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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我过两天得和她摊牌。幸好我没和她住在一起。要住在一起我不是死了。〃
〃还好。〃
〃甩了她,我应该去找个美国妞来试试。来美国没试过美国妞的滋味,那算什么?〃
〃对,应该试试。〃我点头。
〃我再进去跳跳。肖河生倒和她象是一对。〃
〃OK。〃
我看着姚明成的背影走进了门。从后面看,他已经毫无三年前刚到美国时那个穷留学生的影子。他的发型,穿着,甚至走路的姿势都完全和他同龄的美国人没有两样。
我靠在木栏杆上,风吹在身上,一身的汗全在夜风里消失。
陆纤从那道门走了出来,看到了我,向我走了过来。
〃平山。怎么不跳了?〃
〃歇会儿。〃
〃外面空气挺好的。〃
〃是不错。你怎么也不跳了?〃
〃出来透透气。〃
她转过身也靠在了栏杆上。她两眼直直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忽然说:
〃明成要离开我了。〃
〃不会吧。〃我有些惊讶,本能地答道。
〃他要离开我。他要去找他的美国女人去。〃
〃他告诉你的?〃
〃他没说。我和他在一起两年了。我知道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要走,我有什么办法?〃她转过头来,笑了一下。然后她的眼泪下来了。
〃别哭,别哭。〃我说,忙从栏杆上拿起张纸巾递给她。纸巾的边角上一块湿,大概是啤酒。我刚想再找张纸巾,她已经接过了纸巾。她用纸巾点了点眼角,这样化的妆还整齐,不会毁了。
〃他总说要完全体验美国生活。和我在一起他当然不能完全体验。〃
〃他没说他要离开你啊。〃我说,一边觉得自己象是个蹩脚的演员。
〃他不用说,我知道。你知道他以前在国内有个女朋友。后来他追我,就和她断了。〃
〃是吗?〃
〃那时候我大概可以让他体验美国生活,所以他就和他以前的女朋友断了。现在轮到我了。〃
〃你是个漂亮女孩。重新来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谢你。〃她又笑了笑,然后她的眼泪又下来了,〃我和他在一起两年了。〃
〃两年不短。〃
〃他嫌我不够美国化。他自己又有多美国化了?他还不是个中国人,谁都不会当他是美国人。〃
〃是。〃
〃离开我就离开我。重新再来,没什么。〃
〃那就好。〃
她立起身,说,〃我进去了。〃
〃好,〃我说,〃我等会儿也进去再跳。〃
她进了门,我又站了会儿,听着音乐声,觉得四肢渐渐地又有些想要跃动的感觉,于是也走进了门。
肖河生,姚明成和陆纤还是围了个小圈跳。姚明成一只手搭在陆纤的肩上,跳着个很花哨的舞步。他们都笑着,看上去很快乐。
出去了一会儿,舞场上已经多了不少人,挤了满满的一整房间。我从人群里挤过,到了凯特和苏珊前。
〃好久不见。〃她凑到我的耳旁喊到。
〃对。最近如何?〃我也凑到她的耳旁喊到。
〃Same old same old。〃
我和她们跳了一会儿,大腿肌肉又开始一阵一阵抽搐的疼。音乐慢了下来,是换盘的间隔时候。我向她们打了个手势,说去喝杯酒,就往吧台的方向挤去。到了台前,约翰不知去了哪。正好有个人从个高脚凳上站起,我坐下,向酒保要了杯加冰的红方。
我坐在吧台的高凳上,喝着酒,周围一片的噪音。音乐声刚从间隔的慢节奏转换成一阵DJ快速拨动盘片下的急速节奏。人群一阵欢呼,又狂舞起来。音乐是正流行的舞曲,到了熟悉的片断,跳舞的人们一齐跟着吼唱。酒吧台前挤满了人,有些人随着乐声扭动着身体,大声喊着才能让半尺开外的人听到说些什么。极大的音乐声,极嘈杂的噪音,在这一片人挨着人的人群中,我却觉得离周围的人都远得很,象是一个人在旷野中,又象是我的身体正浮游在半空中,离了些距离,冷冷地看着下面的这一片混乱。
◇。◇欢◇迎访◇问◇
第16节:第四章(3)
