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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机,这么多天我一直没开过机,可我却总是随身带着它,我总觉得什么时候会用上它。我翻看电话本找到Joe的名字,我按下Joe的号码,我忽然发现我和Joe认识这么久,我却从没把他的号码记下来,我竟然还要翻电话本才能知道他的号码!我对他是多么的不经心啊!我听见Joe那个时髦的破手机在马路上扯着脖子唱我熟悉的歌。我早就告诉过他换个音乐,那个太吵了,太吵了,一点都不环保!他怎么就不记得换?他为什么不换!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这么吵的音乐出现!
我走得挺慢,迈着雍容华贵的步子。雍容华贵的LV在我手里,雍容华贵的Louis Vuitton在我手里,雍容华贵的路易威登在我手里,一只雍容华贵的鞋子在我手里。雍容华贵必与冷酷傲慢相连,路易威登不为Joe掉一滴泪。
乔喊:“他还没有死!”那一刻我忘了讽刺他南方味的普通话。我在杂乱无章唏嘘不已的人群中居高临下地对着Joe的脸,手机铃声依旧嘹亮盖过所有声响。Joe憋着最后一口气说:“我第一次遇到你时,你的手机就是这个音乐,《欢乐颂》,你肯定不记得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Joe满脸都是血,我找不到伤口,医生说是颅内出血。Joe说的最后两个字是——我疼。我抱着他的头,哭不出来。
电话响一段时间没人接会自动断掉,我坐在救护车里看着医生徒劳地履行职责觉得很好笑。我平生第一次坐进救护车,看着它可以肆无忌惮地闯红灯,一点都自豪不起来。车窗外行人的眼睛总是很木然地扫过救护车,只有报亭的小贩才会把脑袋探出来看个究竟。手机不停开始地涌进短信息,我设置了“移动小秘书”,关机以后谁给我打电话都会有提示。这种每个月只需五块钱的电信服务真的挺好。
Joe给我打过无数次电话,Joe还有两条留言。Joe说,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人生地不熟的,你要是迷路了可怎么办?你想要什么东西没人给你买可怎么办?我知道你其实也没那么笨,可我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还是小心点吧。记住,在一个固定的口袋里放一百块钱,万一遇到点什么事,你不也能应个急吗?也不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离开?我觉得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才走的。看着你难受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觉得自己挺无能的,宝贝儿你要是有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啊?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开机,我也不知道——系统提示的声音:录音结束。删除请按1,重听请按2,收听下一条请按3——我也不知道你这个录音有多长时间,刚才说了一半就断了。我想你了,宝贝儿。想你又能怎么办呢?就像你说的,想着呗!呵呵。你要是能收到就赶紧给我打一个电话。宝贝儿,你在天津我们几个月见不了面也没什么,可现在我不知道你在哪儿,你到底怎么了啊宝贝儿?我是不是太罗嗦了?那我不多说了,回头你该嫌我烦了。你自己多小心吧,没事赶快回来吧!回来给我打电话,发Email也行。拜拜,宝贝儿,我爱你。呵呵。
我不停地按“2”,我不停地按“2” ,我不停地按“2”。医生说手机信号影响心电图,可如果没有信号的干扰屏幕上就是一条直线啦。乔像个尽职的丈夫那样替我抹掉眼泪,一瞬间我觉得Joe已经成为我们两个共同的好朋友。“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啦。”乔信心十足地鼓励我。玻璃窗上映出我的脸,我从没见过这么难看的脸。这么难看的脸。我不是发过誓再也不让Joe找不到我了吗?我真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坏小孩儿!
乔,你亲亲我好吗?你亲亲我的脸好吗?你快亲亲我好吗!我觉得我的脸没有知觉了,我觉得我的脸死了……
我真是一个坏小孩儿,总是在别人忙的时候捣乱。医生抢救Joe已经够忙的了,可现在还要抽出人手来抓住我的手抓住我的脚,保证我的手不再拼命地抓破自己的脸,保证我的脚不会踢翻沉睡中的Joe。
我看到Joe睡着啦。我看到Joe睡着啦。我终于看到我的Joe睡着啦!
手机掉到地上,大概被踩了个稀巴烂,有哪个行人会注意到一辆疾驰的救护车里闹翻了天?
