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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寒气森森的双眼审视她略显不安的面孔,而这种不安与慌乱又仿佛坐实了她的罪名一般,Takki伤人的言语再次冲破理智的闸:
“你就是常常做出让人误解的事,才会叫别人以为是个随便的人!或者说你现在的私生活本来就很糜烂?顶着张清纯的脸是容易吸引男人,不过你最好挑一挑对象,如果让谁都有机可乘,比如刚才那种货色,连带着我也非常掉身价的!!”
鲜血迸出,好似一把长剑瞬间贯穿了心脏。所有恶毒的语言钻进耳朵,破碎得无法连贯地翻译出意思。
眼前,Takki的脸都变恍惚了,姒非微慢慢朝后退去,靠着墙才支撑住发抖的身体。
她已经完全不明白了,她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是怎么了,他诡话善变得不着边际,前一刻还会张开双臂保护你,下一刻手一翻便将你粉碎成尘埃。
没有哭没有反驳,姒非微低垂下头掩住了被绝望吞没的目光。她颤抖的手指指着门,连“出去”两个字都无法吐出。想要哭泣却哭不出来的那种压抑,让她摇摇欲坠。
“我……”Takki说出那些话后就后悔了,隐蔽在眼睛深处的不安与落寞这时才急切地涌出,连同歉意,写满了整张脸。
可是姒非微没有抬头,她指着门的手指不动分毫。
令人颤栗的死寂。
当来自他的恶意将她荒芜成一座废墟,她也懂得了用沉默来抵抗暴雪。
Takki的手一直犹豫不决地放在姒非微的肩膀旁边,却不敢碰触。几经挣扎,他最后只有讪讪地收回来,颓然地被驱逐出境。
为什么每次都会被自己搞砸?
Takki一拳砸在自己房间的墙上。
但是,那条内裤到底是怎么回事?
Takki从未想到,有一天,他要直面姒非微有新恋人的可能。
他是什么样的猪头?他们到了哪种亲昵的关系?他会像自己一样老惹她难过吗?
Takki坐立不安,惶惶的心在胡思乱想中蒸腾。
不行!他不承认有这样的人。
这只是个误会!可能是不认识的人的,晾在楼上掉下来,她帮着捡起来?……也可能是服装组的服装?可是需要演戏武装到内裤吗?!
怎么都不能说明!Takki烦躁得差点要去撞墙。
幽幽地,他好似听到了隔壁传来的一声抽泣声,压抑的,把人的心都哭碎的声音。
细听,却又一片安静。Ta kki拿了只杯子贴在墙上小心地听。
介意那些无谓的破烂小事做什么!
我是变态偷窥狂我认了!
我就是爱她我也认了!
……可是,现在的自己,一身的刺。Takki懊恼地滑坐在地上。
言不由衷的话,每每化作荆棘,在他想拥抱她的时候,刺得双方都鲜血淋漓。
在海天公司被轻视被侮慢的日子里,他养成了这种叫人齿寒的说话方式,一言一语,犹如是黄蜂扎出的刺,带着至死也不休的毒。
武装成为本能的习惯,在对上她的时候依旧发挥了效力。
叫他如何对她轻呢曼语?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坦率的少年白清歌。说不完的甜蜜语言,是那个他,才会的爱的方式。
Takki闭目凝神……不,他不能说,但他还能唱。
姒非微坐在床上,整理着衣物,间或擦一把涌出的泪。
隔壁突然响起捣墙声,她不明所以地走近。
翩飞的手指下,清亮的吉他声响起,纯净的嗓音随即淡淡地传来,流转在尘世浮华如同天籁。
曾经有一份记忆在记忆的深处
曾经有一段过去让过去很痛苦
曾经有一个恋人使恋人失声哭
曾经有一种期待变期待为领悟
曾经有一次相遇在相遇的最初
曾经有一个笑颜让笑颜很模糊
曾经有一半自己使自己迷了路
曾经有一种放弃变放弃为永不结束
那些曾经且甜且苦
关于你的一切最后都会化作我
最珍贵的宝物
姒非微愣了,她痴痴地坐在地上,靠墙倾听,像一株柔弱地挨在水晶壁沿上的扶郎菊。
歌声沾着夜露的凉意,听来那么空灵,却又载满了寂寥与数不尽的深情,借着风的轻喃,潜进风,潜进夜,潜进谁心形的岛屿里?