我转过头,不想去看正在跳舞的人群。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冰块在淡黄色的酒里晃动。酒吧的暗淡灯光回映在冰块上,闪着柔软流动的光。我仰头喝了口,柔柔的一道酒,湿润了口腔和舌头。我扭过头看着左边窗外的街道上,夜总会门前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下着些细细的雨。
一只手搭在我的右肩上,我懒懒地转头,那是只女人的手,纤细,修长,修剪得很短,精心修饰过的指甲,上着层薄薄的指甲油。慢慢吸了口气,我张嘴想说话,但是胸口有团气堵着,发不出声音。我看着那只手,没有动。
〃你变得耐心了,平山。〃 一个女人的声音凑着我的耳边说道。
〃失望多了,自然就变得耐心了。〃我说。
我转过身去,文佳穿着件无袖,黑色到膝的短连衣裙,一双黑色细方头的高跟皮鞋。简单典雅,非常昂贵的衣服线条把她的身体每一部份都勾勒得恰到好处地诱人。她还是一样地让人在看她第一眼时不由自主地忘了呼吸。
她看着我,微微笑了笑,没说话。嘴边一道细细的纹,随着笑容一瞬浮现消失,虽然在暗淡的灯光里,还是很清晰。她往里挤了挤,靠到了柜台边,紧挨着我。
酒保走了过来。〃海风。〃她说,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我。几缕头发垂了下来,几乎拂着我的脸。她的眼里有种东西慢慢地在融化,慢慢地流散开去,让我一直看到她眼里去。她又笑了笑,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停住,似乎找不着想说的话。我转过头,不想看她,晃了晃杯里的酒,冰又融化了些,冲淡了酒,多了些水质的感觉,轻飘飘的。
〃我们两年没见了吧。〃她说。
〃差不多。〃
〃你还住在大学城吗?〃
〃早搬了。我住贝瑟斯达。〃我说。
〃是吗?我也住贝瑟斯达,住在Hyatt酒店里。〃酒保把调好的酒递了过来,她接过酒杯,取了张纸巾,包住酒杯,淡淡地啜了一口。
〃沃特来国家卫生局开会,我在纽约没什么事,就和他一起来了。〃她抬眼看了看我,〃沃特和我十月份就要结婚了。〃
我的背上的肌肉紧了紧。她的左手放在柜台上,无名指上套着只银白色的钻石订婚戒指,蒂凡尼的很优雅,当然也很昂贵的设计。她的手指动了动,钻石闪过一点光芒。
〃沃特,他现在怎样?〃
〃他还是一样,很成功,名气大了点,病人多了点,在手术室的时间也长了点。〃
〃这很好。〃
〃对啊。〃
〃他没和你一起来吗?〃我抬起头,四处看了看。音乐声越发响亮。房间里的人似乎又多了些,跳着舞的人几乎是贴在一起,只能在原地上下跳跃,连手臂都摆动不起来。
〃他太累了。我是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的。你都不认得。〃她说,〃我早就看到你了。〃
她笑了笑,〃你跳起舞来还是象是只大蝗虫在乱跳。〃她看着我,眼里的那团东西又渐渐地融化开去,〃还是那只无论做什么都完全投入的大蝗虫。〃
我也笑了笑,〃可惜还是只大蝗虫罢了。〃
〃还是象只大蝗虫不肯安定下来?〃
我耸了耸肩。
〃你现在好吗?〃
我想了想,说,〃还好。〃
〃工作喜欢吗?〃
〃还好。〃
〃现在有女朋友吗?〃
〃现在?现在没有。〃我顿了顿,加了句,〃有时有,有时没有。〃
〃我想也是,和你一起来的那几个不象是你喜欢的那一类。〃
〃这你当然很了解了。〃我说,忍不住有些恼火的感觉。
她的脸色也有些暗淡了下去,没有回答,拿起她的酒杯喝了口。放下酒杯时,她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周围围上来几个刚从舞场上下来的男人,全身冒着汗,努力地往柜台边挤,一边大声喊着,却谁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虽然四周一片的烟味,酒味,他们身上的汗味却有些盖倒一切的气势,混着身上喷着的香水味,让人有点窒息。
