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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我去了厕所。我最近总是拉肚子,可能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盖被子着凉的缘故。我蹲在粪坑上面,拿着《血溅上海滩》那本书看。书后面几页被人撕掉了,结尾不得而知,我痛心疾首地咒骂着将那几页纸撕掉的人。我连拉屎的欲望都没有了,随随便便擦了擦屁股准备走。临走的时候,我朝粪坑里望了一下,发现里面有钱漂浮着。大概是有人在这里拉屎的时候掉的。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到了厕所外面,从树上掰下两根长长的树枝,将钱从粪坑里一张一张地夹了上来。我夹着从粪坑里捞上来的钱,到我奶奶家的水龙头下冲了冲,数了数,晒了晒。一张五块的,二张十块的,三张一块的,四张五毛的,正好三十块钱。我乐不思蜀,拿着钱就跑老尚家了。
我把钱递给老尚头说:“你数一数吧。”
老尚头拿着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像对犯人进行审判一样。
他说:“怎么有一股味。”
我装傻充愣地问:“什么味?”
“你没在上面拉屎吧?”
“没有。”
“以后别再偷东西啦。”他在我要离开的时候对我说。
我用不着惧他了,我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老尚家。从此以后,我买东西再也没去过他家,宁愿多走一段路去其它食杂店,也不去他家。对老尚家我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厌恶,那里发生了一段对于我来说不光彩的事情,看到老尚头,就能想起被他擒获的场景。
老尚头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犹如画蛇添足一样显得多余,而真正使我下定决心不再偷窃——那是在我第二天早上来到学校之后。那天早上我偷偷地溜进正在做早操的同学中间,并没有看到升旗仪式,早操结束后,学校领导并没有马上让我们回教室,而是让一个学生站到了升旗台上。那个学生站在升旗台上面如土色,他拿着一张纸,就开始阅读了。我并没有听清他读的内容,他的嘴里像含了一块冰糖一样,话说得极不清楚。站在他旁边的老师提醒他念清楚一点的时候,我才听清他读的内容。就像乌云密布中逐渐放晴的天气,我听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那个学生叫崔明亮,因为过度沉溺于玩游戏,偷了他奶奶的三百块钱,全部挥霍在了游戏厅里。那时候的三百块钱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了。他潸然泪下地讲述着偷窃的全过程,在那一瞬间,连我自己都有点做贼心虚了,仿佛有一种错觉,站在升旗台上忏悔的不是崔明亮,而变成了我。他读完自己写的忏悔书,向台下的学生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后泪流满面地下台了。崔明亮在他的学生时代成为了“耻辱”的代名词,只要他走在学校里,便不敢抬着头走路。他就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成为学生指手划脚的对象,和他擦肩而过的学生都会对他议论纷纷。
“少年犯”、“一失足成千古恨”……之所以这样的词汇现在和我没有一丝关联,就是崔明亮那件事对我的触动。那件事实际上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思想教育课。学校领导漫不经心策划的对崔明亮的“批斗会”反而让我改邪归正了。这是一种抽象过渡到另一种抽象的过程,它产生了杀一儆百的作用。
好比一列行走在歧途的列车,被矫正方向,驶向了正轨。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我十五(12)
游戏厅里进了一批新的游戏机,其中有一种是电子麻将。电子麻将进了游戏厅,许多闲来无事的成年人也频频往这里跑,他们鹤立鸡群地扎在一群孩子堆里。那些成年人不像我们那样什么游戏都玩,他们只玩电子麻将,对于其它的游戏熟视无睹。我到游戏厅总能看见那些成年人一边抽着烟一边玩电子麻将的情景。看着他们逍遥自在的样子,我也无师自通,学会了玩电子麻将。
吴晶晶很久没有在游戏厅出现了。我们都很想念他。准确点地说,不是想念他,而是想念他能够来游戏厅给我们“上税”。
游戏厅的老板娘这几天不怎么在收银台前梳妆打扮了,她喜欢在游戏厅里四处走动了,偶尔还别有用心一样朝我和齐亮打量那么几下。那个经常缠着她的男人最近没有出现,我总看见老板娘倚立在游戏厅门口,向外面张望,似乎在期盼着那个男人的出现。
齐亮把一枚硬币扔进了投币口,他玩的游戏我早就玩腻了。我转过身来,看了一会老板娘和一个孩子对打《街头霸王》,又看了一会那些成年人玩电子麻将。等一个成年人离开了座位,我马上坐了过去,并且将一枚硬币投进去。每一枚硬币只能玩一次电子麻将,如果胡了就可以接着玩,不胡就得再投一枚硬币才可以接着玩。电子麻将的画面中央有一个搔首弄姿的女郎,每胡一次,画面里的女郎就会脱掉一件衣服。我计算了一下,如果想要让画面里的女郎把衣服全部脱掉,需要连续胡三次。
齐亮走到我身边,用手指着画面里的女郎说:“她挺像李雪的。”
“李雪是谁?”我问。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李雪的名字,当时并没有和在李旗家用望远镜望见的那个女孩联想到一块。
“李玲她姐。”
“你见过吗?”