【14】
凌晨,微光尚未透进窗,剧组已经有了响动。
姒非微一惊而起,昨夜迷迷糊糊睡着了,竟然忘记了赶在剧组出工前离开。
她拎着行李,小心地拉开门探头时,赫然看到Min守在门口:“今天我护送你。”
他眼里显而易见的担忧,叫她说不出“不”字来。该抱怨吗?Min这个好心办坏事的人。
姒非微怯怯地将行李放在门后。
落跑计划,推迟一天。也好,先与樱小姐告别一下吧。
“咦,真的要走了?需要小菜他们送你下山吗?”
姒非微从来没听到过梁冶樱这样和颜悦色地对自己讲话,甚至可以用“春天般温暖B B S.j OOYOo·N eT”来形容。她不争气地被这种反常吓得抖了一抖。
不,也并非是反常,看樱小姐嘴角堆起的得意的笑,姒非微一下子明白过来。不再对她使暗招的染冶樱,改走“攻心为上”路线,获得得了巨大成功。
最后一天的拍摄,来个完美结局吧!姒非微拍了拍脸颊,打起精神,投入到工作中。
可是,真的要走了,反而有了云里雾里的不真切感,姒非微呆呆地想。
再看不到他骑白马翩翩,看不到他与Min互嘲又帮衬的兄弟情深,看不到他对上自己时充满杀气的眼神,看不到……那个眼神最终柔化作一道旖旎的虹。
一切都要化为过往,剩下一声轻叹。
今天以后,退回到一个多月前那样,她是遗落在人潮里的一滴水,他是云端遥不可及的光芒。从此,她只能隔着屏幕触摸他的眉眼。
姒非微凝望着场边正在休息的Takki,同样地,Takki也抬眼,注视着威亚上的她,眼里有星辰在闪耀。
“NG!”
潘副导喊停。
现在正在拍摄的,是在滑索和钢丝的作用下,姒非微与司诺携手飞舞的镜头。
“司诺,你的动作太僵硬了!”
见司诺眉头打结,姒非微小声嘀咕道:“死鸡翅膀。”反正马上就要离开剧组了,将之前没胆说的话都喊出来吧。
都是他被NG的缘故,害自己也被吊得周身发凉四肢僵硬。对方似乎听到了姒非微的话,两道犀利的目光射过来,姒非微毫不示弱地反瞪。
“Action!”
第二次开拍。姒非微按照剧本要求的,在风中舒展开衣袖,在触及司诺指间的一瞬——
突然间!姒非微感到重心往下一沉,四周风景猛然变做了极速向上拉起的幕布!耳边全是尖利的风声!
“威亚断了!”
地上不知谁发出了凄厉的喊声。
司诺从七八米高的地方重重地跌了下去,身上三根威亚全断,像只笨重的沙袋直线下坠,掉落在下面的垫子上发出闷响。
姒非微身上的威亚断了两根,可仅存的那一根辅助威亚根本无法拉住她,她被滑索带着斜冲下来!更可怕的是,她下落的方向远远超出了安全范围,向垫子外的空地砸去!
短暂得眨两下睫毛就能结束的事故……姒非微甚至来不及恐慌,她心中升起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遗憾。
跟清歌在一起的那些画面极速掠过,回闪交错……风声中夹杂着清歌喊她名字的声音……可是,都不重要了……
姒非微阖上了眼睛。
地面上,Takki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姒非微的身影。在威亚断裂的那一瞬,他便像离弦的箭冲了上去。在姒非微落地前的一刻,他奋不顾身地张开双手抱住了她。
极大的俯冲力,让Takki抱着姒非微在地上连滚了四五米,四下尘土飞扬,烟尘滚滚。
“咳咳……”
停止了滚势,Takki咳了一声。
他现在整个人好像都被嵌进地里去了,颈椎和五脏六腑都震得碎掉了般地疼,连呼吸都带来麻麻的刺痛。
低头确认了姒非微在怀中后,Takki眼前一阵发黑,安心地休克过去了。
摔下来的时候,姒非微并没有感到害怕。但起身看到Takki失去意识的时候,巨大的恐慌向她袭来。
“清歌,清歌!”她惨白了一张脸,颤抖着推他,“你不要吓我!”
