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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晓安问,直觉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呼……”老爸轻轻喘了口气,“你沈叔叔被人打了,现在在医院急救,让我们这些朋友过去旺旺人气。叫你妈起来,我们马上过去。”转身去穿衣服。
被人打了?
晓安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消息。
“晓安哪,你别去了,在家里把门关好。知道吗?”
“哦……”穿衣服穿到一半,晓安看着父母出去,其实自己很想去的。
第60节:血腥杀人夜(5)
听到楼下汽车响的声音,晓安看看空旷的屋子,不知道为什么遍体生寒。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父母才回来。
“怎么样了?”晓安急忙去问。
老爸摇头,“情况很糟糕,勉强吊在那里的。已经没有呼吸了,只是用机器在帮助呼吸。昨天晚上很危险,几乎已经没有希望了。抢救了很久,才没有过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被人打成那样?”
“是被一个人打。”
“啊?”
“他昨天早上去市场买菜,结果和买菜的发生了争执,具体事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估计就是因为价钱或者缺斤少两。吵着吵着,两个人都强硬了起来,那个人抡起膀子就给了你沈叔一下,打在头上,然后就跑了。”
“就这样?”晓安觉得难以置信,“就这样就要死了吗?”
“嘿嘿!忌口忌口!”老爸大喊。
“啊,对不起。”晓安连忙道歉,“这好像不太可能。”
“这谁知道呢?”
商妈随便地做了点饭,三个人都没什么心思地吃了,坐了一会儿,老爸又开始穿外衣。
“你又去?”晓安问。
“嗯,你妈也去。那老师,快点,那边还有人等着我们。”
“我也去!”晓安说。
妈妈匆匆穿上风衣,“你别去!这些事情不要瞎掺和。”
“让她去吧。”爸爸突然说,“看看,长经历也是好的。”
晓安赶紧穿好衣服,跟了下去。
医院里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让晓安有些缓不过气来。跟着爸妈走到观察室外面,看到许多熟悉的叔叔阿姨们都在一起,心里安定了一点。旁边坐了两个警察,拿了文件和笔记在对沈阿姨提问,小兵脸色苍白地坐在旁边,自己父亲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会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吧。
观察室的门紧闭,也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一群人就坐在外面,等了三个多小时,医生才走出来。
“家属想探望一下病人的可以进来。”
沈阿姨声音沙哑得难受,抓住医生的手,近乎哀求地问:“医生,怎么样?怎么样?”
“现在的情况比昨天晚上稳定,但是如果明天还是这样,就要作脑颅手术。”
“脑、脑?”沈阿姨显然吓了一跳,眼泪马上就涌了出来,颤抖着被小兵扶进了观察室。
几个警察随后跟了进去。
沈叔叔的情况其实并没有明显的好转,仍然在昏迷之中。不过能够稳定在这种情况下,已经算好了。
晓安那天就跟着父母守了一天。
第二天,沈叔叔依然昏迷。
看着被推进手术室的丈夫,沈阿姨再也无法忍耐得崩溃了一般尖叫起来,又哭又喊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嗓子哑掉,双眼充血,被人强行注入镇定剂,才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在手术室外等着,希望自己能够看到在手术之后可以看到一个慢慢恢复过来的人,然而遗憾的是,手术并不成功,沈叔叔的情况,恶化了。
爸爸的朋友,也是沈叔叔的朋友,骆叔叔联系了香港著名脑科医生准备在三天后做第二次手术。
妈妈拉着沈阿姨,“去黄旗古庙求一求,拜一拜,你信不信?”
沈阿姨流着泪,“信,怎么不信,现在什么都信,只要他能够好起来,我什么都信。”声嘶力竭地拉着妈妈的手,马上就要去古庙上香。
古庙就在晓安家不远的地方。那天是初二,晓安记得相当清楚,正是古庙烟火最旺盛的几天,沈阿姨买了五百八十块钱的大盘烟,一路跪着磕头磕过去,挤到水泄不通的路上所有的人都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晓安低头不去看人们的目光,却看到了跪着艰难前行的沈阿姨和小兵,不知道为什么泪就上来了。
抽到的签是中上签。六阴极处水凝冰,造物分明未有形。
“这,敢问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大师双手合十,“其中意思,还需要施主自己去悟。”
要悟,我来这里抽签做什么?晓安翻白眼。
沈阿姨犹犹豫豫地走了。
第61节:血腥杀人夜(6)
回去就知道,这次的手术很成功,沈阿姨的脸上立即有了喜色,拿着那句话看了又看,“我知道了,这肯定是说,只要有贵人相助,事情就有好转。”
“医生,谢谢你。非常感谢你。”沈阿姨哭着给香港名医跪下。
那医生赶紧扶起沈阿姨,对她说:“手术相当成功,但是,主要的并不是靠我,而是靠沈先生自己的意志,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无法帮助了,只有依靠沈先生自己,才能够从死亡中挣脱。”
沈阿姨听得一身冷汗,再去看那签,“原来,果然是中上签,还要靠自己磨炼。”
“阿嫂,你不用担心,他一定会醒过来的。我有一个兄弟在深圳,还不是开车出去,撞车了,肋骨全断,也和他一样昏迷了很久,过了四十多天醒了,后来还不是活蹦乱跳的。”罗叔叔安慰沈阿姨,听着晓安心里觉得相当不安。
这分明是两种不同的情况,怎么可以一概而论。晓安的直觉一向很正确,但是这次,晓安十二万分的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晓安都没再去医院,因为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就整天呆在家里,看着父母匆匆回来,不用十分钟又匆匆走了。自己一个人上网,也吆喝朋友逛街,那种快乐的感觉却找不到了。
冷冷清清的,自己一个人在家,想睡到多少点起床就多少点起床,想上多久的网就上多久的网,想看什么电视就看什么电视。中午就吃点泡面,下午就鸡蛋加泡面。混混僵僵的。
压岁钱自然是一分也拿不到了,所有的人都没有心思拜年串门。
突然有一天想到,自己的父母也会死去,自己有一天也会死去,自己的爱人有一天也会死去。
悲剧是永恒的,快乐是短暂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人们还那么斤斤计较,那么小肚鸡肠?
