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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低头,沉默不语。
若白微微皱眉,看了眼她头发上那枚依然红晶晶的草莓发夹,转身离去。
夜风轻吹。
白杨树在月光下沙沙作响。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
若白停下脚步,后面的脚步声也停下,若白继续往前走,后面的脚步声也随之响起。
“你干什么?”
并不回头,若白冷声说。
身后一片沉默。
“不许你再跟着我!”
依旧沉默。
眉心皱起,若白沿着小路继续向前走,身后的脚步声却固执的仍旧跟着他。
第二天,百草一进练功厅,所有人都看出她一夜未眠。眼睛下有大大的黑眼圈,唇片也有些干涩起泡,她像往常一样在角落里压腿热身,梅玲看着她,又看看同样显得苍白静默的婷宜,最终选择了什么都不说。
“你昨晚去哪儿了?”
走到百草身边,晓萤神色有些不自在的问:
“一整晚都没有回来。如果不是初原师兄来找你,我连你失踪了都不知道。”
昨晚她喝醉酒,睡得昏天黑地,是妈妈把她晃醒,说初原师兄来找百草,可是百草不知去了哪里。
练功厅里比平时安静很多。
所以即使晓萤的声音不大,“初原”两个字还是传进了在场的每个女孩子的耳朵。林凤皱了皱眉,梅玲担心的去看婷宜,婷宜神情不变,继续手握扶杆,下腰压腿。
“我……”
百草犹豫了下。
昨晚,她最后终于知道,若白之所以失踪,是他爸爸的病又复发了。还是细菌感染,比上一次来势还凶,乏力、发烧、头痛,接连几天高烧不退,意识也有点昏迷。若白赶回他父母所在的城市,日夜守在医院,但是上次奏效的抗菌药,这次却几乎不起作用。
当地医生束手无策。
在医生的建议下,若白联系了救护车,连夜将他父亲转院到岸阳,昨天下午正式收诊入院。在检查了脑积液,做了颅脑核磁共振和腰穿以后,确诊若白父亲已经感染了脑膜炎,医生立刻使用了一些新研发出的抗菌素药物,若白父亲的病情稳定下来,感染在减退。
但是昨晚半夜。她陪在医院,希望若白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时,若白父亲的病情竟然又开始反复,高烧到超过了四十度,他陷入昏迷,感染加剧。医生们紧急采用了各种手段,才勉强在清晨五点钟左右,使若白父亲的病情有所缓和。
“稍晚一点,我再向你解释,好吗?”
看着周围的队友们都在有意无意的听着她和晓萤的对话,百草恳求的说,她了解若白师兄的性格,他肯定不希望自己的事情被太多人知道。
“好,不过,”晓萤有些脸红,有些不安,也有些不敢看她,“你不会是因为我昨天乱发脾气……所以气的离家出走吧……?”
百草呆住。
她立刻用力摇头。
“那就好,”晓萤大大的松了口气,又说,“初原师兄也在找你,好像有急事的样子,你要不要跟他联系一下?”
“昨晚……我已经见到他了。”
跟在若白师兄身后,回到医院没有一个多小时,初原就赶到了病房。整整一个晚上初原跟她一样,守在若白父亲的病房里。
“……”晓萤张大嘴巴,然后尴尬的开始笑,“哦,呵呵,这样啊,呵呵,”挠挠头,她努力笑得很爽朗,“那就好,呵呵呵呵,那我就放心了……”
看着她,百草的嘴唇动了动。
训练厅的玻璃门被推开,沈柠教练走进来,训练开始了。
百草还是没有搭档,独自一人练习腿法,一整堂训练课下来,汗水让她仿佛从水里捞上来一样,进行完训练后的总结,沈柠正准备宣布解散——
“教练,我有一件事想要向大家宣布,”队伍中,婷宜温婉的说,在得到沈柠教练的首肯后,她静静一笑,“下周日,我和初原要举行订婚仪式,欢迎大家到时候去参加。”
“下周日就要订婚了吗?”
储物柜前,梅玲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昨天还风云变幻,今天就宣布订婚了。她有些担心的看着婷宜,说: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初原前辈和……”
“就是因为她,我们才决定提前订婚,”打开柜门,婷宜笑了笑,“昨天我做的不对。她会喜欢初原哥哥,会去做那些事,都是可以理解的,同为队友,我对她说了那些话,有些过分了。”
“婷宜……”
梅玲感动了。
“只要我们订婚了,她就不会在胡思乱想,做些傻事,”婷宜将鞋放进去,“这样会对她比较好。”
“也是啊,”梅玲叹息,“否则,大家每天一起训练,气氛总是怪怪的,很不舒服……”
“喀!”
