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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饺子了。”
“黄叔给你做。做很多很多。”
车镜明满足地笑起来，歪了脑袋：“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好？是不是同病相怜？”
“什么？”
她调皮地走到他前面，腿伤还没好完全，也是一瘸一拐的。雪地里，像个受了伤的小狐狸。
黄叔一下子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骂：“放屁。”
车镜明睁大眼睛回过头来：“此处不得随便放屁，胡伯会骂的。”
一时没转过弯来：“为什么？”
她站在雪地里，倒笑起来了，眉眼弯弯：“没文化，真可怕。黄叔，你说过，这园子里有仙气的。”
黄叔哼一声：“仙气个屁。老子还说过，要用人间烟火来烤它呢。”
她还是站在那里，笑靥如花：“怎么烤啊？在这里架口锅煮饺子吗？”
“煮个屁的饺子。过年那天老子拎串炮，挂在胡先生门上放去。”
她刻意拖长了声音：“黄叔，你自己做的吗？”
这小丫头，戳他漏眼呢。
“我做得不好，你做得好。那你来做。”
她笑盈盈的：“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才不。”
这小丫头，绕着弯笑他呢。
“这园子是你的，当然你来做。做个大炮，像这出戏一样，哄的一声，来个开门红。”
她本来笑得眉眼俱扬，忽地默得一默。胡伯的门房里，忽有了幽幽的琴声。
“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
彤云低锁山河黯，疏林冷落尽凋残。
往事萦怀难排遣，荒村沽酒慰愁烦。
望家乡，去路远，
别妻千里音书断，关山阻隔两心悬。
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雪刃未锄奸，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
……”
不知为什么，天地间好像忽然就沉默了。雪扯天扯地的下，这一秒和下一秒之间，像隔了长长的火车轨道，只一伸手间，便就了千年。
两人都听得微呆了呆，车镜明开了口：“黄叔，这还是唱的林冲吧。林冲，”忽地笑了笑：“他真累。”
黄叔看了她：“明明。”
“什么？”
“这园子啊，担着它，就是个重活。记不记得去年过年时，我跟你说过什么？”
她摇摇头表示不记得了。
“我说过。黄叔只希望你，做最普通的女孩子。”
忽地有眼泪，快要泛上眼眶。狠狠一抬头，将它吞回去，脸上却早换了笑靥如花的模样：“黄叔，你又溺爱。那好，我不排这戏了。”
黄叔不为所动：“好。”
她忽然就不知再说什么了，抬头望天，雪快停了。
黄叔自嘲地笑了笑：“明明，你信不信？黄叔也有点想哭。”
“黄叔，你有心事？”
“屁的心事。只是年纪一大，眼皮子就他妈的浅了。”
她微低下头去，脚尖下意识地在雪地上划圈：“眼皮子浅了也好，绷着难受。”
“明明，你说我还是说自己？”
她摇摇头，默得一默，才又轻轻的开了口：“黄叔，你说，人为什么一定要勇敢啊？”
黄叔也摇摇脑袋：“明明，说实话，黄叔也不知道。谁他妈想勇敢啊，都是给逼的。那时老子做仗勇敢吧，其实每次打仗前都害怕得不行。每天都祈祷战斗快点结束，结束了，老子就好喝酒听戏泡女人。”
雪停了。
不过澡堂子里的人还没有发现，白炽灯交织了水汽，搞不清白天与黑夜的关系，仍是氤氲的一遍。
背心的汗本来湿漉漉着，也给白炽灯烤干了。
知道他骂，简文倒不动气：“岳子池，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简文又笑了笑：“我想知道，你跟我们合作，真是为了从赵见手里夺回车镜明？”
持了球竿的手忽然微微的颤了颤。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别人玩过的女人，跟我没任何关系。”
