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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出了什么大事。她问。
也不是大事，就是要给你们财务处再增加一个人。还不是一般人，是常务副市长的亲戚。
她心里猜想，穆总是不是对她不再信任了。难道刚办了一张信用卡，穆总就知道了？
穆总说：先让他在你那里干一段时间，你观察一下，要是能行，就让他在财务上干，不行的话我把他提拔到别的地方。咱们公司下来还有一大堆事要靠市里支持，你首先不能得罪他，要是真有能力的话，就好好培养培养他，但你记住，咱们公司真正的财务状况，不能让他知道。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狠如羊 第十六章（3）
她松了一口气。
她说：要我说，还不如让他到别的部门。
不行。咱们正等着市里批地呢，你要是有什么不愉快的话，先忍一忍，我不会总让他在你那里，咱们下面有两个新建的公司，他行的话，我会把他提拔到下面，对他来说是重用，市领导也会满意。实在不行把他送到国外。
她点点头。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信用卡的事不被别人发现。发现了，她也想好了对策，就说这是为应付公司紧急开支用的，她以前也跟穆总说过这个想法，穆总没点头，也没反对。
离开了穆总的办公室，她才发现出了一身透汗。回到办公室她立刻给李凡打电话，让他先回她家，在家里等她。
下班回家时，她觉得自行车骑得很轻快。
一上楼，就觉得今天气氛有些不一样。楼里好像变了，楼道有人擦过，墙上的尘土也有人扫过，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她带着疑惑开了门，一进门是两个半人高的花篮，鲜艳的花朵怒放着，上面还挂着露珠呢。再看屋里，窗明几净，地板擦得一尘不染，天花板上垂下一组拉花，墙上挂着喜庆的中国结，一开始她还以为这是王立业回来了。她把各个房间，各个角落都看了一遍，没有，没有王立业。
王立业没有回来，这份喜庆就好像成了一个讽刺。李凡可能是想让她高兴，她刚刚把信用卡的事办妥，李凡就布置了这么一个喜庆场面，反而让她怀疑起来。他怎么这么高兴？
正在这时，李凡回来了。
李凡提着一个大蛋糕，他想在陈冰溪回家之前赶回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他把蛋糕放在茶几上，不知道在墙上什么地方摁了一下，墙上突然垂下一个条幅：生日快乐！
陈冰溪看着这一切，眼睛渐渐模糊了。巨大的眩晕感使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李凡靠过去，就在她要晕倒时，李凡把她抱住了。她把脸上的泪水、鼻涕都蹭到了李凡脸上，弄得李凡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两个人的眼泪很快交汇到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们的嘴唇互相寻找着，不一会儿就吻到了一起。李凡说不清自己是感动，还是爱，他用手擦着陈冰溪脸上的泪，看到陈冰溪的眼睛肿得难看，眼角的皱纹是那么明显，脸上还有一个个小小斑点，平时化着妆还能遮盖一些，现在被泪水一冲，都暴露在眼前。
他没有表现出厌弃，他是存心要感动陈冰溪一次。存心要跟陈冰溪有一个难忘的告别。他知道陈冰溪一会儿就会把信用卡给他，未来他们将天各一方。不管怎么说，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真正爱过的女人，虽然这个女人已经是明日黄花，但她脸上的这些尘土，皱纹、雀斑，毕竟跟他的生活有关。
他抚摸着那些斑点、皱纹，不由自主地说：冰溪，你老了。
陈冰溪说：你也一样，咱们都老了。
李凡说：我要给你好好过一个生日，我要让你永远记住这一天。也许，咱们以后还会更老，我要把你的今天永远记在心里。
陈冰溪说：你看你，咋跟小青年似的，说些疯话。
李凡说：我不是说疯话，我真是这么想的，我把你们的楼道都打扫了。我要让你过一个难忘的生日。
陈冰溪感动地说：李凡，这些年只有你真心对我好。
李凡好长时间没有言声，陈冰溪的话几乎让他放弃原来的计划，但是，事情走到这一步，他想回身也来不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这么做下去。