从一数到六
槟榔走后,凯歌总是变着法地约我和小妖出来。我们不知道悠悠知道不知道,不过每次我们都要特意问上一句“悠悠好不好”。对于异性发出的暧昧小邀请,我们从不拒绝。因为我们总是可以安慰自己说:“他是冲着她来的。”其实我们心底都确定他是冲自己来的,这与面子有关。
凯歌坐在我们对面,小心翼翼地把那把可怕的大勺吞进嘴里,忍痛不发出一丁点声音,让人看着揪心。红菜汤喝完了,他放下勺子很郑重地对我们说:“来俄国餐馆就得喝红菜汤,不过这家餐厅给的勺子不对,应该给那种圆勺,他们给的勺太长了。”最后,他又补充说:“喝汤不许发出声音是西餐礼仪里最不人道的一个规矩。”
我和小妖对视了一眼,心想,我们才不在乎他们给的是什么勺呢,我们只关心这家餐厅的价格。如果不是这样,谁会来和他吃饭?严格来讲,这家餐厅根本不算是西餐厅,以前租借地里的俄国餐馆算什么西餐厅?烹饪是一门艺术,怎么也得去法国或者意大利餐厅才算吃西餐啊。但就是因为它的名头响亮我们才被骗来的,凯歌不拿这个诱惑我们的话,根本就见不到美女的面。他自己好像也明白,因为“1979”的生意实在太凋零了,没有人愿意再去给他捧场。大家都有锦上添花的嗜好,缺乏雪中送炭的美德。
饭后甜点是奶油木斯,小妖叫了水果三德,我们一边吃一边频频交换眼神,酝酿着怎样才能脱离凯歌的魔掌,独自去玩耍。我用眼睛告诉小妖,不要再重复上次那种劣质的谎言了,她瞪着天真的大眼睛和凯歌胡说八道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抬起头来——上次,为了甩开他,小妖竟说我一会儿要去采访!那会儿已经是晚上9点了,我有胆量去采访哪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啊?小妖眉飞色舞地说着,我闭紧嘴巴感受着还未被酒精完全麻醉的基围虾在我的舌苔上跳跃,头垂得很低,掩盖那与我不相称的脸红。小妖在桌子底下猛地踢了一下我的腿,意思是让我配合她一下。我却被吓了一大跳,一张嘴,那只虾就飞了出去,掉在凯歌跟前的调料碟里。这下可好了,凯歌那件雪白的衬衫刹时变得面目狰狞,跟他的人一样。我们得以顺利逃脱,只是可惜那只活虾,剥了皮还在我嘴里跳呢!多鲜活呀!
“我奶奶住院了。”这次小妖平静地说。
我猛地咳嗽起来,这个小丫头片子,为了躲开凯歌也不用这么糟蹋自己的家人吧?我看了小妖一眼,她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甚至带了点理所应当的忧伤,气氛陡然变得沉闷。不知是因为小妖的话题沉闷,还是担心凯歌拆穿我们才变得沉闷。
凯歌没说什么,把我们送到医院。我们像一对孪生姐妹似的凄凄惨惨地向凯歌挥手告别,十分悲壮,一直目送他的车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才敢笑出声。小妖拉起我的手说,走吧。我又笑了,她也笑了,我们手拉手穿过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从后门跑了出去。
天性随和的人也有讨厌的地方,在决定去哪里玩耍的时候,我们总是说“随便”,其实就是没有主意。两个这样的人在一起,比如我和小妖,那可就惨了。时间飞逝,全都消耗在“去哪里”。有的饭店很聪明,菜单上醒目的地方增加了“随便”这道菜,点击率之高,超过了所有涩情网站。真应该有个酒吧也叫“随便”,那样我们将省去多少烦恼?我们在出租车上唠叨着:“彩虹”不能去,我喝多的时候站在椅子上跳过舞,撞碎了那里的一盏灯,我的头没事;“众鹏”不能去,小妖喝多的时候被服务员抬到出租车上,服务员的腰没有被扭到;“相聚”不能去,那里有小妖的一个超级“粉丝”,每天都在做痴心等待状,她不想毁了他美好的梦;“老九九”不能去,那里分别记载了我和小妖N次偷情时光,我们会触景生情;“部落地”也不能去,我和小妖的熟人都太多;“1979”更不能去了……天津的酒吧太少了——我和小妖最后的结论。
崭新的街道显得凄凉,到处都在大兴土木,如果离开这里一个月后回来找不到家,我一点也不会觉得稀奇。我们缩在出租车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想着要不要找一个同样无聊的人和我们一起坐车去北京度过这个夜晚,想着可以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个人。厚重的烟雾把司机呛得差点打119,小妖脱下她的工作服,一件很漂亮很标准的Office Lady必须穿的黑色小西装,露出穿里面的紧身衣(她的台湾老板最讨厌从女职员身上闻到烟味)。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件“工作服”?我工作的时候只穿睡衣。
