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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孩子
第二章
第二天。
天刚朦朦亮。
当我还躺在床上幻想着天上什么时候掉黄金砸伤我的脚趾头的时候。
那个一直说自己是一个穷得想死却买不起绳子上吊的人，陈贤。
已经扛着书包在学校门口犹豫着是不是该一个人进去校长。
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学弟学妹们往校园里走，陈贤忍不住骂道：“妈的，玉彬怎么还不来？都快急死我了！”
“啊～啾。”我在梦中打了个喷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一看表；七点二十五分。
再睡两个钟头！
虽然我知道，在校门口等了半个多钟头的陈贤的心情已经是雪上加霜，苦中带泪，怨中有恨了，但我真的很想再睡两个钟头。
为了这个艰巨得不怎么光荣的决定，我从半个钟头前就已经开始在忍受妈妈昨天买的该死的闹钟那惨无人道的折磨了。
我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看着小闹钟，阴沉着脸，说：“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迟早我要让你看看我们江家第一传宗接代人的厉害！”
小闹钟丝毫感受不到目前十分危急的处境，反而叫得更欢快。
“是你逼我的！”我抓起床头的闹钟。
拉开窗子，甩手一扔，又一个闹钟地往楼下的垃圾堆飞去……
“哼，”我对着垃圾堆上七零八碎的闹钟说，“你去叫上帝起床吧。”
“在看什么呢？”一个听了十七年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传来，“对面有女孩子洗澡呀！看得那么入神！”
我缓缓地回过头，看着怒目圆睁的妈妈，举起白色内裤抗议道：“妈啊，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你这样的教育方式很容易让我产生包容的错觉而变成坏孩子的。”
“不会吧！”妈妈用轻蔑的口气说，“我以为你已经无药可救了，没想到你还可以更坏。”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嘛？”我嘟囔道。
妈妈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我的鼻子怒吼道：“那你把我昨天买的闹钟扔下楼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所以……最后……”
妈妈大喝一声：“说！”
我吓得几乎泣泪皆下，“因为，因为，因为它深深地伤害了我的心！”
妈妈一拍床柜头，“砰”地一声，喝道：“你说什么？我好心怕你这头逃学了一个多月懒猪上学迟到，特地花了八块钱和路边摆摊的大婶讨价还价了一个多钟头才买来的闹钟你用不到二十四就扔了！你很有钱是不是？下个月你的零用钱扣掉二十块！”
妈妈说完掉头走人。
“等一下，妈……”
门“砰”地一声关上。
我以着发出巨响的房门自言自语……
“那闹钟不是才八块钱吗？”
“ 而且，我下个月的零用钱早就被你扣光了，你现在扣的是下下个月的零用钱。”
“唉，下下个月的私人生活费又成问题了。”
“唉，看来我真的是命犯穷神，一出世就注定两手空空，一出门就注定口袋空空。”
“天啊！这样下去我在高中毕业之前怎么可能泡得到妞嘛！”
我说着说着趴到床上去，打开床上的钱包一看，26块8。
本来还想着顺路买几个臭鸡蛋烂西瓜砸在校长室的窗口上，并写上校长室门上写上“校长是个乌龟王八蛋”九个大字的，但现在这个想法得先搁一搁了，已经没钱做这些事。
拿起手机一看，有陈贤半个钟头前发来的信息：你妈生儿子呢？怎么还不来？都快急死我了！
出了房门，隐隐约约听到……
妈妈点燃三柱清香面向佛祖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请佛祖保佑江家不肖子孙玉彬能够金榜提名，名列三甲，光宗耀祖，飞黄横达……”
“孩子他爸，你也来求一下佛祖吧！”
妈妈提醒正在看《参政消息》的爸爸。