他把陈冰溪拉到蛋糕跟前，点上蜡烛，两个人拉着手唱起了《生日歌》，两个人很快吹灭了蜡烛，把蛋糕切开。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狠如羊 第十六章（4）
不管陈冰溪怎么感动，不管李凡怎么想把气氛搞得热烈，他们的快乐还是有些勉强，他们谁都忘不了王立业，陈冰溪担心给了对方钱，王立业能不能真的回来，李凡则担心一天没有吃饭的王立业，能不能挺得住。
陈冰溪给公司里打了电话，说晚去半小时，她想跟李凡多呆会儿，他们除了吃蛋糕，就喝了点儿粥，然后在沙发上互相靠着。他们心里都想着王立业，但谁都不愿意提，只想记住今天的幸福感觉。
陈冰溪愿意把这时间变得长一些，她甚至想再跟李凡说，干脆搬过来住算了，但是忍住没有说。李凡一直惦着陈冰溪什么时候把卡给他，他也没有直接提。直到陈冰溪要上班走了，他还没有提。他想，她要是不给他，就是对他还有些不放心。他不能问，越问她会越不放心。她应该比他着急。她都不急，他急什么？
他眼睁睁地看着陈冰溪下了楼，心里有些泄气，觉得这个生日为她花了这么多钱，又白花了。就在他沮丧时，听见陈冰溪的脚步声又从下往上响过来。陈冰溪开了门，把卡递给他说：这卡今天不能取，只能明天，取这么大额的钱得提前一天通知银行。我往上面打了五十五万，你取五十万，免得一下取光银行怀疑。
李凡忍住高兴，淡淡地说：我知道。
陈冰溪又说：我去上班，你就在家里，等他们的电话吧。
李凡说：他们来了电话，我告诉你。
陈冰溪返身又往门口走，走到门口说：李凡，我就靠你了。
李凡说：你放心！
陈冰溪走了。李凡拿着那个卡来回看着，五十五万元在他手里很轻，他没想到竟这么轻。他担心陈冰溪并没有真走，走到窗前朝楼下看，看见陈冰溪骑上车离开了大院儿，他才又坐回到沙发上。卡到了他手上，钱就算到了他手上，现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大概是他这些年唯一的成功，他并不快乐，反而有种看透一切的恶毒。这个世界就这么回事，你要成功，就得当王八蛋！他心里涌动着恶的快意，想到陈冰溪刚才感动的样子，他就小瞧这个世界。
现在他想去看看王立业，这个孩子要比陈冰溪可爱。他跟陈冰溪说在家里等歹徒的电话，其实那个电话什么时候打，还不是他说了算。他可以告诉陈冰溪三点打的，也可以说是五点打的，他现在只是想在远走他乡之前，再去看一看王立业，他真的不想让王立业死，他得想办法放了他们。
陈冰溪说银行里当天取不出钱，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他可以把钱划到他自己卡上，这个工作不费事，找一个柜员机就能办，然后他能小笔小笔地从卡上取钱。
楼下的小区门口就有工行的柜员机，走到柜员机旁，看见那里有一对年轻人，开始以为是取钱的，后来发现是在里面拥吻，他咳嗽了一下，两个人很快走开了。
他把陈冰溪卡上的钱转了出来。看到自己卡上凭空多出五十多万元，他有点儿头晕。这个东西太神奇了。这些东西都是有学问、有文凭的人弄出来的，以前他恨这些人，现在他不恨了。如果他能像他们那样活着，就不用现在这种方法弄钱了。
现在他有了钱，不管怎么说得感谢王立业，他有了钱就不能再绑着王立业，得想办法把他放了。当然，在放他之前，他自己先得跑掉。
想到这儿他返回陈冰溪家，从那里带了一些水，另外还带了几块生日蛋糕，今天是陈冰溪的生日，他想让王立业也吃一块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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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如羊 第十七章（1）
蓝天、白云、旷野，这是他向往的。有一次电视里演篝火晚会，一大群人围着篝火唱啊跳啊，他羡慕。可惜只看了几眼，母亲就把电视关了。为了他不看电视，母亲也不看电视。他做作业的时候，母亲就坐在他不远的地方织毛衣。
他一边做作业，一边想象母亲生了病，想象有个人深夜里窜出来，拿着刀把母亲杀了。想象母亲的追悼会上，他竟然哭不出来。他向往没有母亲的生活。一个人无拘无束，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他已经不需要母爱，他需要的是爱情。
俞丽要是也出来就好了，俞丽没有来，躺在旷野里想念俞丽也很好。他想象俞丽来到他身边，她脸上的讶异，羡慕，让他有一种满足感。
