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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中学完全可以开个考试博物馆,供全世界学生参拜(相比之下外国就相形见绌了,估计中国一个重点中学的考试数量能顶上美国所有中学的总和)。
天天背书做题的目的都是为了应对天天考,或者说中国学生就是为考试而生的。你看每逢考试来临,不管大考小考,各位同学就跟“大姨妈”来了似的,焦虑不安气血不畅,“哎,最近人品暴差,这次考试肯定衰啦!”“怎办怎办,还没复习完呐……”考试前夕如临大敌紧张无比,考试时满头大汗奋笔疾书,考试后叽叽喳喳兴致盎然地对题,这些场景早已成了固定步骤,大家天天不厌其烦地重复。瞧我们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要说为啥中国学生如此痴迷于考试,原因很简单,“考试是检验学生的唯一标准”。它就是生产线上检验产品质量的那道工序,可以衡量学生的价值,还给人打个分数,以示你是否符合标准。所以说“分分分,学生的命根”,从小到大,就卷子上那两位数(有时是三位或一位)成了所有人活着的意义。
那么考试又是如何进行质量检测的呢?
考试考的,实际上是学生能不能在极短时间内写出“标答”。这又跟平时不一样了,做数学时候一道题你爱想多久想多久,但考试不行,时不我待,要想拿分必须用之前训练了N次的标准解法做,不能有丁点儿偏差。所以它不仅考你知识的固化程度,更是考你思维的固化程度。一共就那么点儿时间,还那么多题,哪儿容得你胡思乱想。政治考试问你“为什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要跟出租车司机似的想到哪儿扯到哪儿,赶紧乖乖写出书上说的那几条息事宁人拉倒。最怕的就是有孩子傻,看到“你认为某某事件有什么意义”,哇靠,一下心血来潮开始长篇大论,正面不够还写到背面,等发卷子就傻眼了。它问你“你认为”,实则是问你“书上说”,这么简单的逻辑都不明白,不是傻是什么?懊悔之余看看旁边同学,写得短小精悍,按套路套上书中原文,满分儿!理科也一样,答题的思路要非常精确,每一步都跟印在脑子里似的,这才是拿高分的正路。绝对不能灵机一动想新方法,那样往往会以悲剧收场。归根结底这些灵机一动心血来潮的,还是没有接受“只有一个正确答案”这样的思维方式,脑袋还没打磨到家。
所以在中国,满脑袋新点子的学生绝对没好果子吃,只有你的思维够固化够僵硬够“标准”,考试才能分数高。我考试的时候就有体会,尤其是考拿手的科目,都不带想的,眼睛看到哪儿,手就能跟到哪儿,中途不用经过大脑链接。刚才说背书要背到潜意识里,考试考的就是你的知识和思维深入潜意识的程度。我们考试的境界,先是“见题是题”—不会做;学着学着就“见题不是题”—开始琢磨了;学到最高境界,就回到了“见题是题”—不用琢磨了,看见题就写下答案,就好像狗见到骨头就叼,已经成了本能。
凡是达到这种境界的人,一场考试下来感觉就像当年凯鲁亚克写最初版本不带标点的《在路上》 ,一气呵成不带停的。这样的极品学生拿到卷子便觉得无比亲切,看着那些个题就好比腐女看日本漫画、宅男看武藤兰—已经见过过成千上万遍,想忘都忘不掉,答起题来更是轻车熟路易如反掌,对每一道题的套路都烂熟于心,往上写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这样的学生考试根本犯不着动脑子,一看题就知道怎么做,往往读完题答案都能算出来,随后大笔一挥三下五除二搞定,捯口气儿便开始做下一题……
要达到这种境界实在是不易,那基本就相当于把人的脑袋变成狗的脑袋。马戏团训练狗是给它扔骨头,要它跑过去,而老师训练我们则是扔给我们一古诗,让我们冲“形式内容”跑过去,扔给我们一圆,让我们冲什么什么点什么什么线跑过去……诸如此类,到最后能把人练得思维极度僵化,让这些套路成了你的下意识反应,让思考退化成了本能(怪不得杜威说“学校是个应用心理学的实验室”呢,原来是行为主义心理学的实验室)。你别说,到最后真有人一整张卷子都答出标答的,老师总会拿着这些卷子跟我们说:“你们都学着点儿!”真想知道此人大脑长什么样儿,建议生物学家们能解剖存留供科学研究。
