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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儿倒吸了一口冷气。
果然,她便知道这是瞒不住的――皇上忘记了,这听雨轩紧挨着虚英观,开了北窗便能看见!不知道虚英观里的那位如今是作何打算,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该死的是她们这些下人!
裘敏的表情怪异:“这……”这皇宫还真是两个极致,这一面是红枫似火,那一边却冷落清秋,“这是什么地方?”说着己经不由自主轻移了脚步过去,越走进,便看见那青檐灰墙的道观,和一片竹海松涛。
“……是道观?”忽地想起巧儿打听来的消息,说那位云嫔被贬为庶人之后,便迁居宫中的虚英观――便是这里吗?
忽地便喘不过气来。
悠儿展开笑靥,走过去不露痕迹地随手将窗子掩上:“北面风大,小姐久病初愈,可别再伤了身子――这便是虚英观,是前朝时候便建下的,如今却己经是荒置许久了。”话音刚落,便听到楼下传来声响,知道是皇上来了,急忙扶裘敏坐下。
皇帝已经换了一身青布衣衫,眉间舒展,少了前几日的阴沉。
“皇上今日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裘敏展开笑靥,却是娇怯怯的,浓密的双睫如蝶般扑闪着。几日来,她己经该了口,唤连宸祈作“皇上”。巧儿打趣:“皇上见小姐身子好了,自然开心。”
连宸祈只淡淡地笑笑,略显疲惫。
悠儿明白,定是西线的战事告捷,让皇上心里送了一口气。只是也不好破灭了裘小姐心中的幻想,并不问出口。
皇帝坐定,悠儿便奉了清茶上来:“皇上来的正好,这茶正是时候。”青绿色的茶,袅袅从紫砂壶嘴流淌而出,伴着清烟升起。
捏起茶盏正要抿下的时候,却忽地――
“唿”的一声,似笛非笛,极为短促却又余音袅袅。声音清幽,伴着窗外传来沙沙的风吹动竹林的声音,直冲进他的耳。
正在为裘敏斟茶的悠儿手一抖,竟溢出杯子许多。裘敏看在眼里,心下也不禁一颤。“皇上……”她小声地唤着,眼色的怯怯的。
连宸祈回过神来,扯开一个笑:“尝尝这茶……”
裘敏笑着点点头,方端起茶盏来,又是一声“唿――”,这一声却是极为悠远,到末尾之事明显有气不足之感。
她不禁望向北窗。
连宸祈皱了眉头。
方才想起,原来那边便是虚英观了。
“唿――唿唿。”一长两短的三声,第三次响起。声调却是极单薄的。接着,便流淌出潺潺的乐声。
这歌却是他从未听过的,带着淡淡的愁与伤,如泣如诉,幽幽地引人入胜。
139、碧阑干外绣帘垂(五)
屋子中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炉子上的紫砂壶,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那笛声穿过层层竹海松涛,竟越发的清晰,一声声悠扬入耳。
一曲终了,裘敏小心地看了看连宸祈的脸色,只见他眉眼之间仍是淡淡的,才吐了一口气。抿了一口茶,笑道:“果然是好茶……”
话音刚落,便又是一曲起,仍是前头那一曲,只是放慢了调子,更加幽怨悠远。
腾地一身,连宸祈忽地站起。双手在身子两侧,却是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白净的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他侧过头去,悠儿见状赶紧过去打开了北面的窗子,那笛声忽地更加清晰起来。
望着那一片绿色,他双眼渐渐迷离。
她……
是她在吹吧。
这一首曲子,没一个声调,都如一枚枚的针,不断地不断地在他身上戳着,不到他心痛至死竟不罢休。
便忽地有无名火窜上心头。
她到底要做什么!
竹林茂密,光线竟都照不进来,小道上幽暗,悠儿几乎看不清皇帝脸上的表情。
想必是极恼怒的吧……
可是,她总觉得,皇上方才的表情,怒火之中,还夹杂着莫名复杂的情绪,竟好似是说不清的悲愁。看错了么?