〃我们上楼去吧。〃文佳俯在我的耳旁说,伸手握住我的手臂。我点点头,侧过身,右手伸出去轻推开眼前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嘴里说着借过,左手揽住她的腰,往外面挤去。她的身体紧紧靠着我,一样的柔软,忽然间让我记起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夜,尽情消耗之后她长发批散,喘息着俯在我胸上的情景。她那时留的是长发。她现在留的是短发。我稍低下头去看她,她对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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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第四章(4)
她一定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本就很聪明,对男人更很了解。
二楼上没几个人,零零星星地在几张桌旁坐着,楼下的音乐虽然极响亮,但是所有的音箱全向下对着舞场,舞场上又挤满了人,没有很多的声响反射到二楼。从一楼到二楼,反差之下,显得二楼是个很清静的地方。文佳一上楼梯,就松开抓着我的手臂的手,我的左手也离了她的腰。她的朋友们,看到我和她在一起也许不会多问些什么,但是如果看到我还揽着她的腰的话,她们的好奇心一定会抑制不住地膨胀。
文佳走到二楼靠里的一张桌旁,拉开张椅子坐下。我也走到桌旁坐下,把酒杯搁在了桌上,底楼跳舞的人群被楼板挡着,全看不到,只有音乐声传了上来,沉沉地觉得木地板震得一颤一颤地抖,旁边桌上两个年轻女孩不知说到些什么,一起大声地笑了起来。文佳扭过头去看了看她们,我看到她眼里有点光闪了闪,她嘴角的那条细纹忽又浮现消失。我们都不说话,在底楼久了,巨大的音乐声几乎是完全浸透了全身,忽然间坐在了个相对清静的地方,头脑里有些昏沉沉的,仿佛这世界的一切离我们都极遥远,耳朵里嗡嗡地响着点乐曲的节拍。文佳看着我,但我不想看她,抬起头去看着屋顶上复制的一幅米开朗基罗上帝造亚当的西斯廷壁画。亚当的手臂伸长开去,食指几乎和上帝的食指相接。上帝同样伸长的手臂延伸成了他肌肉纠结的躯体,被一圈的天使环绕着。
〃你说亚当如果知道他以后要被赶出伊甸园,受生老病死的苦,他会愿意被创造出来吗?〃文佳说。
〃他没有选择。〃
〃如果他有呢?〃
〃如果他有,他就是上帝了。他愿意做什么就是什么。〃我说。
〃但是上帝没有个夏娃,亚当有啊。〃
〃最终他们总要分开。他们是人,人总要死亡。〃
〃如果他们一直留在伊甸,他们就永远不会死,永远在一起。〃文佳叹了口气,说,〃平山,如果是你,你会食那颗禁果吗?〃
我笑了笑,说,〃你要知道从大陆来的人说食禁果总是指sex,你不会问我这吧?〃
文佳也笑了笑,〃当然不是啦。我是说它让你睁开眼看这个世界。〃
〃当然会。吃完了一定后悔,后悔了再给同样的选择还是一样会吃。〃
〃为什么?〃
〃好奇。〃
文佳点点头,沉默了一会,拿起她的酒杯,喝了口,用手托着下巴看着手里的酒,出了一会神。楼下的音乐声渐渐转缓,DJ又要换盘子了。楼梯上上来了两个人,看了看二楼冷清的模样,又转头回楼下去了。
〃我一直想问你,两年前你为什么就那样消失了?〃文佳问到。
〃我不消失的话,〃我看着她,〃你也会消失的。有什么区别?〃
她低下头,右耳边的几缕头发散落下来,她甩了甩头,伸手把头发理回耳后,眼里又闪过一点晶亮的光。
〃但是就算分手,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啊。〃她抬起头来看我。我以为我早已把她忘掉了,可是她脸上的每一个线条我还是一样记得清清楚楚,除了她嘴边微笑时新多的那条细纹。
〃不可能的。〃我摇了摇头。
她又沉默了会儿。〃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典型的你。那天晚上我回到家,看到你已经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连个便条都没留给我。〃
其实我留下了一张房租的支票,但是我知道她从来就没有把支票兑现过。
我没答话,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