“当然见过,”齐亮看着画面里的女郎对我说,“真的挺像。”
我连续投了五枚硬币,一次都没胡。我又朝齐亮要了一枚硬币,结果还是没有胡,连听都没上。
我说:“根本就胡不了。”
齐亮指着一个成年人玩的电子麻将让我看。
我站了起来,朝那边看去,那个人胡了。画面里的女郎果然脱掉了一件衣服。我索性关注起那个人的游戏机,希望他可以多胡几次,最好能让画面里的女郎把衣服全部脱掉。那个人第二次就没胡,画面里的女郎又穿戴整齐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光顾着看画面里的女郎了,而没有注意到游戏厅里的局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老板娘此时正被一个男人凶狠地抽打着耳光。齐亮悄悄告诉我,那个男人就是她丈夫,听说是在税务局上班。这时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个男人在游戏厅露过几次面。他长得毫无特点,武大郎一样的身材配上一张娃娃脸,怎么看怎么别扭。
正在玩游戏的孩子和正在玩电子麻将的成年人扭头朝他们看去,他们顿时成为了游戏厅里最受瞩目的焦点。老板娘和她丈夫就在游戏厅里撕打起来了,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和所在的场地。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我十五(13)
李雪是从小树林那条幽静的小路向我走过来的,她轻盈的身影像一缕清香一般,让我怦然心动。她就是我在李旗家用望远镜望见的那个女孩,她的形象变得立体起来了,原本模糊的细节也具体起来了。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主动上前和她搭讪。
“我见过你。”我对她说。
“是吗?”她镇定自若地说,“见过我的人多了。”
“我在你哥家见过你。”
我跟在她后面,和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一段距离,她没有因为和我说话就停下脚步。我看不到她面部的表情,但似乎她对我不怎么反感。
“真的,没骗你。”
“我哥根本就不在家,”她顿了顿说,“况且,我从来都不去我哥家。”
“我是说,看见你从你哥家窗前经过。”
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我又在她后面无趣地跟了她一段时间,觉得应该离开了,就停下脚步,注视着她的背影。她突然转过身来,喊出了我的名字。
她对我说:“我也见过你。”
我受宠若惊地朝她跑过去,和她并肩走在了一块。
“你怎么不早说呀。”我责怪她说。
“你总去游戏厅吧?”
“你怎么知道?”我挠了挠头说,“其实我不是经常去。”
“得了吧,我天天都看见你在那里。”
“那你真够幸运的。”
李雪疑惑地望着我问:“我有什么幸运的?”
“见过我的人都会有好运。”
不知不觉,我就和她走进了“老李家”的大院子里,来到了她家的门口。
我看见她家锁着门,便问:“我能到你家坐一会吗?”
“可以呀,”她用钥匙开了门对我说,“进来吧。”
“你爸妈不在家吗?”
