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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度空间(11)
今天再一次见到她,她用手语比划着对我说,还记得那个游戏吗?我说,记得啊,不过我没时间陪你玩了,因为我明天就要毕业了。她眼睛突然就湿润了,哽咽着使劲地摇着头,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然后用双手围成一个“心”,又用手指了一下我。我当时愣了一下,然后说,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她肯定似地点了一下头。我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没回答我,径直走到我面前,掂起脚,亲了我一下,随即又是一阵比比划划。我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用笔在一张纸片上写道“祝你好运”。
祝我好运——我终于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为什么那么简单的几个字,非要等到离别的时候才用手语表示出来呢,为什么当初不用言语来告诉我呢。我用食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冲她吼着,其实你一开始就喜欢我是不是!可是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去流浪呢!现在又为什么变成哑巴了呢!我突然没有了一丝眷恋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木讷。
林深把那张写着“祝你好运”的纸片递给老猫看,老猫看着那张纸片,嘴里还喃喃地嘀咕着,祝你好运?算了吧,只不过是一场梦,何必那么认真呢,还是祝我们好运吧。林深的故事就这样在平淡中结束了,似乎还没有真正的结束,我很想穷根究底地问“然后呢”,但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可能就如林深所说,这本来就不是一个故事,既然不是一个故事,何必需要一个结果呢。时钟茫然地敲了十二下。这代表“明天”已经是“今天”了。新的一天来临的时候,人们大部分都在睡梦当中,因此可能错过了美妙的繁星。今天我们毕业了,在这一千多个日子里,我们有着许多快乐疯狂的夜晚,我们曾经想过用无数种豪言壮语来说“我们终于毕业了”,而在今天这个无声黑暗的时刻,我们都没能说出这句话。
老猫提议最后再看一部电影,然后那部闲置很久的电脑光驱就又转了起来。我们看的电影是《阳光灿烂的日子》。我的脑海中却依然是林深讲的那个故事,还有让我想不到的那个和我相隔着两个位置距离的女生居然是哑巴,我庆幸自己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夜更深了,这样的时刻,我最熟悉的六个地方如果有人也会睡觉的吧。即使不同空间里的人,在某个时刻,也会变得一样的。林深给我们讲了一个这样的故事,我相信,在同样的空间还发生着许许多多更精彩的故事。
我们像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地看着电影。当看到马猴和一帮孩子在房顶上面弹着吉它哼唱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时候,我、林深和老猫也随着那段旋律吹起了口哨。林深这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阳台上,望着窗外。我的眼睛也涩涩的,老猫也骂了一句,妈的,老子的青春就这么不经意地逝去了。老猫递给我一支烟,让我给林深。我走到阳台,茫然地望了一会窗外,用手肘碰了碰林深。林深慢慢地转过头来,在皎洁的月光的映照下,我看到从他的眼眶里流下两行清澈的泪水。
(原文发表于2003年第12期《萌芽》杂志)
生死门(01)
