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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了,丢丢,作为目前离我最近的异性,你沦为我笔下的又一个男主人公。
搬进新家大概有十天了,我猜。屋子里是空荡荡的,家徒四壁,连本日历都没有。我大多数时候在这间屋子里吃喝拉撒,过着猪狗一样的生活。
很多人认为我是追赶着一个男人的脚步而来。从前,我在学校的食堂生吃幼年蜘蛛,他在三楼的晨光中喝麦片粥、读报纸;现在我与他近在咫尺,每天早晨却要饿着肚子匆匆忙忙赶车上学,他依旧在另一间屋子喝麦片粥读报纸。间或聊聊天,他问:住在这边还习惯吗?我真诚地告诉他:你家的碗太小了,我时常吃不饱。他大笑:何不食肉糜?幸好,每个周末,他会请我吃顿饱饭,尔后聊聊天,嘲笑一下我这个衣食堪忧的苦孩子,结账之后一前一后各自回家。
青春的庙 26(2)
很多人不相信异性之间纯洁的友谊,其实他们不明白,孤男寡女的诱惑远远不如潇洒的生活,爱情附加的责任太多,谁都不想承担。
大笼子里的人忙碌而热闹,而我们都想独占一只小笼子。
傍晚是最好的时光,我假装自己是个充满了幻想的人,陷进阳台的大椅子里,慢慢思考。我的脑子像一块海绵或者抹布,拧不干往事注入的液体,仍可以继续吸收更多新的水渍。这样的人生会愈来愈沉重,不适合流浪。但是面对一些人崩溃了的生活秩序,我觉得我不是那样的,坚决要从规格中走出去。
结果我还不如那样。
天气很热,我的目光很浑浊,不远处野草般的荷叶在水面上晃动,证明这儿还有一点风。40度的高温整不垮我,别处的优雅生活却能羡慕死我。我知道,真正的流浪者会对我不屑一顾,但这已是我勇气的底限。我向往远方,同时也俱怕它所附加的寂寞。慢慢踏过故乡的界线,街上流泻着陌生的方言。我孤单的青春不说话,缓慢生长。
到这里之后我只打了一个电话回家,妈妈比我还敏感,如果我过多地与家人联系,她便会以为我生活得不够开心。尽管事实上确实如此,但我害怕被她怜悯,小孩子只有长大了才能获得尊重。我像个疯子整夜整夜把电话打给长江以南的那个人,直到有天手机突然自动关机了。我光着脚跳下床去按灯的开关,屋子在瞬间恢复明亮,突然感觉没那么坏,去厨房冲了一杯牛奶,喝掉之后安然睡着。早上开机,看到一条淡然的短信:手机没电了么,晚安。
这个人会在我哀哀的一番倾诉后,淡淡道:哦,就是这样吗。他是我需要的那个路过的人,了解一切,仍能漠视我的言行。我们彼此孤立,无须相互取暖。我在自己的领土内严阵以待,绝不妥协,大多数人都是从我的国境上空飘过的一支羽毛、一片树叶,还没有落地的分量。自从我的翅膀长硬了,眼前就只剩下不断追逐的辽阔的自由。即使怀念着从前的岁月,我仍倔强地要在异乡的粗石上砺炼自己。我要在这世上活过,而不只是生存。
学校宿舍的室友们批评我嘴硬,认为我是在勉强坚持,希望我坦率地表达出伤感和失落,甚至,她们拖我的后腿命令我回去。没错,我的屋子是很简陋,我的生活是很潦倒,我也真的是在坚持,但并不勉强。我从不会冷酷地对待自己,那应该是别人对待我的方式。我承认我也脆弱,但你将永远看不见我的眼泪。这种液体会一点点浇灭你的斗志,叫你屈从于别人的设定,忘记你想要征服自己的心愿。
我想我不是在流浪,只是从远方走过,并在努力走得更优雅一些。
晚上杨思冠来看我的时候,我刚把这篇文章写完,看见文化人儿来了,赶紧叠成手纸状揣进裤兜里藏拙。
偶尔小宇宙爆发,我也能写文章挣点儿稿费。100块钱一篇的散文能兑换半个月口粮呢!凭着咱热脸贴冷屁股的本事还跟一报社的哥哥混熟了,他心情好时就会给我留个言临幸一下——“小白,我是萧雨楼,这两天又缺豆腐块了,你有没有新作发来我看看。”有段时间我对他献媚到一定程度,QQ个人说明是这样的:
誓当楼爷的一条狗,
堵住稿荒的大缺口,
让我写啥就写啥,
叫我爬走就爬走。
我的笔名叫独孤小舞,有次在网上跟一个男性读者聊天,他恭维说:你一定长得很漂亮。我洋洋得意,问他凭什么这么肯定,他说:“通常名字取得很美的女孩子,长得都不行。你名字这么土,一定是个美女!”