“好，我也来求一求！”
爸爸接过妈妈手中的三柱清香，虔诚地拜着。
“大慈大悲的佛祖啊！请看在我一心向佛的份上，请你告诉我，下期六合彩特码是23还是32，如果是23的话请点头，是32的话请摇头。”
佛祖笑呵呵地望着爸爸，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不说就算了，干嘛还笑人家。”
爸爸生气地把佛祖的三根清香插到地主爷的香炉上。
妈妈摇着头无奈地看着爸爸，叹息道：“这个家要想靠你是没希望了！”
爸爸气不打一处来：“难道靠那个整天睡到日晒三竿的臭小子就有希望吗？他念那么多年书居然什么时候开学都不知道，还念个屁书啊！”
妈妈劝道：“怎么说他也是咱们儿子……”
爸爸一步不让：“他是个让咱们丢脸的儿子！”
“你小声点行不行？”妈妈压低嗓子劝道。
“老子天生嗓子大！”爸爸愤气难平地把嗓音提高了好几倍。
“可你也得冷静地……”
“我还不够冷静啊！我要是不冷静，早把那小子打得住医院了！”
“儿子已经不小了，要面子的。”
“面子！什么叫面子？我爸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想念书还没得念呢，天天天没亮就下地种田！他倒好，反过来和我爸对着干！”
“你别扯到你爸那边去，你自己小时候还不是没有好好念书！”
“我那时候还小，不懂事嘛！”
“还小？就晓得天天写情书给我？”
“嗯？”爸爸一愣，“不是你先写给我的吗？”
“我要是识字的话；当年怎么可能会嫁给你！”
……
“爸，妈，我上学了。”
我牙不刷脸不洗，连头都不梳就回房拿书包，顶着一头乱腾腾的发型就出门了。
唉……
难道我真的是那个因为冒犯了天界第一美女被玉皇大帝赶下凡间接受九九八十一难的天蓬无帅吗？
天啊！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子？
为什么全校师生公认的“三中有史以来第一丑男”任咸鱼居然能泡到一个肯与他手牵手上学的笨女人！
不但面对面吃着面包！
还嘴对嘴喝着牛奶！
而我，却要一个人饿着肚子上学！
我未免也太倒霉了吧。
走到校门口。
忽然，眼前出现半条五羊雪糕。
陈贤手持半条雪糕站在我面前说：“看你的衰样就知道你没吃早饭！快吃吧，我请客！”
这家伙会这么大方，请我吃半条雪糕，别不会是舔过的吧。
我迟疑着，心里想着要不要吃这家伙的口水。
陈贤看出我的迟疑，说：“放心吧，我刚买的！没用舌头舔过的！”
我接过来仔细端详，“刚买的就这么多？”
陈贤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超大的麦香面包，大口大口地啃着说：“刚买了半小个时。”
“哦……”我如梦初醒。
人家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我相信。
有点钱的陈贤坏得连请我喝杯可乐都没有。
“还哦！”陈贤两三就把那超大的麦香面包啃进了肚子，然后开始对我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我在校门口等了你多久了？一小时零八分！你太没有责任心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舔着雪糕，问：“那你干嘛不先进去？”
陈贤拍着我的肩膀，满脸担忧地说：“听说今年学校又收了很多痞子，我担心你一个人进去会出事。”
“真的吗？”玉彬问。
“当然啦！”陈贤转身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虽然我常常逃学，但我还是很有希望成为联合国下任秘书长的嘛！哇哈哈――”
陈贤的背影有些落寞，我心想：这家伙八成又跟他老子吵架了！
“贤，”我快步跟上来问道，“你看见纪书和卓龙他们来上学了吗？”
陈贤止住前进的脚步，止住笑，不冷不淡地说：“见到了！”
我看着陈贤有些变青的脸，问道：“他们先去校长室了吗？”
“他们不用去校长室了！”陈贤黯淡地看着满地的落叶，“他们的父母已经昨天连夜替他们去校长室了，说他们没上学是流行感冒惹的祸。”
“那现在他们人呢？”
“校长安排他们和志轩同班，已经去上课了。”
他们的命真好啊！
一阵秋风吹过，纷纷扬扬的树叶在空中打着转，划着圈圈……
好像往年树上落下的树叶没今年的多……
