可能知道我就是你师姊‘一流一’,花珍代呀!”
“因为你的出手。”
“我的出手?”
“你以‘隔牛打山’神功二度出手,一次为了救我,一次重创大相公。据我所知,精擅这种神奇掌力的,只有懒残大师系的子弟,我就想起代号‘一流一’,但因其掌功,江湖人在暗里称她为‘一牛一’…………”
“不错,你猜得对,我是‘一流一’,也是‘一牛一’。”
“但我还有些事不大明白。”
“今天是谁设的局?说穿了,很简单。大将军怀疑有人放走了冷血,所以他决意要试一试你,也同时探一探别人。不错,‘小相公’李镜花确曾在‘久必见亭’目睹屠晚杀死阿里全家,她也的确找过上太师治伤。但她已再没来过。大将军就‘打蛇随棍上’,将计就计传开去说是‘小相公’再来‘菊睡轩’,为上太师所制,着我们去杀了她。消息分几个管道传出去,他猜想曾暗助冷血逃生的敌方内应,势不让他杀人灭口,定必出手救护李镜花。岂料,他已找了近年一力想与他结盟的‘燕盟’高手:‘大相公’李国花。李国花其实是个男子,他擅于也嗜于男扮女妆。有他在,加上我们早有准备,谁敢来救这个‘假小相公’,就势必丧在大将军的毒计下、我们的手里了!”
“好厉害,可是……”
“你不明白我为何要放‘大相公’李国花离去是不是?放了他,岂不是泄露我的身份?不是的。不会的。事实恰好相反。你知道我来这儿当‘卧底’的任务是什么?跟你是有点不一样的!你是要找出大将军的罪证,制止他的恶行,逮他归案伏法,是不是?我则不然。我是奉命破坏他的一切计划,让他们黑道人物、邪派势力,自行自相残杀、鬼打鬼、狗咬狗。鹰盟、鸽盟、孤寒盟、生癣帮、多老会都是这样灭去的。他本来要跟‘七帮八会九联盟’一些力量结合,我就极力破坏,让他们无日有宁。魔道势力越不能整合,正派势力就可壮大,这就是我的任务。‘大相公’李国花这次死里逃生,必以为大将军布局害他,‘燕盟’势力与‘大连盟’没完没了,这就是我们所求的!杀手满京华,斯人独惟悴。你我在如此险恶诡谲的江湖上,仍然急流勇进!若我能办成如此艰巨的任务,生以不朽于世,不朽于武林,不朽于青史!我这般丑,我有自知之明,若不立功以传世,我连活着都朽了。”
追命长叹了一口气:“所以,放他回去比杀了他还有功效?”
大笑姑婆哈哈笑道:“对了。要不然,凭我‘隔牛打山’一击,江湖人称至少也有一牛一虎、或一牛一象、一狮、一龙什么的大力,他那个娘娘腔的家伙怎受得起?活得了?撑得下去?嘿!你别看我整个人傻头戆脑、虎头鸭脚的,要知道鸭在江湖,浮在水面上悠悠乎的,但暗里水底下的两脚可伶俐、可划得忙着呢!”
追命心底里只有一声长叹:
好个鸭在江湖。
稿于一九九零年四月四日:志荣出版“温瑞安武侠漫画”之“请借夫人一用”。
校于一九九零年十一月廿六日:惊闻母病危。
再校于二零零年七月十七日:皇冠版“白骨精”出书;戴上眼镜。
少年追命 … 后记 孤独而无悔意
如果当自己可以不必靠写作为生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写作?
求名?名是虚妄的。如果是十分渴求那一点虚名,大可以投笔从影,不管从咖哩啡还是从打杂、编剧(注意:编辑要排在咖哩啡和打杂之后,中国影坛之不重视编剧,可悲乃见),不管是在“公仔箱”还是“大银幕”,随时可以一登龙门、再登八卦周刊封面,便能街知巷闻、家喻户笑。──写作,撑再大的名堂也只是一点。
求利?老天,同样花的是笔耕时间,你搞地产、炒股票、买卖黄金乃至古董表,万一时来运转,所得的零头都要比第一级作家的稿费高、而且还高上许多了!费神费心、自判“坐牢”,埋头苦写,如果求利──胃口忒也太小了!