QQ这一端,我以头抢地。
此处登个寻人启事,有位仰慕者写过首小诗送我,我很喜欢——“有蝶小舞,穿花从容,其姿翩跹,若月下之仙。”有知其出处者,请与A大伍小白联系,当面酬谢。
可惜我写的东西形散神更散,卖不上价儿,不然我还真想就靠卖字讨生活了。中学时代语文老师曾大肆赞扬过我,说我自创了一套“天南地北双飞客文体”,简单地说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看的时候特带劲儿,看完以后再回忆内容,就跟浆糊一样模糊大概:这丫到底想说什么啊?这方面我非常佩服王小波,他有本事把特严肃的东西拿来闲扯,还扯得令人频频点头。自从看了他的文章后,我就决定师从他了,差点找块石头刻上“小波门下走狗”的大印悬挂于腰间以炫世人。之所以没有刻成,是因为尹风不允许。丫的领土意识素来强烈,听我叙述了想为其他野男人刻印的这个设想后,顿感自己的私有财产被侵犯了,于是暴怒,壮怀激烈义愤填膺地嗷嗷直叫,就差把我生撕了。 。 想看书来
青春的庙 26(3)
最后结果是,我非但没刻成小波门下走狗的印,反而把尹风跟我拍的亲密大头贴弄成了手机壁纸。
可惜人家楼哥哥图省事不收手写稿,我只有等回寝室打成Word文档以后再投稿了。录入个千字文章对我来说是分分钟的事情,聊天健将一般都是五笔高手,孙姜除外,丫能用三根手指头打出50字/分钟的速度。其实有时候无知也是幸福的,像我们这种人就无法忍受电视剧里帅哥美女上网聊天用Microsoft Word,而且打字从来不敲空格键。
看《情深深雨濛濛》的时候,赤贫的赵薇母女俩独住一个小院,客厅卧室厨卫家具连水井都一应俱全,红木沙发上好像还铺着一张珍贵的华南虎皮。我痛彻心扉:要是我能那样赤贫就好了!
杨思冠没有空手来,给我拎了两大袋零食,不知他怎么晓得我爱吃陈皮,袋儿里塞了好几包九制陈皮,我一边吃一边夸奖他善解人意,小伙儿笑呵呵地望着我,慈眉善目的,亲和力直拼民政局靠抢劫新婚夫妇为生的收费大妈。
丢丢倚在门框上,暧昧地笑:“陈皮好吃吧?”我瞧不得他那幅宦官相,尖头滑脑跟个泥鳅似的,拿起一袋话梅兜头扔过去:“有福同享,你也来点!”丢丢眼疾手快,一把将话梅按在自己脸上,巴掌和脸皮的配合默契无间。然后他深深地看着手里的话梅,长叹一声说:“我不爱吃酸的,恐怕没这个福气享用啊……”我急了:“我看你丫确实是一脸倒霉相!谁他妈爱吃酸的啊?”丢丢笑嘻嘻地往嘴里丢了一颗话梅,冲我挤眉弄眼把五官撮到一块儿:“酸,真酸,咱喜儿她爹是不是姓杨的?”
“呸!全怨少东家请饭不舍得下血本!”我用眼角瞥着他,“这人要是饿极了啊,别说陈皮,砒霜都吃得下!”
杨思冠一愣:“你晚饭吃的什么?走,我请你们吃宵夜。”
“在路口吃的鳝鱼火锅,丫头一人干掉了两份海带、两份冬瓜、两份蘑菇、两份土豆片、两份东北大白菜、一大盒桑果汁、半斤香蕉甩饼……整个一果蔬终结者!”丢丢悻悻地板着手指头数数,“也就你会上她的当!有这样声若洪钟的饥民吗?”
我很不好意思:“其实我一直希望再下二斤手工面,不过后来想想,晚饭七分饱也就行了。”
丢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才七分饱?你真是牛啊!”
“何止是牛?我还是猪!”抹下脸要饭的时候我一向是破罐子破摔,只当中国的局部地区还没解放,“农村女娃娃,啃着萝卜缨子长大的,没吃过好东西,见点儿油荤恨不得拿脑瓜儿当胃使。”
杨思冠精辟地概括:“不能这么说!小白,你与猪各有所长——猪比你聪明,你比猪能吃!”