我们指挥出租车开过一家家酒吧,每个我们熟悉的酒吧门前都停着我们熟悉的车子,我们不想进去。同志们是多么勇敢啊,明知是来喝酒买醉的,还是要开车出来,也不知道交通法规是给谁定的。我们走过一家家我们不熟悉的酒吧,酒吧门前什么车都没有,想到里面潦倒的惨状,令人畏惧,没人想进去。这个夜晚终于可以用我老爸说的“凄凉”来形容了,小妖使劲喷出一口烟,说了一句十分经典的话:“城市得了性缺乏综合症,完全是个更年期的老妇女,没有激情。”而我们,就在这个老妇女的子宫里游荡。
我一遍遍地看手机,希望槟榔的短信可以响起(因为有时差,连在网上见面都不容易,只有手机最同步最及时)。小妖也和我一样,她也希望某个追求者可以在此时可以想起她,甚至连最讨厌的那个出现,她都会送他一个甜蜜的微笑。我们坐在“西部”的冷板凳上,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哪家酒吧可以去。乐队在唱黑豹的歌,我们在喝一种酒精度数很低的酒,顺便看那些表情和我们一样木然的人。服务员递过来一张纸条,一个男人写的,想请我们一起喝酒。我在纸条上写道:“先把字练好。”小妖笑了,花枝乱颤。然后,我们迅速逃离——“菲闻”酒吧里,只有我和小妖两个客人,七个服务员一起围过来,把我们吓得要死;NYC装修停业,外面的霓虹灯闪着紊乱的泪光;“阿里·李”里硕大的拳击台灯火辉煌,就是没有我们想看到的人;“胜利日”有两个醉鬼在调戏女歌手……我和小妖再次相视,凄惨一笑。
“走吧,到‘部落地’去。”小妖说。
“好。”我说。
我们都有点无奈。这个夜晚凄凉,这是无奈的选择,只有到老地方才能得到一点暖。
悠悠还是穿着吊带背心迷你短裙站在椅子上,光荣地扭动着小细腰,活泼俏皮的模样,一定是玩“海盗船长”时又输了,罚站(她的腿真好看,不知内裤里的风景如何);接着,她又输了一局,像所有1948年1月15日迎来解放军的天津人民一样,从椅子上欢快地蹦下来,罚酒。学长在她的屁股就要坐到椅子上的一刹那,揽住她的腰,用面巾纸细心地擦了擦她踩过的就要坐上去的那张椅子。我来得不是时候,却又什么都看见了,然后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过去,和学长进行习惯性的拥抱,在他身旁坐下,和认识的打招呼,忙着把小妖介绍给不认识她的人,玩这个游戏。我输的时候,只有小妖帮我擦椅子。那天我喝醉了,但还是记得小妖说过的那句话:“你是真的爱上你那个学长了。”
我不知道学长也会来“部落地”,更不知道他和悠悠是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不过,这些现在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天“部落地”里的灯光很暗,一盏绿色的小灯和一盏蓝色的小灯交替闪,有点像悠悠眼里的水。人越来越少的时候,我们玩“大实话、大冒险”。输的人可以选是说大实话,还是玩大冒险。悠悠输了,我赢了,我让她热吻学长一分钟,她“输得起”,赢得了我们的掌声。我也输了,这次悠悠赢了,她让我对学长说一句最想说的话,实话。
我说,去你妈的,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然后,我笑了。小妖站起来说,我送她回家。学长没有拦我们。我看了悠悠一眼,凌晨四点,她还是那么生机勃勃,那么可爱。这就是1983与1979的区别吗?
小妖扯着我回家,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喝醉了,还是我的力气本来就比小妖大。我把她扯进了“1979”。凯歌看见我们并不觉得吃惊,但还是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小妖拿我没办法,只好到操作间里给我拿醋解酒。也就是一分钟的时间吧,我的巴掌就落在了凯歌剃掉络腮胡子泛着青光的脸上,他想都没想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