初十的时候,爸妈好不容易在家吃一次饭。有电话打过来,老爸刚刚夹起回锅肉的筷子放下了。
“嗯,嗯,好,我知道了。”放下电话,回头看着晓安和商母,轻声说:“今天,小沈走了。”
晓安惊讶地抬头,看到父亲坚定地点点头,一阵昏眩,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消息。明明见面就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叔叔,怎么可能就死去了呢?
父亲这样说的时候,晓安甚至还记得最后一次说话时的情景。
“怎么会?怎么、怎么一个人,就突然消失了?”不敢相信,晓安不信。
父亲叹气,“你信不信,他都已经去了。那老师,我们过去吧。多带两件衣服,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了。”
上了BBS,晓安突然有一种诉说什么的冲动。于是,发下了在这个论坛的最后一张帖——她再也不会来这里了,这里蕴藏了这个寒假最悲惨的回忆。
我的一个叔叔今天去世了……
不久前还是一个十分健康的人,
只因为买菜的时候与别人发生争执,而被殴打。
在医院躺了十二天,
然后,一句话都没有的死去。
那是怎样一种心情?
生命的脆弱和命运的无力……
谁会想到一个健康的人就这样死去了?
我没想到,
他的朋友没想到,
他的亲人没想到,
甚至殴打他的人也没想到。
一个人的死影响到无数的人。
无论是他今年参加中考的女儿,他的妻子,他的朋友,他的医生还是殴打他而会被判故意伤人致死罪的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菜贩子。
请珍视自己的生命,
因为你的肩膀上承担的是责任。
沮丧。
晓安很沮丧。
非常沮丧。
这是多么窝囊的一个寒假啊。
某天,估计是快开学的前几天。自己家的老爸老妈还在外面拼命奔波,商晓安一个人在家里郁闷地呆着。发神经的把音响开到最大,在那里听天涯歌女。
“晓安,春节快乐,回到学校没有?”邓冰突然发信息。
“还没有呢。在听歌。”
“听什么歌?”
“没有,在看电视。”
第62节:血腥杀人夜(7)
“看什么电视?”
“没有,在睡觉。”
“在睡觉,你怎么和我说话?”
“我在做梦,你在我梦里。”
“……我可以诊断你有臆想症。”
“哈哈!”
“笑得好刺耳。怎么了?不开心吗?”
“唔……有一些吧。很沮丧呢。”
“怎么了?”
“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啊。现在说起来有些晦气。你不要知道得比较好。”
“告诉我吧。可以听听。”
晓安犹豫了一下,“你自己要听的。我有一个叔叔……”她告诉他一点,就想告诉他更多,然后告诉他全部,然后告诉他自己的不安和困惑。一个多月来的压抑都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一股脑地都告诉了邓冰。
“就是这样了。”说完了松了口气,结果那边半天没有回话。晓安又发了一条:“师兄大人?”
依然没话。晓安那个呕啊。有没有搞错,是不是已经无聊到睡着了?
浪费感情啊?消磨生命啊?还外加浪费了那么多短信费?外加电费?
什么嘛!
手机猛地震动起来,吓了晓安一跳。
一看来电显示:邓冰。
“打电话?要死啊。长途啊,还加全国漫游,双向漫游。”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过了几分钟,电话又开始响。
你不为自己的电话着想也要为我的电话着想啊。“喂!我是商晓安!”
“晓安……”
“打电话很贵耶!你有什么长话短说,短话不说最好。”一股脑的吼过去,“五十九秒时间限制,倒计时开始,一、二、三……”
“嘎?”对面一愣,回过神来话筒里的倒计时已经数到,“二九,三十,三一……”
“啊,那个,我其实是……是想……咳……晓安,可以告诉我你家电话么?我打到你家去,你接听不要钱的。”
“2090582(0769)。”商晓安说完,立马挂电话,看看时间,正好五十八秒。
“喂。您好,我是商晓安。”
“我是邓冰……”对方还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晓安得意地笑了起来。
“师兄啊,过年好啊,恭喜发财利是拿来。您今儿是去哪家串门去了?有孩子么?那孩子皮不皮?浙江下雪不?冷不?压岁钱一般给多少?……”
“果然不是自己给钱,就比较自然,商晓安。”晓安听到对方咬牙切齿的声音。
“还好还好啦,师兄比较富有的。咱们这种人,哪里比得上?”风声不对头,立即转方向。
“拍马屁拍马腿上了。”那边冷哼了一声。
“嘿嘿嘿……不知、不知师兄这么迫切地想和我联系,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那边沉默了一下,“没有……只是有些担心你……”
最后的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很微弱,也很扭捏,然而却理直气壮得让晓安立即相信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心里“怦”地崩了一角。
“担心我什么呢?”
“你似乎很颓废。”
“没有。”
“很消沉?”
“也没有。”
“那么?”
“我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