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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一分钟的时间吧,我的巴掌就落在了凯歌剃掉络腮胡子泛着青光的脸上,他想都没想就还给我一记。小妖正好看到这一幕,冲过去就要给凯歌一巴掌,被凯歌抓住了手臂。遗憾。
“你月经不调是怎么的!”凯歌捂着被我打过脸恶狠狠地骂我。
“你打女人还有理了?”小妖也不甘示弱地替我还嘴。
“是她先打我的!”凯歌指着我说。
小妖看了我一眼,见我没反驳,估计凯歌说的事实,底气也就不如先前那么足了。
“她打你你就可以打她了?她比你小,你不会让着她?还是男人呢!”
凯歌好像乐了,所以我确定他频繁地请我们吃饭就是冲着小妖来的。这对活宝倒是不错,一个抢走我的学长,一个抢走我的小妖。
“大姐,是她先打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挨了一巴掌,还一巴掌是正常反应啊!要不你再打我一下消消气?”
凯歌大概是把脸凑过去了,因为我听到了小妖的笑声,还在骂他贱。他的确贱得很到位,“这两年差着,过两年还贱。”他说。我捂着脸蹲在地上哭。我知道我需要保护。我想起了“油纸伞”,槟榔是怎样风流倜傥地替我在乔面前出了气。我又想起了Joe是怎样疼他爱他宠他的宝宝。我甚至想起了乔给我做的好吃的炒饭,想起了大仙是怎样把洒过盐的草莓喂到我的嘴里……现在我却挨了打全物体面地蹲在地上哭。我知道我不应该随便打人,但我想到自己是一个去过精神病院看病的人,又觉得自己有这个权利。悠悠有一双长长的美腿,学长不算太老但是很有钱,他们在一起是王八与绿豆、瘸驴与破磨似的完美组合。当然,他们会以为他们俩在苟合在一起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泊与祝英台似的经典爱情篇章。
我究竟是怎么了?明天的报纸上会不会写着——美女作家争风吃醋酒吧打人?我是不是更希望这样?
我到底是怎么了?
小妖说:“你应该嫁人了。”
可是我知道,只有我自己是我的神。我的身体可能会归属于某一个男人,但是我的心,总是在为自己而跳跃。直到有一天槟榔指着我的鼻子对我说:“你为自己活着,你活得太自私了!所有的人和事都是你的剧本,不符合你的剧本你就不爽,就要闹,就要闹到别人来适应你!啊……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我——恨你!”
我才知道,原来和被爱比起来,被人恨更加美妙。
那天我对小妖说了很多话,我总是在借酒装疯,说了很多自己不想负责的、压抑很久的话。我告诉她我和乔完蛋了,因为我爱上了Joe,但是Joe却已经死啦,因为我,他死在一辆面包车的轮下。乔带了一个哈日的小妹妹向我示威,他们已经结婚了,我和乔是不可能的。他把我气昏了头,不过已经被槟榔狠狠地羞辱过了。槟榔是魔鬼,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忘了告诉你,他是我爸爸的属下,我爸介绍我们认识的。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他就是那次在“部落地”出现过的男人。现在这个魔鬼在德国替我爸摆平麻烦。我觉得我有点想他,我甚至怀疑我有点爱他。他成了我的“男朋友”以后,我再也没有哭过。有他在,我就不会哭,也不会“犯病”。我想我真的很需要他,也许我还离不开他。可他是魔鬼……
我流了很多眼泪,月亮是冰淇淋,稍微不注意它就会化掉。我说了很多话,星星是爱人的眼睛,一眨眼它就飞啦。
我借着疯劲强迫小妖给我搞到一张可以打国际长途的IP卡。我的手机不能打国际长途,这样的夜晚要小妖去哪里搞IP卡?她打电话给她的若干追求者中的一个,20分钟后那个人就把IP卡送到了。这在日后成为小妖和凯歌吵架的若干理由之一。
“我想你,你快回来吧!”我对着电话筒说。我只会说这一句话。“我想你,你快回来吧!”