雷探长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件案子当回事,如今不得不使自己慎重起来,他在客厅里来回地踱着步,思忖着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所有的证人都异口同声指证,杀死死者的人是西木特,证人共有五个人,他们的证言显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并且符合逻辑。只有雷探长一个人认为西木特没有谋杀死者的可能,显然是他想得太过轻易,但是从案子本身来看,西木特的确没有任何谋害死者的动机——西木特和死者是毫不相干的两个陌生人。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预示着西木特即将面临着杀人偿命的命运,雷探长的心中涌动着一片凄凉,他不明白自己这种心境是从何而来。假设西木特真的不是凶手,却偏偏被所有人认为是凶手,并且所有的证人都把矛头指向了他。还有那些无懈可击的证言足以使西木特哑口无言,供认不讳。但是从西木特留给雷探长的印象,从始至终没有一点犯罪者应该有的慌乱的神情,也许是他掩饰的出色——雷探长也曾经这样想过。
西木特理所当然成为这件案子最重要的犯罪嫌疑人,被关押进雷霆监狱。他说话的语气却始终流畅和自然,只是当听到雷探长告诉他,所有的证人都认为是他杀死死者的时候,表情略微带了些许无奈和惆怅。雷探长是熟悉这种表情的,他知道这种感觉。他也曾经被误解过,因此有深刻的体会。
或许他真是无辜的,真是被冤枉的,雷探长这么想着,缓缓地踱出客厅,来到302侦探事物所。
他需要重新审视一下所有证人的证言。他从厚厚的一叠文件中抽出一摞出来。这里面记录了所有证人所提供的供词,这些供词从不同的角度证实了死者是由西木特亲手杀死的经过。雷探长有些头晕脑涨,想要推翻这些供词有些天方夜谈的感觉,他将第四十个烟蒂塞进烟灰缸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302侦探事物所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乌烟瘴气的。雷探长将窗户推开,外面正下着淅沥的小雨,清新的空气从窗户外扑面而进,让他精神一振。他望着窗外被雨水清刷过的街道,寥落的路人打着雨伞从他的眼前经过。石板路干净得让雷探长眼前一亮,许多脚印都没有留下痕迹,一切都被突然降临的雨水清洗的干干净净。他站在窗边很久,才坐回到沙发上,重又翻看着那叠文件。第一个证人叫于辉,男性,长生不死,25岁,现住址是雷霆路23号楼,当时他的供词是这样说的:
“那天傍晚,我走在雷霆路,突然听到一声枪响,接着是一阵厮打声。然后,我就看见西木特从雷霆路23号楼后面的胡同里钻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滴血的匕首,急匆匆地从我面前跑掉了。我当时注意到他的神情,面色蜡黄,冷汗直冒。于是,我有些好奇,就朝他跑出来的那胡同里看了一眼,就看到死者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大片……”
第一个证人的证言虽然没能证明西木特在现场杀人,却可以证实他杀人之后逃离现场时不知所措的慌乱。而对第一个证人的言论,西木特的解释是,他承认当时自己是手忙脚乱地从胡同里跑出来的,但仅就这一点就能代表自己是杀人凶手,简直有些荒谬。
雷探长琢磨着西木特最后这句话,诚然,第一个证人的证言是没有什么力量的。然而,这只不过才是冰山一角,雷探长陷入深深的焦虑之中。
生死门(02)
有些事情是注定会被时间的长河所湮没并且被遗忘的,例如,二百年前在珠穆朗玛峰发生的雪崩中丧生的五十名国际大学的博士生登山队员;一百年前在加拿大发生的地震当中死亡的五十万人民;五十年前在韩国发生的地铁脱轨而死的两千民众……
这些事情是注定会被遗忘的。
惨不忍睹的事情还在不断地上演。比如,今天刚刚发生在雷霆路的汽车连环撞事件,死了七个人。死亡此时已经成为最恐怖的事情。这是顺理成章的,至少雷探长是这么认为的。他虽然无法诠释人们对于死亡恐惧的由来,可是这些年,人们面对死亡的态度越来越诡异,特别是对于一些司空见惯的天灾人祸。时常可以看到瞳孔放大的精神崩溃者满大街乱跑,究根结底,原来是因为目睹了一场车祸才变成如此,雷探长认为那是一种亵渎,对死亡的一种亵渎。
这种亵渎已经成为一种颠覆,起因应该是一种药丸的出现,那种叫做“长生不死丸”的药丸。
这种药丸是在一个小镇里被发明出来的。工业废气污染严重的那个小镇,曾经培养出许多优秀的科学家。发明这种药丸的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这种药丸刚刚研制出来不久便因心脏病突发撒手人寰。起初,这种药丸只引起小范围的骚动,直到效果显著,才开始大量生产。人们尝到了甜头,势如破竹的疯狂无可阻挡,犹如迅速蔓延的瘟疫一样,使得试图想阻止这种药丸生产的人都摈弃了这种念头。
雷探长瞟了一眼“长生不死丸”的产品说明书,看见产品说明书上每个字都使他如坐针毡,身心上的某个地方揪心地疼。