是他亲自下的令,将云嫔贬为庶人,这是他的主意。
越走进竹林深处,那笛声越发的清晰,连宸祈脚下不停,却侧耳细细的听了。这声音,似乎不是笛声。不是竹管中发出的声音,单薄了许多。
还是那一首曲子,来来回回吹到第七次了。他确定这曲子他并没有听过,只是却仍然觉得那么熟悉,仿佛是在就在心中的旋律,如今借了别人的口,别人的笛,潺潺流出。
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便在前头了。
连宸祈加快了脚步,悠儿几乎要一路小跑方追得上。皇上这是怎么了……他要去找云嫔么?他绝不会是要来怪罪于她的――若是那样,便吩咐一声由吴意子去下旨便可以了,无须亲自来这一趟。
正思索着,那笛声却戛然而止。
连宸祈亦随之停下脚步。似乎笛声一停,他便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往何处去了。他静静地站着,因为方才的快步而有些微微的气喘,在这寂静的竹林中那样清晰可闻。
他等着,等着那笛声再度响起。
却是良久,终是没有再次响起。
他便站在那里,久久无语。
又是这天荒地老一般的寂静,风带着静静流淌着的岁月吹动满枝的绿色细叶,一片片铺天盖地的沙沙声。
悠儿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寂然的背影。忽地有这一刻,她希望自己能和眼前这男子这样永远地站在这儿,她不是宫女,他不是皇帝,即使只是看到他的背影,她也愿意这样站在他的身后。
良久,她才轻轻问道:“皇上,回去吗?”
那个背影并没有说话,只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点点头。罢了罢了,见到她又如何,他该要是什么样的表情,他该要说什么……
她恨他的吧……
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到头来他没有能够保护她,为了所谓的江山,为了肩上的责任,他把她遗弃在这个荒无人烟的虚英观。
相见不如不见。
方抬起脚要走,却看见悠儿愣愣的神情,穿过他的肩膀看着他的身后。那表情古怪,带着一丝恐惧。
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他的心颤抖起来。
回身,只见远远的幽暗之处,一个娇小的身影正缓缓行来。那身影那样的熟悉,却又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仿佛消瘦了许多。
待那人走进了,那熟悉的脸庞才映出在暗淡的光线下。她并没有十分的装束,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青布衣衫,与他身上的竟是一色。小脸儿清瘦了许多,并没有涂胭脂,清冷冷的竟比周围的竹叶还要素洁。
看到他们在在面前,她眼波一转,淡淡然一笑。那笑容虽是淡淡的,却有炫目之感,仿佛这幽暗中绽放的一抹光亮,竟让他几乎睁不开双眼。皇帝和悠儿仍是愣在那里,她便嫣然一笑,转身拐进竹林之中。皇帝惊了一下,脱口而出:“且慢……”
她定住脚,回身一顾,眼中平静毫无波澜,静静地望住他。
这一下,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伸也不是。方才见她要走,心底竟是无限的舍不得,可是她停下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怎么?”见他久久不语,画扇淡淡一笑,眉眼之间却是安静恬淡,唇边的弧度平缓,双眸星点,静的如同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般。加上那乌鬓如云,脸庞素净,身上那单薄的青布衣衫,更是显得弱不禁风。
他心中一紧。
她,真是瘦了许多。
“你……”却还是找不到话题。
画扇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却是淡漠的,仿佛眼前的男子只是个陌生的人,仿佛他并不是她曾经深爱着的那个男子,不过是个过客。
他深呼吸一口气,终于道:“方才那笛子……”
画扇歉然一笑:“是民女冒犯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根小小的竹管,一寸余长,却不是笛子。凑至嘴边轻轻一吹,又是“唿”的一声。她笑随手往地上一拂。竹管落地,在经年累积的落叶上发出微微的声响。
便转身,不顾而去。
他仍是愣愣地站着,直至那背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方才走前几步,俯身捡起地上的竹管。不由自主地凑近嘴边,便有一顾莫名的香气如兰扑鼻而来。轻轻一吹,伴着“唿”的一声,丝丝甜味在舌尖曼妙漾开。
云画扇……
何事秋风悲画扇……
140、碧阑干外绣帘垂(六)
听雨轩里,裘敏等了许久,却不见皇帝回来,不禁有些着急。心里莫名的惊慌失措起来。巧儿见她这样,便斟了一杯茶呈上:“小姐,你……”话音未落却是“哐当”一声,被裘敏不耐地拂落在地。
巧儿一时愣住了。
跟随小姐这么多年,幼时的时候小姐也曾顽劣,却也没有给她脸色看过,嫁入王府之后,更是恬淡得如同死去了一般――今日这是怎么了?