简文笑嘻嘻的了：“岳少，你是风流少年，何必这么绝情？”悠悠地拉长声调：“你是真不知还是装。她跟赵见，据说分了。”笑容忽地就有了几分轻佻：“不是因为你吧？想当年你们两小无猜，神仙眷属，还是很羡慕人的。”
赵白继续打球，没有说话。
简文倒过来拍了拍他肩膀：“真这么绝情？”
赵白不耐烦地躲开：“少他妈的用你的手碰我。”
简文还是没动气，笑嘻嘻地举起手来：“好，不碰，不碰。不过，” 笑得更轻佻了：“你就看着她被玩死？”
正要击出的杆忽地缓了缓。简文斜瞟他一眼，笑嘻嘻地没停话：“她这段日子，估计不太好过。弄的那部戏，若再没有资本进去，估计她和林向晚留给她的园子都要完蛋。”
赵白终于又挥出了球杆，面无表情地微眯了眼：“难怪这段时间唱衰她的声音又满天飞了，你从当年赵见对付海纳那招学的吧。”
语气微带讥讽，不过简文还是不以为意，倒是无辜地叹了口气：“说实话，这次的事，开头还真不是我挑起的。不过，这是一出大戏，你家车小姐，明里暗中想看她笑话的不少，各路人马，都要上来唱唱戏的。”
赵白忽也跟着笑了笑：“那倒是。简先生一向喜欢演戏，肯定出力不小。”
简文啧啧两声：“瞅瞅，心疼了吧。说真的，这出戏，我还真打算落力唱下去。”
“怎么个唱法？”
“你有兴趣听？”
赵白忽跟着笑了笑，悠悠站直身，持了球杆：“你丫绕这么一大圈，不就想说这个？”
简文怔了怔，忽地就大笑起来：“岳子池，你果然拎得清。说实话，老子有时觉得，跟你也他妈的挺好玩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很简单。我们想跟车镜明合作。”
换了赵白，怔得一怔。
“怎么个合作法？”
“你那位亲爱的明明，肯定不愿跟我们直接合作。所以，我们需要你出面。”
赵白面无表情：“继续。”
“你吧，就算想帮她，可你吧，赚的是偏门的钱，那钱你不敢给，你那明明估计也不肯收。不如我们合作一把。”
赵白忽地笑了笑：“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简文也笑了笑：“你真想看她死？要知道，想她死的人很多。”
赵白看着他了，唇角全露了嘲讽：“你不也是其中的一个么？”
简文耸耸肩：“岳少，你还是文人意气。她车镜明是死是活，其实真与我与干。商人看中的，不过是机会。”
“洗耳恭听。”
“很简单。我看好这部戏。”
“噢？”
“当年那么多人唱衰她，结果林向晚还不是靠她赚了不少钱。赵见那时还在东方，不是他妈的背着四爷私下发了一票。现在，她跟赵见分手，正是我们杀进去的好机会。”
赵白还是看着他，慢慢地，就笑了起来：“他妈的真荒谬。没想到，到最后，竟然是你对她有信心。”
简文也跟着笑了笑：“你我都可以合作，本来世事即无常。”
二百一十六
城市，漆黑的小巷。有男人惊恐的奔跑，却再也跑不动了，张大眼睛，喘着粗气，像一条快要干涸的鱼。
有人揪起了他的头发，重重地撞向墙壁，血顿时迷糊了眼睛：“录像带在哪儿？”
“车，车，车镜明。”
打人者怔了怔。
海纳。
车镜明有点发愣地看着面前的报纸。那上面，有醒目的头条：
“信周刊新生？新声！”
配了大大的照片。照片上，高飞微笑着接过简文手中的聘书。照片下面，配了一行小字，浴火重生，信周刊新锐发声。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接过来，声音似乎很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车镜明。”
公事公办的口气，倒忽然让她一下子反应过来：“王总？”
是王杨。有什么公事要找她。
“我在医院。”
噢。前两天好像是听说他生病了。应该问一问身体怎么样的，只是，关系本来就局于工作而已，问起来多少有点别扭。
“生病了？”
“是。”
“现在怎么样？”
王杨在那头顿了顿，却忽然就笑了笑：“车镜明，我们没必要这么客气。”
他一语点破，倒让她松了口气：“那有什么事？”
王杨又顿了顿，慢慢地：“我想，请你到医院来一趟。”
医院。
每次到医院心上都像压了几床棉被，就像当年看林向晚睡在那里，以为他不会再醒过来，拼力挣扎着才能在棉被下留出点空间呼吸。