长凳上的林凤咳嗽一声。
梅玲后知后觉的回头看去,见百草已经洗完澡出来了,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她刚才和婷宜的对话。
“百草……”
梅玲尴尬极了。
以往训练结束后,百草还要打扫卫生,比大家晚很多,今天居然这么早。
“梅玲,订婚仪式上可能还需要你帮忙呢,”婷宜微笑,仿佛屋里根本没有再多出一个人。
“啊,好啊,没问题,”梅玲连忙说,“需要我做什么呢?”
打开柜子,百草沉默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将打扫卫生的工作拜托给了光雅和晓萤,她必须马上赶回医院,不知道若白父亲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走了!”
林凤向大家挥挥手,先离开了。
这边,婷宜和梅玲也收拾好了。梅玲犹豫着要不要跟百草说句话再走,婷宜已经边向她交代订婚的仪式上需要做的事情,边向门口走去。梅玲为难的又看了百草一眼,只得赶快追上婷宜。
盛夏艳阳。
高高的台阶下。
一辆银灰色的汽车在阳光下静静地停在那里,一个俊秀的身影从车内出来,那人温文尔雅,眉目如画,如同古书中的仙人少年,宁静的望向他们的方向。
“是初原前辈!”
走下训练馆的层层台阶,梅玲欣喜地对婷宜说:
“初原前辈是来接你的吧。啊,你们一定是要去吃饭,然后吃饭的时候讨论如何举行订婚仪式,会办得很浪漫对不对?哈哈,我到时候会带上DV,把你们的订婚仪式全部录下来,将来等我订婚的时候,就可以好好参考一下!”
婷宜笑了笑。
梅玲兴高采烈的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初原的车前。
初原对她们微笑的点头致意,然后竟没有再说什么,目光望向她们身后,梅玲觉得有点奇怪。这么热的天为什么初原前辈不马上请婷宜上车呢?咦,是不是她在这里电灯泡了?于是她急忙说:
“呵呵,你们快走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正说着,有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梅玲回头一看——
又是百草。
糟糕了。梅玲心中着急,这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吗?怎么会这么巧!
“我来接你。”
打开车门,初原望着百草被阳光晒红的面庞,说:
“快上车吧。”
梅玲瞪大眼睛。
她看看明显有点不知所措的百草,又看看太阳伞下婷宜微微僵住的神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坐公交车过去。”
低下头,百草咬了咬嘴唇,抬步打算从他旁边身旁绕过去。初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对婷宜和梅玲抱歉地说了声:“我们先走了。”
说着,他不顾百草的错愕和挣扎,将百草塞进车内,关上车门。烈日下,银灰色的汽车消失在梅玲的视线外。
“这……这……”
梅玲目瞪口呆,她忽然有点不敢去看婷宜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说,初原前辈真的移情别恋了?初原前辈喜欢上了百草?!
“别担心,初原哥哥会向她解释清楚的。”粉蓝色的太阳伞下,婷宜淡淡一笑,“初原哥哥会尽量温和,不让她太痛苦。”
“哦,这样啊。”
梅玲恍然大悟,刚才她都快吓死了。
远远地,望见烈阳下的婷宜和梅玲都走了,晓萤才又推开训练馆的玻璃门走出去,在她身边,亦枫掩住嘴打个哈欠,说:
“古古怪怪的,为什么刚才要拉住我?看到百草要躲,看到初原要躲,看到婷宜还要躲。你闯了什么祸?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帮你。”
晓萤瞪他一眼
然后她黑着脸,一声不吭的闷头走。
车内的空气清新凉爽。
前面的道路被烈阳照射的微微反光,初原将车开得很稳,右手拿出一个盒饭递给她,说:“先吃点东西。否则一会儿,到了医院,一忙起来我怕你会没有吃饭的时间。”
“若白爸爸的情况怎么样了?”百草急忙问。
初原沉吟片刻,说:“不是很好,今天清晨新换上的新抗生素,效果仍然不稳定,感染还在蔓延。”知道若白父亲的病情后,他向主任医师请了假,可以二十四小时陪在若白父亲的病房。
“那怎么办?”百草慌了。
“已经去申请一种美国刚研发出来的抗菌药,大约晚上会到。”初原握一下她的手,安慰说,“别担心,办法总是有的。”
百草紧紧咬住嘴唇。过了一会儿,她又不安地问:
“若白师兄呢?他还好吗?”