丢丢鼓掌。
真没看出来,老杨这厮慈眉善目的,还是打闷棍的一把好手。
我跟丢丢分完第一袋零食,同时去抢第二袋,着手处却软绵绵的充满弹性,不像食物。我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血箭含蓄地停滞在扁桃腺以下:靠啊!莫非小伙儿给我买了卫生巾?
幸好丢丢适时揪出一只淡灰色的棉布坨坨,左看右看:“啥呀这是?”
只见这只公仔有四条圆柱形的腿,肥硕的身躯,长长的鼻子前端有两个窟窿眼儿,正是哀家觊觎已久的河马抱枕!我眼前一亮,赶紧轻舒猿臂抢将过来搂在怀中,捅着久违的鼻孔感激涕零:“老杨,你终于悟到了!寡人看上这匹小河马已经两个多月了!”
杨思冠一脸臭烘烘的:“这是小象……”
“原谅她吧,她只是个孩子,《动物世界》风靡全国的时候她还不记事。”丢丢笑嘻嘻地伸手过来拽了拽小象的长鼻子,满脸都是“河马,为什么你的鼻子这么长”的困惑表情。
我恼羞成怒,一把夺回鼻子。杨思冠笑着看我:“行,那我先回了,明天还有点儿事。”
真诚地搂着小象,我虚伪地站起来问:“不喝杯水了?我送你下楼吧?”
“别介,万一你迷路了我还得送你上来。乖乖在家里待着,早点儿休息,这边治安不行,白天晚上都不要瞎跑。”
“你放心吧,我会睁着眼睛跑的。”
老杨拍了拍丢丢的肩膀:“闺女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啊。”
“好了好了,别搞得跟交代遗嘱似的,多不吉利!”我把他推出门外,随手关紧。
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我捏着小象柔软的小脑袋瓜,心里暖流涌动。有多久不曾这样感动过了?从前尹风给我买块橡皮我都要心跳半天,现在谁敢送我橡皮我就把他扁得一脸橡皮膏。两个人最初走在一起,对方为自己做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我们都会很感动。后来,他要做很多很多,我们才会感动。再后来,他要付出更多更多,我们才肯感动。人,就是这么贪婪的动物。
“老杨确实不错。”丢丢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娃是个好娃,可惜有主了。”
我一脚把他踹出去:“省省吧,老子随身扛着贞节牌坊的!”
青春的庙 27(1)
星期天的早晨,阳光明媚,我为了洗内衣还是洗袜子进行艰苦的思想斗争,最后决定洗个苹果。
吃完苹果看了看表,九点半钟,医院的例行查房快结束了,开始对病人家属和观光客放行,我背起包准备走,转眼看见小河马孤零零地躺在床上,顺手提起来抱在怀里:“走,跟姐姐一块逛街去。”
走到门口,丢丢一脸晦气地从卫生间迎出来:“去哪?”我吃了一惊,定定神才发现丫糊了一脸墨绿色的面膜,烂稀稀的呈呕吐物状,也不知抹的哪条沟里的泥。我拍拍胸口:“老子没在女生寝室被面膜吓死,倒在这儿被吓死了。”他探身进卫生间扯过一条毛巾,几下把脸呼噜干净,跟剥松花蛋似的,然后抚摸着自己欺霜赛雪吹弹可破的肌肤陷入陶醉:“男人的美由内而外,健康的肤色,就该像爷这样细腻红润有光泽……”
“好了,今天的养猪知识讲座就到这里。”我鄙视地斜睨着他,“我最恨化妆的男人,半阉不阉,该把他们都刨坑埋了发酵成肥料种胡萝卜。”
丢丢马上面容狰狞:“想死是吧?”
“放心,我死不了,党费还没交呢。”我冲他摆摆手溜出门。丢丢气急败坏地撵出来喊:“死丫头,去哪?要不要等你回来吃午饭?牙齿刷了没有啊?”我还不习惯组织的关怀,一边往楼下奔一边大声回应:“老子连鼻孔都抠干净了!”奔出楼道,还隐约有几声“呸!粗鲁!野丫头!”的评价自高空盘旋而下。
他娘的,白面精妆的男人真是有当奶妈的潜质。
迎着灿烂的阳光行走,街道笔直延伸,两旁种着大叶的法国梧桐,路面碎金斑斑。红灯停,绿灯行,再过两个十字路口才到医院。我望着脚上的帆布鞋轻快地起落,自以为也是个无忧无虑的青春美少女了。这时手机在包包里猛响,是孙姜,这孙子估摸着我睡醒了,又开始行使监护人权利,逼着我当街关机。
我不知道他如何明了我的近况,但我实在不想接受卫星追踪般的调查。
无论现实中,还是在我心里,他都和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