往年开学的日子，也没有今天那么冷。
我在想，如果秋风不吹，
秋叶还会落吗？
……
我走在后面，看着陈贤略显单薄的背影问道：“你说，见了校长我们该说什么好呢？”
“虽然，我不知道我们见到校长要说什么。”陈贤回过头来，莫名其妙地微笑着，说：“不过我知道校长见了我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他会说什么？”我嘴上满不在乎地问着，心里想着：无非就是告诉我们做人要怎样怎样嘛！还不都是些听出了耳茧的老调。
“他会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就像黑夜里那个曾经遭到心爱的女子无情遗弃的恋人在阳光升起的那一瞬间看到了……”
陈贤抬起头，洒满阳光的脸上充满了希望的幻想。
我抬起头来迎向骄阳，问：“看到了什么？”
陈贤咽了咽口水；说：“没穿衣服的安倍夏美！”
我脑袋一阵嗡嗡响，像被人敲了的钟一样。
“他一定会哭着对我说，我亲爱的陈贤同学，你终于回来念书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已经哭湿了三个枕头和四张席梦思大棉被，还有一条你亲手为我织的粉红色小丝巾……”
还以为陈贤会说出什么激励人心的话呢！
想不到这家伙又看了整晚的A片。
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想变成一条能咬人的狗！
到了校长室门口。
“既然校长那么想念你，”我站在陈贤身后不紧不慢地说，“我看你还是先进去和他老人家打个招呼吧。”
陈贤转过头看着我，刚举起要敲门的手又放下，问道：“你不陪我一起进去吗？”
我叹了口气，说“还是你先进去安抚一下失落的校长吧！说不定他一开心，连学费都不要你交了。”
“可我不想抛下你一个人！那样的话，你会很可怜的。”
陈贤说得是那样的楚楚动人……
要不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早动他了！
咚咚咚。
陈贤抬起手轻轻地敲了三下。
“进来。”
陈贤轻轻地打开门，推门快步而入，我快步跟上，随后关上门。
入门的正对面，是一个长方形的巨型书架，上面有物理的，化学的，生物的，地理的……简单点说，全是我不喜欢看的！
五十来岁的校长正四平八稳地端坐在书架前的沙发办公椅上，拿着黑色钢笔沙沙地在面前的办公桌上抄写着不知道哪来的文件。
陈贤上前一步，清了清喉咙，响亮地喊道：“报到，校长！”
校长继续埋头沙沙地写着，眼皮也不抬一下，问：“为了什么事到这里报到？”
为了什么事？
陈贤一时反应不过来，吱吱唔唔地说着：“因为…暑假……暑假里……有些很重要的事情……”
我想起陈贤这个不合格的廉价保姆给小伟讲的那些故事，心里直想笑。
“去教务处补交学费吧！”校长冷冷地打断陈贤的话，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逼视着陈贤，“我不想再听你那些胡编滥造的借口了。”
陈贤沮丧地低下头。
校长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后又埋头整理文件，问道：“你又为了什么到这里报到？”
我不假思索，冲口而出：“我想继续上学。”
校长一征，抬起头来，望着我，问道：“这就是你为了通过我这个障碍所编造的谎言！”
妈的！我最恨人家说我撒谎了！
我心里一颤，一阵莫名的心寒……
我没有说谎！
我真的没有说谎！
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老师，我真的没有说谎！”
“闭嘴，给我到外面罚站！”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爸爸把我从乡下转到城里来念书。
刚开学没几天，我受不了老师和同学们异样的目光便逃学坐车回乡下。
我爸妈在城里找了我整整一天都没找到，后来是乡下的亲戚打电话到我家才知道我回乡下了。我爸连夜坐车回乡下带我回城里的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看见我妈瘫坐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