行为主义心理学家华生有句名言:“给我一打健康婴儿,让我在可以完全控制的环境里去培育,我能使任何一个婴儿变成任何一种人物。”那么中国教育则可自豪地说:给我一打婴儿,再给我一打考试卷子,我能使他们都变成一个人。
而考试衡量学生的基准,就是“标答”。
工业生产线上都有一个标准模子,所有产品都要拿来跟它比,咱们则有“标准答案”,此乃评价学生质量的唯一尺度。这考试流水判卷给学生打分的实际功效就像是当年苏联挑中国苹果一样,拿个漏斗把大脑一个接一个扔进去,大了不行,小了不行,卡在洞口刚刚好才算过关。这漏斗便是“标答”,上面的刻度是分数,越是接近洞口那个大脑就越标准越合格。漏斗检验之后老师会整个 “大排名”,按分数高低把这些大脑排成一列。只见那分儿最高的大脑是一标准的正方体(可以给方正电脑做广告了),长宽高可丁可卯一点儿都不带差的。高分段的脑袋都长成一个样儿,分不出谁是谁的脑袋,越往后则是差别越大,低分段的反倒是人模人样了。
以上就是考试测定学生质量的原理,相当抽象,相当抽象……考试既可以评价质量,亦可做一道工序使。每考一次试就相当于给狗扔块儿骨头,把你脑中“标准答案式思维”再往潜意识里推一步,这一招也是快捷高效,要不怎么“天天考”呢。而学生考完了试,一手拿着自己卷子一手拿着“标答”修修改改,就好比一手拿着自己大脑,一手拿着“标准大脑”,看看自己大脑哪儿不合适,这儿多出一块儿,割掉,那儿缺了一块儿,补上。直到有一天拿了满分,说明自己大脑已经修成正果“圆寂”了,欢欣鼓舞激动万分,回家立刻给爹妈报喜,爹妈摸着你脑袋说:儿子你真棒!
真棒。
哪个国家都有考试,但从没听说只用考试评价人的,更没听说用一张卷子一个标准来测定人的价值。只有工业品,才会统一标准。既然你用工业方法评价学生,学校只好按工业方法生产学生,把大家都弄成一个样儿,排成一个队,分数高的叫好学生,分数低的叫差学生。考试至上乃中国教育丑陋之基石,而为了精辟地概括这种丑陋,咱发明出了“应试教育”这个词儿。
那我倒想问问那帮出卷子的,你们有什么权利让所有人都按你设定的标准排队呢?又有什么权利要求别人非得接受你的观点呢?就几个编教材的,一拍脑袋写出一句话再加黑就成了学生的圣旨,成了评价所有人的标准。拿一根尺子衡量所有人,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对人性的蔑视。就好比伍兹、鲁尼、张维迎、陈冠希在一块儿,四人各有所长,但你非要比谁球踢得好,那鲁小胖立刻趾高气昂,其他三人只能骂道:凭什么啊,不讲理啊你。的确,中国教育就这么不讲理,你有天大的本事有再多的才艺会再多的东西也白搭,我就考你那几科知识,就考你背书做题。后面我们会看到外国的教育,人家评价学生的方式正相反:无差别优异,用无数个标准衡量学生,不排队,只要你成为“你”就好。
然而中国这样却有一个好处。若不给学生排队,大家都特乐呵;给学生排成一队横向比较,则能刺激人的自卑心。心理学家阿尔弗雷德?阿德勒说自卑是人的源动力,这句话至少放在中国学生身上没错儿。你想,一旦排队,就总会有排你前面的,你永远要看着人家后脑勺,即便你得了99,前边还有100的。谁看见别人排自己前面都觉得别扭,于是所有学生排完队心里就必然搓着火,憋着气咬牙切齿想超过排自己前面的,回家便凿壁偷光悬梁刺股。就这样,大家前仆后继你追我来我追你,于是整个生产线就成了个永动机。