“嗯,若白很镇定。”初原看看她,“你也不要慌,你要给若白信心,而且,不要让若白再为你的事分神。”
“是,”百草用力点头,“我知道。”
所以她照常来训练,她知道在若白师兄的心中,她的训练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情。
道路边的树木自车窗外飞晃而去。
“吃饭吧,”初原又叮嘱一句,“别让它凉了。”
百草低头打开盒饭,里面有虾、有牛肉、有香菇、有草莓、还有一小份鸡汤。她怔了怔,抬头问:“你吃了吗?”
“吃过了。”
“吃的是什么?”
“别问了,快吃吧,”将车开得极平稳,初原接着说,“若白也吃过了,跟你的一样。”
“……哦。”
百草埋头开始吃。
她吃得很快,有点噎住,咳了起来。初原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轻拍她的背,等她终于缓过气来,拿出一瓶水给她,温声说:“不用太急,还有一会儿才能到。”
吃完盒饭,将它收拾进垃圾袋,百草开始望着前方的道路发呆。
烈阳似火,就算在车内,她也能感受到外面一阵阵的热浪。
心中乱乱的,转过头,她望向正专心开车的初原,努力考虑着措辞,说:“初原师兄,你刚才不应该那样。”
“嗯?”
初原看向她。
“你把我接走,没有和婷宜解释,婷宜会误会的。”她垂下视线,双手握在一起,“……还有,我那天不该喝酒,对不起。”
“怎么了?”初原担心地问。
“……”
“是婷宜说了什么吗?”初原想了想,眉心微微皱起,“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没有把事情处理好。我当时以为……对不起,是我使你的处境很尴尬。”
“……婷宜说,”百草犹豫了片刻,“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们下周日就要订婚了。”
初原的眉心皱得更紧。
双手紧握方向盘,转过一个弯道,他哑声说:“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你专心训练和照顾若白。”
百草怔怔的看着他。
她不明白,他会怎么处理好。婷宜是他的未婚妻,他没有否认,婷宜那么喜欢他,婷宜是不可能放手的。
“初原师兄……”
她怔怔地说,只说了一句,声音仿佛卡在喉咙里。
“嗯?”
初原在听。
“……”
她怔怔的说不出话,脑海里飞闪过晓莹满脸的泪痕和婷宜苍白的面容,喉咙仿佛被硬硬地涩住。
“睡一会儿吧,”他伸出右手揉揉她的头发,初原微笑说,“昨天一晚都没有睡,今天又训练了一上午,累坏了吧。”
身体僵住。
百草下意识的闪躲开他的手掌。
初原略怔,他凝望向她,手指缓缓从她的发顶收回,重新握在方向盘上。
他的眼神黯了黯,声音依旧温和地说:“别想太多了,睡吧,到了医院我会喊你。”
医院里。
若白父亲的病情非常不乐观。清晨换上的新药已经基本没有什么作用了,高烧持续不退,意识模糊,医生们会诊后,示意若白到医生办公室来。
“目前尝试过的这些抗菌素,效果都非常不理想,病人感染加剧,已经发展成重度脑膜炎,”主治医师庞大夫表情凝重地对若白说,“情况很危险。”
若白母亲惊骇,身体晃了晃。
百草急忙扶住她。
“医生,您的建议是什么?”若白力持镇定,沉声问。
“我们会持续尝试更好的抗生素,”庞大夫犹豫一下,“病人现在的情况,为了避免脑膜炎恶化过快,我建议病人进入重症监护室进行治疗。只是,重症治疗师的费用很高。再加上药物,每天的治疗费用可能会高达上万,甚至几万元,你们能承受吗?”
若白母亲颤抖的说:
“一天就要上万?”
“是的,”庞大夫叹息一声,“我们理解,这样的费用对普通家庭而言,很难承受。致使病人感染的速度太快,而感染的细菌查不出来,我们必须尽量多地去尝试。在ICU病房,可以为病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好,请您安排吧,”若白凝声说,“麻烦您了。”
“若白,”若白母亲失措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可是、可是我们没有……”
“我去想办法,”若白扶着母亲坐到椅子上,“妈,你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