王杨竟然在住院，穿了蓝白条的病号服，他是一丝不苟的惯了，连病号服也端俨的有了职业味道。他女朋友也在，本来是个不太出名的小演员，跟了王杨，倒有些名气了。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小街小巷里的公主。正端坐了床前削苹果，削得很慢很认真，一圈一圈的苹果皮在手头跟绕花似的。看到车镜明进来，很礼貌地站起来，叫了声：“明明姐。”把花接了过去。
王杨躺了床上：“花很漂亮。”
车镜明只笑笑：“不客气。”在医院门口顺手买的，能漂亮到哪里去。
两人一时默了默。车镜明这才一下子想起，应该关心一下病情的。
“什么病？怎么住院了。”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我这段时间都在戏园子。”
王杨没回答她的问题，默得一默：“戏园子怎么样了？”
“还好。”
“大哥交给你，还是对的。”
得他意外肯定，车镜明也只笑笑没说话。好在乖巧的小女朋友过来了，苹果划成一牙牙的，放在盘中，用叉子叉了。
“明明姐，要不要来一块？”
她客气地表示了不用。女朋友就叉起一块来，送到王杨嘴边。王杨摇摇头，开了口：“你先出去。我跟车小姐有事要谈。”
小女朋友的眼睛倏地暗了暗，却还是乖巧地将果盘放下，有点僵硬地对车镜明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病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王杨却不说话了，眼睛望向天花板，像是在思考什么。车镜明倒也不着急，坐在一边，安静地等。
终于开了口：“是癌症。才拿到结果，晚期。”
即使再冷静，心口压着的棉被也还是忽地颤了一下，忍不住问：“那她呢？她知道吗？”
她口中的她，自是指的简文的小女朋友。
简文奇怪地看她一眼：“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有轻微的寒流忽地趟过身体，车镜明不禁望了望远远的站在走廊里的女孩子。抱了手，微低着头，是有点惶恐的样子吧。
“她是你女朋友。”
简文忽然就笑了笑：“做我女朋友，会有些名气。她照顾我，这很公平。车镜明，我不是林向晚。你知我一向不感情用事。”
车镜明闭了嘴。提到林向晚，倒是心头忽然微微一动。
“车镜明，我想告诉你的是，那天晚上，游轮上的慈善派对，是大哥让你去的。但游轮上其他的事，与他无关。”
忽然的，心头的棉被像是唰地一下被猝不及防地掀翻，露了一大片的空间。一时空荡得，竟无言可表。
“你躲起来。不见人，不接电话。大哥认为自己害了你，开了车到处找你。说实话，我讨厌他这样的行为，那天，他在胡伯那里喝了酒出来，于是，我拦住了他。”
那时的暮气正深，白露要在夜里泛起来，戏园墙边，顺了一溜厚重的青苔。
“大哥。你到底，对车镜明是什么感情？如果的确，她是你喜欢的女人，那这件事，算我做错。你马上就可以从我身上碾过去。”
林向晚在冷笑：“感情的世界大得很。王杨，你懂个屁。你丫的世界里除了交易，就他妈的没点别的干净的东西么？”
“大哥？”
“她是不是我喜欢的女人，有那么重要？***的就可以拿她来做交易么？”
“攀上赵见，对她来说，这交易不坏。”
“你给老子滚！”
他执拗的没动：“大哥，若你坚决要去找车镜明，那你，就从我身上碾过去。”
雪白的车灯忽然亮得刺伤了他的眼睛，他被射出的光柱钉在墙上，再也动弹不得。却在最后那一刹那，忽地偏了方向，哄的一声，墙砖迸裂。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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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在医院，遇到胡伯为林向晚拉琴的那个晚上，胡伯说：出车祸那天，他看见，林向晚跟王杨在争执。
“车镜明，其实到今天，我也没觉得自己做错。攀上赵见，对你来说，这交易不坏。”
她完全没有听到他说什么。身体内，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