小学时,考试就已经在我们幼小的心灵中深深扎了根,成为了一个无比神圣的事物,我们同时也就有了北京国安情结—永远争第一。那时候要是得个第一,可了不得了,自己会觉得是个巨伟岸的成就。当然像我这样的好学生拿第一是家常便饭,只是有一次数学没考100,回家又气又恨直掉眼泪。这种情节到中学则愈演愈烈。政治书上说人生的真正价值在于奉献,扯淡,人生真正价值明明在于考试。上中学天天考试天天排队不说,大家还都坐一个教室里,这不就跟斗鸡似的么,看见比自个儿分高的就愤恨难耐痛不欲生,然后暗自下决心总有一天我要排前面。尤其女生们嫉妒心强,此时还没抢男朋友呢,这儿就开始较上劲儿了。有的老师还嫌不刺激跟边上添油加醋,按考分排座位,明摆着是要对差生进行一番羞辱。学生们的各种心理疾病都是这么刺激出来的,而学生与父母和老师的矛盾也都跟考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政治书又说矛盾是对立统一,扯淡,我看矛盾就是考试成绩。到大学,考试依旧使人肝肠寸断,虽说科目有所变化,不过乡音无改鬓毛衰,仍然考你下意识反应。当然你没有这反应也可以,讨好讨好老师,拍拍马屁或是用其他计谋一样能得高分,此处不再赘述。
然而有的东西不能不赘述,一说中国教育就必须提到中高考,此乃中国独特的风景线。女人每月要折腾那么几天,而中国每逢6月都要折腾好一阵子,所以中高考可谓是全中国的“大姨妈”,那段时间全国都进入了一级戒备状态,硝烟味道在空气中弥漫,警察巡逻街道封锁,一派盛世景象,场面荡气回肠。然而折腾过后却发现,原来就那几张卷子,那几个小时,就能决定你的全部价值。一考定终身要求学生一切的一切都必须极度僵化,从记忆力思维套路到考试时的状态甚至这一天几点大便,都要重复可操作。没听说有什么比这更不人道的了,这就是彻彻底底把人当成机器,而教育的工业化也在此达到了顶点。高中课本上把教育归为第三产业,我看不大合适,它应该是第二产业里的最正点的一个。
咳,中国学生就这德行,一谈到考试就跟哲学家似的唠叨个没完。打住,打住。
以上就是中国教育培养“人才”的主要工序。这工序威力虽大,却也挺简单。的确,要想标准化就不能整得忒复杂,工序越是乏味,制造出来的人才就越是标准。所以说王朔那句“长得跟教育似的”,真是形象。用语文答题套路来回答,“用类比的手法,以教育类比人,形象生动地描绘了此人长得死板,不仅死板而且丑陋”(满分)。
总之,上课作业考试这三道工序对学生轮番轰炸,你方唱罢我登场,其步骤之连贯有如法国贵族吃牛排一般一气呵成,分工之精确就跟屠夫切取猪膀胱一样滴水不漏。中国人才就这样哗啦哗啦被批量生产出来了。
生产工序说完了,还要说说其中涉及的人员单位吧,尤其是这荣膺“十大缺德行业” 之首的教育产业,内部构成纷繁复杂,队伍相当庞大。接下来咱们就看看最主要的角色—老师、学校、家长都是干什么的。
2。?生产线上的老师家长和学校
员工1—老师
Everybody who is incapable of learning has taken to teaching。
—Oscar Wilde
那些没能力学习的人都去当老师了。
—王尔德
前一阵有报道说教育部酝酿出台新的《教师教育标准》,要求老师从“教会知识”转向“教学生会学知识”,并说按此标准,现在教师中有90%不合格的。我看到这帖子之后大为震惊,真活见鬼了,我倒想看看另外那10%跟哪儿呢!这数字和书商给作者报的印数一样,绝对少报了,据说我是从全中国最好的中学毕业的,据说我是在全国排名第一的经济学院就读,但我见过的绝大多数中国老师,均视灌输为己任,这么多年下来我总共就见过仨不符合这标准的—仨都是外教。
但后来我一想,这事儿是教育部不仗义。是你设计的这么个工业化教育制度,在这里老师的任务就是往学生脑里灌知识,那他怎么可能合格呢?然后还弄这么一标准,就好比你让人打篮球吧,还说有手球犯规,这不缺德么?所以说众老师实在冤枉,真正不合格的应该是那10%—哦我明白为什么没见过了,那些都是差老师,在非主流学校里呆着呢。
都说老师是辛勤的园丁,实际上他们是辛勤的生产线工人。你看,工人要在车间里一遍又一遍重复那几个规定动作,老师也一样,那点儿课没完没了地讲,那点儿话翻来覆去地说,那点儿卷子今年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