求权?当惯文人难当官!枪杆子里才出政权!笔杆子?只会制造“臭老九”和“文字狱”!文人从政,书生论国,只怕清高不足,败坏有余,当真是Zuo爱要比做官干净!
如我,写了差不多有六百本书了吧?也写了三十几年了,该心满意足了吧?写作要跟人比?谁?要是我喜欢的作家,自己喜欢都来不及了,推崇还怕不够,怎会跑去跟他(们)比呢?至于自己不喜欢的,更是凭什么要我去跟他们比?写的比我好的,我服气;写的比我坏的,我不理。写的比我好而无名的,我为他们不平;写的比我坏的而比我更有名的,早就习以为常啰。
写下去,其实是跟自己比。而且,还要拿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来比,看还能不能写得更好?证实一下,自己还有没有理由写下去。
如此写下去,孤独而没有悔意。
稿于一九九零年四月四日:冯写“四大名捕与刀剑笑”情节并推介“唐方一战”。
校于一九九零年十一月廿七日:达明王来电商讨新书推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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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校于两零零零年七月十八至十九日:周伯展处复诊,手术良佳;并同时开刀治牙。
三校于二零零四年三月六日:受“今古传奇武侠版”之邀于四月在武汉举行“温迷见面会”。
少年追命 … 第二十集 不朽若梦
为完成一个任务,随时可以不惜死的人,是为死士;为一个理想,不折不挠、不达目的决不干休的,则为志士;为一宗旨,奋斗到底、愈挫愈振的人,叫做斗士。这三种人,都很可怕。而且,通常他们都视牺牲为通往不朽的捷径。
第一章 在我最肥的日子里
第二章 吃吃吃吃吃吃吃
第三章 食食食食食
第四章 牙
第五章 喀吐一声,莫敢争锋
第六章 痰盂一出,号令天下
第七章 暴食折断的牙
后记 走水入魔
少年追命 … 第一章 在我最肥的日子里
人总是相信自己虽然无法收拾得了那恶人,但总会有天来收拾他;并且以为坏人做了坏事之后,就算没人治得了他,但他总是要受良心上的责备,良知上的制裁。
其实这是无稽的。
若果真有个“天”,天的赏罚常常都是不分善恶的;至于良心上的自责,究竟比起为他所害的人所受的苦楚份量有多轻(重),那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所以,你要怎样对付惊怖大将军?”
“他这种人,只有‘该死’两个字。记住,是该死,而不是罪该万死。因为人只能死一次,而且人人都只能死一次;这很公平,也很不公平。像大将军这种人渣,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当真是万死不足以赎其辜──可那又有什么用?他己享受了、恣肆了、作威作福了那么多年,纵然将他一刀杀了,或凌迟处死.他也只不过是一条命、命一条!所谓报应,其实是非常一厢情愿的事而已。因此,我只能利用他来消灭掉其他一些邪恶势力,才让他死,这才比较划得来一些。”
“你要利用大将军来以恶制恶,铲除武林中其他的恶势力?”
“对。我的对象是‘七帮八会九联盟’。”
“啊。”
“怎么?”
“这是当今武林中最强大的二十四股黑势力,要一一歼灭,实在谈何容易!”
“就是因为不容易,我才要尽一分力。要是容易的事,就不是伟大的事了。越是困难,越表示此事非高手不能成;能有大成的事,必先有无数大败。看到事有可为的时候,人人都簇拥而上,见到势头不对,人人又退避唯恐不及,这种人从来不能立功,也难成大业。此事确不易为,但已经在做了,你没发现吗?”
“你是说──”
“‘七帮’是指那七帮?”
“‘七帮’是:取暖帮、生癣帮、采花帮、锦衣帮、污衣帮、更衣帮、破衣帮。”
“采花帮一早就给我混了进去,里应外合的灭了。锦、污、更、破衣四帮原是丐帮的分枝,但这些丐帮的不肖了弟,早已败坏了丐帮的侠风威名,擅自胡作妄为,我的二师妹已潜身进丐帮,说动丐帮帮主和五个半长老,另外成立一个‘素衣帮’,便是专门来打击这锦衣、更衣、污衣、破衣帮败类的。最近,那帮家伙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