见巧儿这样,裘敏知是自己失态了,只是心里烦躁,只抿了抿唇,便别开头去。却有意无意地,望向了北面那微微打开的窗子。席地而坐的她看不见那一片竹海松涛,只看见外头的碧蓝色的天空,漂浮着的白云,似乎离得她很远很远,远到耗尽一生心力也是无法触及。秋日澄清的阳光,柔柔的并不刺眼。
许久,她才请若无闻地吐了一句:“皇上……怎么还不回来?”
小院里遍是荒草。这时候天色己经有些微微的暗了,无数流萤在草丛之间飞舞,发出微弱的明黄色的光亮。小院正中央,是一把小小的炉子,苍白色的烟雾袅袅从炉底逸出,一缕缕消散在半空之中。
炉子上是一只砂锅,上面有着岁月的痕迹,早看不出原先的花色,只有黑漆漆的一片。一股清香从砂锅之中逸出,淡淡的却含着丝丝甜意。画扇坐在炉子后面,手中拿着一把破旧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眼睑之上却毫无跃动,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连宸祈站定了在她面前,隔着炉子上不断升起的青烟清雾,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表情是恬淡的,和她一般。嘴角亦没有弧度。
悠儿守在小院外边,时不时地投来担忧的目光,一边还要打着手势,屏退闻风赶来的虚英观道士与守卫。
沉默了许久,皇帝终于问道:“这煮的是什么?”不由自主地带了一丝颤抖。
却是没有得到回答。
依然是寂静,天荒地老般的寂静。岁月的风穿堂而过,出去那单调的沙沙声,似乎什么都不存在了。他自己甚至也怀疑起,方才那一句话是否问出口,还是只是心中的臆想。
“菊花茶。”直到他几乎要肯定的时候,她方才不紧不慢地答了一句。如蝶一般的睫毛却还是没有丝毫闪动,似乎她一直是这样沉默着,沉默着。
“……”本没有期望她会回答,这一下却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憋红了脸,才问出一句:“怎么想起煮菊花茶来了。”
这一回她却并没有让他久等,微微抬起睫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闲来无事罢了。”语气却是不卑不亢,既不显得诌媚,又让他挑不出错来。
他听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却忽地下起雨来。画扇扔了扇子,动作熟练地将炉子移进屋子里。连宸祈犹豫了一会,亦跟了进去。
这才发现,她所居的这间小屋,竟破旧得不成样子了,并不如从外头看去的那样完整。外头下着雨,这里头却也是漏着水滴点点。
他立在门口,看着她将炉子安置好,打湿了的发上,有水珠顺沿而下,湿腻腻的发紧紧地贴在了额头之上。竟有一种冲动,要伸手去帮她拨开那一缕发。
她直起身子,冷然的目光掠过他,他方才醒悟过来一般的,不自然地低咳了一声,将视线转移开来,假装打量起这屋子来。
当眼睛适应了屋内的黑暗的时候,方才发现这屋子是如此的简陋――不过一张破旧的木床,另有一张己经发白的桌子。
这便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居住的地方……
想起来,竟不由的心里揪疼。
这样对她,究竟是对是错?
她会恨他的吧?
仿佛并没有第二个人在场一般,画扇神态自若地掸了掸灰尘,蹲下身子查看菊花茶的火候。
雨是越下越大。
悠儿担忧地看着院子里那在风雨中似乎摇摇欲坠的屋子,不禁泛上一丝担忧。这屋子可安全吗?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伤了皇上,那可是……可是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进入,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着秋雨倾盆倒下,一旁的竹林发出可怕的呼呼声,仿佛鬼魅夜行一般的可怖。悠儿深呼吸一口气――不管了,必须进去请皇上出来,便是掉脑袋,她也不能眼看着皇上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咬了牙,闭上眼便要冲进雨帘之中,却忽地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又朽木倒塌时候发出的涩然的吱呀声。
待她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小屋己经变作一堆废墟。
“皇上!”她失神地轻喃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声尖锐的叫喊划破天际:“来人那――”余音尚在雨帘中缭绕,便看见在一片昏暗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