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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婚后,总务处长也离了婚,但前妻没有嫁给那个总务处长,她嫁的人远远不如李凡,是一个工厂里烧锅炉的师傅,连个锅炉证都没有,老婆死了,还带着两个孩子。他觉得前妻是故意这么做的。前妻用这种方法惩罚他。
他没有跟陈冰溪说过这些,每次想说,陈冰溪就把话题岔过去了。陈冰溪从来不想听他说什么,只是想让他干活儿,家里所有力气活儿都叫他,她对他的回报就是偶尔允许他一次,像赏赐似的。
后来的日子里他常常想起前妻的话:我可以找一个不爱我的,也可以找一个没出息的,但我不能找一个没出息又不爱我的。
他想,她这话说得多好呵,总结得多到家!没有一个女人傻,她们心里都明白着呢!他恨过陈冰溪,但从来没有恨过前妻,觉得前妻真的不欠他什么。
后来的几十年里,他明白了吃天鹅肉是怎么回事,他带着一个希望往来于他和陈冰溪家之间,生活就是这么苍白、简单。
这一个礼拜,算得上是他人生最丰富的一个礼拜了,所有惊心动魄的事他都经历了,该做的善事他做了,该做的恶事也做了。他明白了善,也体味了恶,过去那个李凡一下子就脱胎换骨了。
如果他真的被公安局抓住怎么办?那也不后悔。人怎么活不是一辈子呀,窝窝囊囊是一辈子,轰轰烈烈也是一辈子,对不起别人是一辈子,让别人对不起也是一辈子,干吗不当一个对不起别人的人?
医院里正在抢救王立业和戴军。
这是市里最大的医院,有先进的医疗设备。下午,李凡从半截楼里出来,王立业和戴军却没有出来,李凡下楼后,他们在里面听不到动静,断定李凡已经逃走了,两个孩子互相扶着往外跑,下了一半儿楼梯,因为惊吓和虚脱从楼梯上摔倒,两个人又昏了过去。
他们在楼梯上昏睡了两个多小时,醒来后天已经快黑了,幸亏半截楼附近还有人,他们互相扶持着下了楼,只走了十几步王立业又倒在地上,戴军喊了几声,周围行人看到从楼里出来两个满身尘土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刚要上前问他们,戴军也倒在了地上。
他们的手腕儿上还有绳子捆绑的痕迹,脸上是被砖头砸出的血痕,身上满是尿臊味儿和腥臭味儿,没有人敢去救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一般的事故,是刑事案件。
有人打了110,民警把他们送到了这家医院,他们不知道周老师也在这家医院抢救,就在隔壁的抢救室里。他们比周老师送进去得晚,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一中的学生。也不知道他们的父母在哪里。
医生脱掉他们的衣服,裤子里都是干结的粪便,腿上好几个地方已经溃烂,脚腕上绳子勒出了血,脚已经肿成了青紫色。每个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十几处伤痕,但是他们没有生命之忧,只是太虚弱了。
当周老师还在里面抢救的时候,他们已经脱离了危险,一切生命征象都在恢复正常。第二天他们从昏迷中醒来,王立业第一句话就是:俞丽,俞丽活着吗?
原来半截楼里还有一个女生,民警们立刻赶到半截楼,等俞丽的父母赶到时,俞丽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母亲想把俞丽的胳膊合到身体旁边,怎么也合不上,母亲抱着那只胳膊,哭得昏了过去。
狠如羊 第二十二章(4)
陈冰溪赶到了医院,她把脸贴到王立业的脸上,久久地贴着,她的儿子活着,她的儿子终于回来了,这比什么都让她庆幸。
这时她还以为,是李凡用那五十万元把儿子换回来的呢。
王立业告诉了她事情经过,她一听是李凡就呆住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旁边的护士拍了拍她的胸口,她可能会昏过去。但是她心里仍然清醒,她没有说她跟李凡的事,也没有说那五十多万元的卡,当着她的儿子,这些话她怎么往外说?