槟榔飞快地计算了一下时差,发现此时已是北京时间凌晨4点。他说我不乖,又跑出去喝酒了。他还说他也想我了,但是工作太重要了,回去的时间不是我和他能左右的。
“我想你,你快回来吧!”我对着电话筒说。我只会说这一句话。“我想你,你快回来吧!”
槟榔是个自相矛盾的家伙,他又说好宝宝乖乖的,赶紧回家睡觉吧,我会给你带礼物回去的。
“我想你,你快回来吧!”我对着电话筒说。我只会说这一句话。“我想你,你快回来吧!”
我哭了,所以槟榔那边好半天都听不到声音。
“好宝宝,别哭了,行吗?你一哭,我的心都被你揪起来了。我知道你想我了,我也特别特别想你啊!我这边工作一结束,马上就回去……”
“我想你,你快回来吧!”
“我知道,我知道……”
“我想你,你快回来吧!”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你怎么这么任性呢?”
我想你你快回来吧
…
哈喽,伽利略
我用加大加粗的字体写出上面那句话,是想表示我说出这句话时的力量——我想你你快回来吧。
我丝毫没有考虑过电话那头的槟榔是什么感受,也从没想过自己提出这个要求的目的是不是真的那么迫切地想要见到他。我只是在想,如果他真的因为我的一句话就从德国跑回来,那么这将成为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啊!小妖就是我的证人,谁也不能指责这是蹩脚的电视剧情节。
但是槟榔没有回来,他没看过那些倒胃口的、却很能感动女孩的偶像剧。这个一心想走岳父路线的垃圾,他竟然真的要把自己塑造成“工作高于一切”的倒霉形象吗?他以为对工作认真负责,我爸就会给他一个好分数,他就能和我怎么样了吗?他是一个大傻瓜!
大仙笑眯眯地听我说着这些,时不时地提醒我一句:“喝茶,喝茶。”
他给我泡了一壶可怕的苦丁茶,味道苦得要死,还强迫我一定要多喝,说是可以败火,清理我那“可以滴下烟油子、散发着酒糟味儿的内脏”。我照了一下镜子,发现自己的确需要这些偏方来治疗享受酒精和烟草带来的后遗症。我憔悴得像流产手术后的悠悠。当然,我并没有忘记大仙上次给我的那些令我反感的“忠告”。不过既然槟榔已经让我不高兴了,而我也下决心等他回来之后就结束“这场与这个时代不般配的相亲闹剧”,那么大仙的“忠告”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我顶着宿醉的头痛以及种种不适,在网上查了一下德国到北京的航班。最晚的一班飞机达到时间是晚上9点半,再给槟榔2个小时让他从北京回到天津,那么他为什么现在还没到?飞机上有恐怖分子、高速公路堵车、火车出轨……就算这些事情全发生,槟榔现在也应该到了啊!
因为这是第三天的傍晚时分。
“我决定了,我要和他分手!”我咽下一口苦丁茶对大仙说,“我们本来就没有感情,现在已经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这就对了!”大仙激动起来喜欢拍自己的大腿。
“我都失恋了,你怎么还这么高兴呢?你……”我盯着喜上眉梢的大仙,突然想起那个晚上小妖说的话——“那个老家伙不会是爱上你了吧?”
我愣住了,后面的话被大仙接上:“我什么?”
“你……”我翻了一下眼睛,忽然觉得很好玩。又有一出新戏要上演了,不是吗?第二本小说里的“忘年之恋”要在我的生活里发生了,不是吗?大仙的年纪要比乔大,所以由他来扮演“恋父情结”的男主角不是比乔更合适吗?我的小说虽然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行着无耻的重复,但如果小说可以成为生活的坐标,那又有什么所谓呢?小说和生活,我本来就分不清。我本来就不知道我的生活是为了小说而继续,还是我的小说因生活才存在。
我的脑子飞快地旋转,旋转。仅仅因为我在书里讽刺了“油纸伞”,大仙就要兴师动众地找到我吗?他这个年纪的人,还会在意这些小事吗?那么,他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找到我之后还要努力成为我的“朋友”?为什么总要拼命消除年龄的痕迹?为什么有事没事他都要频繁地给我打电话……
我仔细地端详着大仙。在此之前,如果有人要我描绘一下他的样子,我的大脑会一片空白。在此之后,我只能非常遗憾地告诉你,大仙是那么普通的一个人,如果他成了通缉犯,按照他的照片,在中国可以找到500个长这种脸的人。所以,我想我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吧。
“你为什么说我分手‘就对了’?”我问。
“因为你们不合适。”他愣了一下才回答,我猜他心里的那张脸应该红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你又不了解他。”
“你们都是那种需要别人照顾的小孩儿,两个这样的小孩儿在一起,你说你们谁照顾谁?”