被吓呆的众人几秒后全部炸开了锅,迅速跑来急救。
梁冶樱简直急疯了,大喝着:“快点!担架!”
众人的喧哗中,Takki又睁开了眼睛,虚弱地说道:“没死呢,头很晕,有点想吐,别吵……”
众人松了一口气,在梁冶樱的大呼小叫中车子开进场来。姒非微咬着唇忍下眼泪,起身让位给抬担架的人时,手腕上一紧,低头发觉自己的手竟然被Takki紧紧握住了。
梁冶樱钦点了几个同去的人,叹了一口气,对着姒非微喝道:“还不跟上来,难道要把他的手跺掉吗?”
一路上,Takki的头就枕在姒非微的腿上,他时而醒着,时而又睡过去,抓着姒非微的手却没有松开过。
“不要走开……等下,有话和你说……”
Takki半阖的琥珀色眼睛里蕴含着无限的言语。那眼神里再也没有让姒非微害怕的清冷和拒绝,没了凝固的冰霜,而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柔情。
这种温情顷刻间漫过了姒非微的双眼,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一片。她的胸口开始撕心裂肺地疼,眼泪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对不起,清歌,对不起……”
【15】
头顶的灯光氤氲成一个光圈。
这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黑了?
Takki睁开双眼,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在哪里——医院,病房。
他慌乱地坐起身,听到梁冶樱阻止的声音:“不要乱动!有伤!”
“非微呢?”Takki紧张地揪紧了床单。
“她一点问题都没有,还陪你做完了检查。医院只允许一个人陪房,所以只好把她赶走了,留我在这里看守你……你那叫什么眼神!敢嫌弃我?! ”梁冶樱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Takki拍掉她伸过来的爪子:“我要见过她才放心。”
“操心别人前先关心一下自己吧——”梁冶樱抱胸在窗边坐下,“先是脑震荡,然后是你的脊椎骨第十一、十二节骨节稍微有损伤,医生说近期最好别拍戏了,回去静养,这两天要先住院观察。”
妈妈的,难怪起身会这么痛!Takki抽了口冷气,靠在了枕头上:“今天见不到她完好的人,我是不会老老实实躺在这里的!你把她赶走了?她回剧组去了?”
梁冶樱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看来,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呢……”
Takki抬头与她对视,目光一洗曾经的迷茫与躁动,已坚定平静如黎明时分即将与阳光接轨的天空。
“我是反对你们在一起,但不要以为我只是在为公司利益考虑,如果对方对你的发展有利我们没有反对的理由。你看Min,谁管过他的风流韵事了,但你的情况不同。你以为你现在英雄救美,再加上催泪告白,王子和公主就从此幸福地在一起了?没那么简单的!”
梁冶樱胸口郁结了一口闷气,她不自觉地想掏烟,忽然想起自己是在病房,自嘲地摩掌了下手指,让它们在病床的边沿规律地敲击着。
“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现在似乎有能力打破壁垒在一起。但将来呢,你们就能毫无问题地生活下去了吗?就因为爱你,为了你的形象,姒非微就必须当你背后的影子,一辈子藏身在阴影里吗?”
面对梁冶樱的长篇大论,Takki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想起当初分手的时候,姒非微也说过“不同世界”的话,那时,她心里也在惶恐害怕着这些情况的发生?
梁冶樱的胸膛里逸出一声叹息。她继续说下去,用平缓的语调说着裂帛般的语言,如同一条暗流汹涌下的静河:“她在厨房做饭烫伤手想哭的时候,你可能正在一个舞台上表演;她发烧了躺在床上流泪的时候,你可能正在哪个山沟里拍戏;她孤独了想找你谈心,你可能正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暗无天日地创作着,并且对她的打扰大发雷霆……”
“不是有爱就行的,两个人没有同样的步率,就不可能相互理解。在跌跌撞撞的相处中,再多的爱都会消磨光的。而且,她的情况有些……算了,将来让她自己说吧。”梁冶樱收起眉间的无奈,强颜一笑,“反正我的话,你一贯反着听。”
Takki埋头思索这些话。他知道,这个经纪人虽然爱摆出往死里压榨他们的恶魔模样,但是,在魔女面具背后,她对他们,是不含杂质的最最纯粹的关怀。她的话总是很残忍,却从来一针见血。
“我已经失去过一次,可是我们还年轻,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