李凡这时已经走到了另一个城市里,他找到一家银行,把卡里的钱取出来存到了另外一张卡上,银行的员工问他为什么倒,他说这卡让他老婆发现了,要交给他老婆,他不想把钱都给了老婆。银行的员工就不再问他了。
从银行里出来,他到一个公共厕所里换了衣服,进去时是个白领,出来已经成了民工模样。他拦住一辆电动三轮出租车,问去武阳多少钱,司机说五十,他没有还价就上了车,到了中午,司机把他送到了武阳县城。
他在县城一个小饭馆里要了一瓶啤酒,两个炒菜。他吃饭时,王立业和戴军还在抢救中,公安机关已经把市里所有路口都封住了,火车站、长途汽车站,都有人检查,一份通缉令正在发往全国各地,李凡的照片就登在上面。
民警让陈冰溪给李凡打电话,他们想通过手机信号确定李凡的位置,李凡不接。他知道公安局可以通过手机监控他,从昨天跑出来开始他就不接电话了。小饭馆老板问他为什么不接,他说这是老婆打来的,不想理她。
在小饭馆里吃完饭,他又拦了一个电动三轮儿,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手机老是响,惹得司机总是回头看他,路过一个水库,他干脆把手机扔到了水库里。
后来他有点儿后悔,其实用不着扔手机,只要把手机上的卡换掉就行了。他那个手机挺贵的,当时是怕别人看不起他,硬充大买了。丢了实在太可惜。
好在他现在有钱了,他在另一个县城用假身份证买了一个手机,不过他拿着这个手机毫无用处,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个号码,他自己也不敢给别人打。他只是有了一个手机而已。
他本来想在那个县里找个宾馆住下,但是他在街上看见了通缉令,他站在通缉令前快速地看了一遍,上面贴的是他的照片,名字也是他的名字。他再也不敢在这里住了,还是出了县城安全些。
没有拦到出租的电动三轮儿,他跟一个进城的农民说想搭人家的车,那个农民同意了。农民看不到通缉令,即使看到过也认不出他来了,他已经跟照片上的人完全不一样。发型变了,衣服换了,照片上的人还留着胡子,他昨天就把胡子全刮了。
出了县城不远,他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农民问他怎么不坐了,他说想自己走走。他不想总是坐一个人的车,换上几个车,即使有一个人对他有怀疑,也摸不到他的行踪。
三轮车开走了,他从公路上跳下来,公路两边是密密麻麻的青纱帐,钻进去没人找得到他。
在这里走虽然速度慢了点儿,比在公路上安全。今后的半个月是他最危险的时候,再过几个月,别人就可能把对他的通缉忘了,那时有新罪犯,没有人再想着他。
玉米大部分已经成熟了,许多棒子撑破了包皮,像小伙子的*一样指着天空。他想起前几天他还听王立业和戴军说过在玉米地里睡觉的感觉,打算今天晚上在玉米地里睡一夜,好好体味一下乡野。
狠如羊 第二十二章(5)
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城市,他觉得自由了,有种无拘无束的感觉,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限制他,谁都不知道他是李凡,也不知道他跟几百里外的那个女生的死尸有关。
他看到了蓝天、白云,他跟王立业一样,也愿意离开城市,也愿意改变千篇一律的生活,也不想按别人指的路奔,哪怕那是康庄大道,他也不想走,他就是想自己折腾折腾。
走了这么远的路,他有点儿饿了,过了油菜地是红薯地,再往前走是胡萝卜地,他拔了两个胡萝卜,走到水渠跟前把胡萝卜洗干净,放进嘴里咬一口,又脆又甜。
包里有在乡间小卖部里买的面包、香肠、午餐肉罐头和榨菜,他在水渠边把东西都拿出来,就着渠水吃起来。在田头吃饭真好,再喝一小瓶二锅头,吃饱了就在田边躺下,美美地睡上一觉。
不行,这里的视线没有遮拦,在这儿睡很容易被别人发现。他又走了一个小时才钻进了一片青纱帐。睡了一小觉他就醒来了,玉米地里太热,不透风,有许多蚊子、小虫咬朝他扑过来,这个滋味并不好受。
他又上了公路。一个摩托车驶过来,他拦住人家问能不能把他带到另一个县城,他给的价钱有一定诱惑力,那人说:你去哪里都行,我送你。
他坐在车主的后面,摩托车开得飞快,他觉得裤子、衣服里都鼓满了风,风从他的脸颊上吹过,他的帽子飞了起来,他喊那个车主,车主没有听见,他后来索性不再喊了,只是紧紧地抱着车主。
这小子干吗开这么快?他不是想劫持我吧?想到刚刚劫持过两个学生,现在却怕别人劫持,他觉得挺可笑的。他想,我是谁?在别人眼里我就是坏人,难道还怕比我更坏的人吗?