“现在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谁不需要别人照顾?”
“你们俩是特别需要照顾的那种。”
“为什么?!”
“看你的书啊!”
“他呢?”
“你没看见他就长着一张要被人照顾的脸吗?我敢说,如果保险丝断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说,我得找一个‘爸爸’,他得找一个‘妈妈’?”
大仙又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差不多吧!”
我不能再说什么了,也不敢再说什么。我知道我该死的脑袋又想远了,我的脑袋里总是会冒出“结婚”这个老土的字眼,就算别人不说什么,我自己都受不了这些没创意的重复。看看吧,这就是我脑袋中的终结宿命,所有的小说都没有逃出这个情节!可是我也知道,尽管我不知羞耻地重复这个情节,但我并不是真的想嫁给谁。23岁的时候我曾梦想嫁给崔健,他那首《假行僧》我一直当座右铭: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我的一个小说主人公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南北(但她并没有那么洒脱,整个一个苦菜花,像琼瑶写的)。我热爱崔健的嗓音,尽管我并不热爱摇滚,看他的演唱会我会流下眼泪,我还是会不顾一切地跟着他喊叫,拼命喊叫,他可以把我带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当我看到那些30多岁貌似坏人的“叔叔们”,胳膊上绑着红布条,在他的号召下,说坐就坐,说站就站……啊!我简直迷死他了!可惜,这个梦想随着一篇采访而宣告结束——崔健连女儿都有了。这位摇滚教父似乎真的已经成了历史人物,他越来越低的曝光率,让我很难回忆起他曾带给我的激情……激情这东西就像春药,有毒的糖果。有机会真想问问他,为什么不等我长大?
我忽然不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我的头靠在沙发背上,环顾无比熟悉的“油纸伞”。这里没有我的梦想,但是我累的时候,这里的确非常适合休息。休息。我这个自诩唯爱主义者的家伙要休息了吗?还是另外一个把戏?
此刻的“油纸伞”正是它生意兴隆的大好时光,来这里的大资、小资、伪资们拼命压低声音交谈,但时不时地还会冒出某个女人尖锐的笑声,或者某个男人吆喝服务员买单的声音。当然,这里面还夹杂着一个我熟悉的声音——“你可把我逗死了。”小妖迷人的声音,不知谁又给她讲笑话了。
我站起身张望了一下,看见小妖和凯歌坐在窗子旁边,绿色天鹅绒窗帘垂在他们身边,那场景像是一幅宁静的田园画。
“那不是小妖吗?”大仙也回头看了一眼对我说。我点点头,重新坐下。
“那是她男朋友?”他又问。我摇摇头。
“那就好,看起来就不般配。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眼里有‘好东西’吗?”我的嘴里含着TNT。
“当然有了!”大仙坏坏地笑着,这笑容简直和槟榔一模一样!“你就是啊!”
真没想到,他这把年纪还要玩这种文字游戏,是为了证明自己童心未泯吗?
“怎么了?不高兴了?”大仙试探地问我,我没理他,他说的根本就是废话。“后天有事吗?”
“干什么?”
“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保证让你重新看待人生!”
“说的真悬!好吧,明天记得给我打电话,和我确认一下。”我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
“喂,我干什么不用向你汇报吧?你又不是我爸。”
“关心一下总可以吧?”
“去酒吧,你去吗?”我知道大仙不喝酒,没有比酒吧这样的地方更刺激他了。
“又去鬼混!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地看会儿书吗?”
大仙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