原来“长生不死丸”可以让人长生不死。意思是吃了“长生不死丸”的人可以永远维持自己当时的状态,无论是心理状态还是生理状态。3岁的婴儿吃了就永远是3岁的婴儿;21岁的青年吃了就永远是21岁的青年;63岁的老人吃了也就永远是63岁的老人。因此,吃了“长生不死丸”的人们的身份证前面纷纷加盖了“长生不死”四个字,用来表示和普通人的区别。只是如此而已,并没有返老还童、起死回生的神奇效果。该得癌症的还是会得癌症;该传染的疾病还是会被传染;该出车祸的还是会出车祸。
不知道这种药丸的出现是满足了人们的虚荣心,还是拯救了人们即将泯灭的思想包袱。总之,在一段时期之内,还没有得知的迹象。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生死门(03)
雷探长从小就对小说痴迷,对科幻小说的痴迷程度仅次于对侦探小说的痴迷。如果说,因为侦探小说将他的逻辑思维能力锻炼得炉火纯青,那么科幻小说则将他的假设升华到一种高度。这种高度有时助了他一臂之力,有时则将他推向了绝境。如今,他想也许只能靠假设来推进这件案子的进程,如果所有的假设都成为不可能,这件案子大概真的是没有救了。
雷探长足足在302侦探事物所呆了六个小时,他不厌其烦地翻动着证人的供词,想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哪怕一点点的讹误都会让他兴奋那么一下。
我为什么要兴奋,我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地对待这件本应该是简单至极的案子,既然所有人都指证西木特是杀人凶手,那么,我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地将西木特绳之于法,他喃喃着,自己也搞不明白这么多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他已经到了极限。他提醒自己,如果继续沉溺在这件案子当中,会疯掉。
他从烟雾萦绕着的302侦探事物所的桌子上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凌晨12点。静谧的夜晚更加适合思考一些复杂的问题。雷探长情不自禁地把第二个证人所提供的证言拿过来。他又忘记了刚才对自己的提醒。他总是这样。第二个证人叫黄小风,男性,长生不死,44岁,现住址是阴阳路32号楼,当时他的供词是这样说的:
“我路过雷霆路的时候,虽然戴着墨镜,天也即将要黑了。但我相信我的眼睛绝对不会看错。反正我是亲眼看见西木特在雷霆路23号楼后面的胡同里,拿着把刀在死者身上晃来晃去,还肆无忌惮地在死者口袋里摸来摸去,那感觉像贼一样。他翻完死者的口袋,然后,就跟老鼠一样急匆匆地跑出了胡同……”
雷探长看着看着有些昏昏欲睡。
他趴在桌子上,随手将第五十个烟蒂捻灭,放进烟灰缸里。对于第二个证人的说法西木特也做过解释,但雷探长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总之,西木特说得是振振有辞,滔滔不绝,却依旧不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这种流畅,绝对不像一个杀人嫌疑犯所能说出来的话。
生死门(04)
说起来有些可笑。
雷探长的年龄比雷父的年龄要大,雷父吃“长生不死丸”的时候是33岁,而雷探长如今都44岁了,却还没有吃“长生不死丸”。虽然雷父从雷探长22岁的时候就孜孜不倦地劝他将“长生不死丸”吞下去,执拗的雷探长就是不肯。
在这个地球上,像雷探长这样遵循生老病死规律的人可能没有几个了,雷探长深邃的思想里一直在和这种药丸抗争。
“长生不死丸”在大量生产一段时期之后,人们的年龄结构发生了重大的变革。地球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年轻人,剩下那百分之十便是赶上了“长生不死丸”生产的中年人和老年人。如果没有天灾人祸的发生,这个地球上的人将会超过二百亿,庞大的数目真是惊人。与之相对,表现出来的另一种情形是,人们对饮食、过马路、传染疾病的关注超乎雷探长的想象。人们小心翼翼地预防着疾病,甚至在过马路的时候从未有过的有条不紊。
死亡的档次明显提高了。
以前,人们的脑海里都有这样一种想法——人总是会死的,遇上了车祸、煤气中毒、火灾只能说明你倒霉。
“长生不死丸”的出现改变了人们的思维——只要预防意外,便可以永远活下去。
对于死亡的惊悸与日俱增,每天都有提心吊胆的人在彼此防备。尽管如此,该发生的事情注定还是会发生,劫难还是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