“他们在外地,一年都回来不了几趟,只在过年的时候能见着。”
走进李雪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檀木发出的味道,我熟悉这种味道。这种味道是我爸爸当木匠的时候身上常常残留的味道。我进屋后像有多动症一样,东翻翻,西看看,完全像个没教养的孩子。
“没想到你这么不老实,李玲还说你挺老实呢。”
“我看起来不老实吗?”我随手从她家的书桌上拿起一本厚厚的《毛泽东语录》说。
“你看起来倒是挺老实。”
“貌似忠厚?”我坏笑了一下说,“老师刚看见我的时候也挺喜欢我的,可时间一长就烦我了。”
“活该。”
李雪笑了一下,一把将《毛泽东语录》从我的手中夺了过去,她笑的样子不勉让我联想到画面里的女郎——那个联想匆匆在我的脑海中闪现了一下。
“我家也有一本,不过我看不懂,我奶奶倒是喜欢没事的时候翻一翻。”
我总是诧异上一辈的人为什么如此崇拜毛泽东,他们读他的语录,戴着镶嵌他头像的徽章,收集印有他照片的画册。也许他们年轻时候的偶像就是毛泽东。李雪家墙壁正中央就挂着一张尺寸颇大的毛泽东头像。
“你和李玲有仇吗?”
“没仇呀,怎么啦?”
“那我怎么没看见过你和她在一块玩。”
“干嘛什么都得让你看见呀。”
“我知道了,”我恍然大悟地说,“你生性孤僻。”
“你才生性孤僻呢!”
我看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几何习题集,把它工工整整地放到了书桌上。她拿出一根圆珠笔抵在下巴上思考起来,我不忍打扰她学习,就拉过一把椅子装模做样地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学习。我歪着脑袋盯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她的脸庞就像一块磁铁一样,总是能牢牢地把我的目光吸引过去。她伸出一只手,像拧麻花一样把我的脑袋拧向相反的方向,等她放手后,我又转过头去看着她。
她被一道几何题难住了,摊开双手说:“这道证明题太难了。”
“我看看。”
“你看什么呀!你又不会做!”
我执意要看,硬是把她的那本几何习题集给抢了过来。没过三分钟,我就把那道题给证明出来了。
她眨巴着眼睛说:“代数你会吗?”
“代数可不会,我只会几何。”
她一下子对我刮目相看了。她把她家的老式录音机的插销给插上,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按钮,屋子里立即弥漫出甜美的歌声。那是邓丽君的歌,曾经风靡了整个东南亚,但我却不怎么喜欢听她的歌。那时侯我们班级里流传着一盘磁带,那里面有许多好听的歌,郑智化的《水手》,罗百吉的《神圣舞会》,何勇的《钟鼓楼》,数不胜数。我猜想邓丽君的磁带多半是她爸妈留下来的,她听久了也就喜欢上了邓丽君的歌,人的兴趣爱好往往和身边的环境有着丝丝入扣的关系。
自从和李雪认识以后,我就把兰野、齐亮忘到一边去了。
刚放学,我就骑着我的那辆山地车马不停蹄地来到小树林那条幽静的小路上等待着李雪的出现。我将山地车停在路口,看着手表上的时针滴滴答答地逼近五点。李雪五点就会出现在那条小路上,几乎都很准时,比那些下班的人都准时。果然,不一会,她就背着书包像兔子一样蹦跳着向我走来。
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用脚踩着地,慢悠悠地和她一块往前走。小路旁边有许多刚刚才种不久的小树,小树细细的枝干孱弱无比,稍微猛烈的风就能将它们吹得摇摇欲坠。
“你知道吗?游戏厅的老板娘失踪啦。”李雪神秘兮兮地对我说。
“当然知道啦,我天天在游戏厅能不知道嘛。”
“她丈夫是不是经常殴打她呀?我前几天经过游戏厅的时候,还看见她在门口掩面哭泣呢!”
我漫不经心地说:“谁让她恬不知耻,她那是罪有应得。”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你不了解内幕。”
“什么内幕呀?”
“没什么。”
我确实不了解内幕,对于游戏厅的老板娘和她丈夫之间的纠葛我丝毫不了解,据我观察好像和那个经常缠着她的男人有关系。尽管我也很厌恶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