他想,只要把这小子弄死,摩托车就是我的,想去哪儿去哪儿,这比一个个拦车要方便多了。
这只是脑子里一闪念,他终究做不出这么凶恶的事。他告诉自己说,其实我还是一个挺善良的人。我真没打算杀死那个女孩子,她要是不喊就好了,她一喊我就慌了,心一慌手下就没了准儿。
现在他再不能做这样的事,他不再是李凡,是戴志存,戴志存是个老实人,他跟老婆关系不和,不想在家里就跑出来了,他想到外面打工,因为原来的老板不要他,他就离开了。现在他想找一个新的地方打工。这个故事是他早就编好了的。
车主车开得太快,他觉得不对劲儿。他拍拍车主的后背说:你开得慢一点儿。
车主说:我把你送过去,赶回来还有事儿呢。
他说:你要是有事儿,那我不用你送了。
车主停下车,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说:这是三十块钱,我按送到的价格给你。
车主收了钱,说: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害怕了?
害怕?我害怕什么?
大哥你放心,我是好人,我肯定能把你送到了。
他说: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想在地里走一走。
他说着又走下了公路。
让车主认为他胆小是好事,最起码不会再往通缉犯上想他,其实他也的确害怕了,害怕这个人把摩托车开到公安局里去,但他不该在半路上下车,这样让车主对他印象更深了。
不过这也不要紧,反正车主以后也找不到他了。
十几里路很快就走出去了,走到一个田埂上坐下,他才觉出了累。他一边擦着汗,一边从包里拿出一瓶纯净水喝,这比不上水渠里的水好喝,水渠里的水是甜的。
狠如羊 第二十二章(6)
他的脚上出了好些汗,捂得慌。脱了鞋,凉风从他脚趾缝间流过,舒服极了。他一边用手指搓着脚趾缝里的臭泥,一边从包里拿出面包往嘴里塞,面包有股臭脚丫子味儿,他吃着却挺香。
他为什么从城里跑出来,难道仅仅就是为了那五十万元吗?难道就仅仅是为了惩罚一下陈冰溪吗?他要的不就是这种自由吗?要的不就是这种无拘无束,谁也管不了吗?他就愿意这么吃,别人觉得臭,他觉得香。
一个男人走到他身边,他刚开始看见一个影子一晃一晃地过来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嘴唇很厚,眼睛不大,眉毛却挺浓。这个人长得有点儿怪。不过看不出他有什么恶意。
那人蹲在他身边,把一支香烟递给他。李凡接过烟看了看,挺一般的牌子,他早就不抽这了。他包里的烟是小熊猫,正要伸手拿,对方已经把打着的火伸了过来,李凡低下头点着烟,觉得跟这个人一下就近了。
这个人不讨厌,他把一个面包递给他:从哪儿来?
阳城。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的。
那人说:坐一阵车,走一阵。我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他问:为什么?
因为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跟我好了二十多年,就是不愿意嫁给我。
李凡不再吃面包,直直地看着他。这家伙想干什么?不会是来刺探他的吧?他抽了一口烟,说:这种跟女人的故事太多了,人人都有。
那人说:我原来有自己的家,还有一个孩子,我就是因为她,一下子就不喜欢老婆了。我是一根筋。认准了的道走到黑也不回头。你看我都多大岁数了,四十四岁,四十四岁还是犯这种病的岁数吗?我就是不知道回头。
他说:我今年四十六,比你还大两岁呢。
那人说:那我得叫你大哥。咱们俩在这荒郊野地里碰上了,就是缘分,你说是不是,你就是我的哥。
那个女人怎么样?漂亮吗?
漂亮就好了,漂亮我还有什么可后悔的。也许以前漂亮过,现在整个就是一个蔫茄子。我让这个娘们儿耍了一辈子,你说我亏不亏。
他说:那是你愿意的,就不能跟别人说亏。
那人说:我没跟别人说,跟别人说不让人家笑话吗?我就是跟大哥你说,我在外面跑了好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