他们一起躺在草地上，看云来云去，看着看着，困了，就睡。他们做了许多梦，都跟考大学无关，也跟世俗的追求无关，他们梦见坐在云上，一个人吹笛子，一个人弹琵琶，梦见一起吃西瓜，甘甜的瓜汁流到衣服上。梦见一片花海，他们手拉着手在花海里奔跑。后来他想撒尿，让俞丽走开。
俞丽故意不走，他终于被尿憋醒了。
眼前是半截楼里没有抹平的水泥墙，壁虎还在慢慢地爬。
他躺在一堆砖头上。李凡扶他坐起来，走时却没有把他放下。靠着砖头时间一长更不舒服，他的后脑勺已经硌得麻木，身体窝着，觉得胸口憋得慌。肋下有一个地方很疼。右边屁股完全没有知觉。
他想撒尿。这几天他已经在裤子里尿过好几次，裤子都硬了。
他试着放松小腹，让尿液静静地流出来。他只能这么尿，已经习惯了。他觉得裤裆里涌出一股温热，向着腿上一直蔓延过去，裤子的颜色慢慢深了，尿臊味儿和土腥味儿一起升起来，这是他喝水少的缘故。他看见身下的地一会儿就洇湿了。他看了看戴军，戴军还睡着，身下的土也成了泥。他可能在梦中就尿了。
在梦里为什么不尿？那样不用尴尬，多好，他腿上的温热感已经退去，冰凉的感觉顺着腿往上走，他觉得睾丸在往上抽，小腹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了。
他想挪一个地方，不可能，全身除了脑袋能转，哪儿都动不了，想把自己的身体放平都不行。妈妈要是在这里多好，哪怕她还在催促他做作业，哪怕她还在唠叨他，申斥他。他仍然想唱那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
妈妈是为了他才没有改嫁。小时候，他听见她跟人说过：我不找了，谁也不找。我就守着我的儿子过。
在妈妈每天催促他做作业的时候，他曾经想过，她为什么不嫁人，赶紧让她嫁给别人，跟着别人过去吧。他想自己生活。现在他明白，他离不开妈妈。
因为腰里实在不舒服，他使劲儿挺了一下。他靠的砖倒了，身体倒在一旁。他的左脸颊紧贴着地，一吸气就把土吸上来，他试着扭了一下头，不行，身子不能动，光扭头更别扭。无论怎么呆着，他都不可能舒服，现在是让不舒服的感觉小一点儿的问题，实际上任何一个姿势呆长了都不行。
这么还不如饿着，饿了其它的感觉就迟钝了。一不饿他觉得后背疼，手腕子疼，饿得最厉害时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只想睡觉。闻不到土腥味儿，也闻不到尿臊味儿，现在哪儿都难受。睾丸疼得越来越厉害。
他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轰隆”一声，后面的砖垛塌了，上面有块砖头滚下来砸在脸上，砖头把他嘴上的胶带砸开了，舌头上有一股铁锈味儿。大概是把嘴砸破了。
狠如羊 第十七章（2）
现在他能说话，虽然说不清楚。
他问：戴军，你怎么样，能说话吗？
戴军不言声，他看见戴军正看着他，摇头。戴军嘴上胶带粘得牢牢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说：戴军，我想家。
戴军看着他，眨着眼睛，眼角挂着泪。
看到戴军的样子，他也流了泪。他说：咱们不该跑出来，不该相信李凡。
戴军不再看他，好像不愿听他说这个话题。
当时他们那么想出来，好像一刻也不愿在学校呆了，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觉得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精彩，忘了还有一句：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在学校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要不要放弃高考，现在他明白大人说的话不错，社会规定的道路是最省力的。他们即使不碰到李凡，以后也很艰难。
他想回到过去的日子，想听妈妈的唠叨。再也回不去了。李凡要五十万，妈妈没有，她连二十万的买房钱都拿不出，看来他得死在这里，想到这儿，恐惧把他笼罩了。
自从被关到这里，他还没有这么害怕过，总觉得会有人来救他，现在看来没有人救。死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自己在黑洞里跌落，黑洞没有底，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