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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坏了!”
气呼呼地跑进来,一屁股坐在垫子上,晓萤咬牙切齿地说:“居然!那些记者就是来拍你和婷宜的交手的!怎么可以这样!她参加那么多大赛,早就习惯被摄像机对着,可是你从来没有过!你参加的那些比赛,连观众都很少的好不好!这不是影响你的发挥吗?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百草愣了愣。
慢慢地擦着垫子,她想着说:
“如果在摄像机面前就无法比赛,那么,还有什么资格去参加重要的赛事呢?”
晓萤挠挠头,觉得有道理,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话不是这么说,婷宜也不是一下子面对这么多摄像机的,她是逐渐习惯。哪有训练比赛的时候,一声招呼也不打,突然让你面对这么多镜头的道理,这不是故意给你制造紧张情绪嘛!”
百草发愣。
“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省得越说越生气,影响你的心情。吃樱桃,”塞一大把樱桃到百草手里,晓萤自己也吃得津津有味,“这是婷宜买的,我抓了好多过来,嘿嘿,反正不吃白不吃。你都不知道今年樱桃有多贵,普通的都要将近三十块钱一斤,真是买不起呢。婷宜买的这些又大又甜,估计更贵吧。”
樱桃红红的。
咬一口,甜甜的,微酸,还隐隐透着点苦味。
手中的那些樱桃,在阳光下仿佛涂了一层蜡,折射出柔和的光线,漂亮得有些不真实。不知怎么,百草忽然想起她珍藏在抽屉里的草莓发圈,也是同样漂亮得不真实。
“你吃吧。”
将剩下的樱桃放回晓萤手中,百草埋头继续擦垫子。
“吃啦!难得才能吃上一回樱桃呢!”晓萤口齿不清地边吃边说,忽然一抬头,“咦,初原师兄来了!”
那天,不仅初原来了。
廷皓也来了。
廷皓是和沈柠一起进来的。沈柠穿着一身淡青色竖纹的旗袍,头发用一根玉簪盘起,身材凸凹有致,散发出属于旧上海的复古风情。廷皓穿着淡青色的衬衣,与沈柠站在一起很是协调。
简单的日常训练之后,沈柠宣布,五分钟后进行婷宜与百草的练习赛。各媒体架好了摄像机,负责拍摄照片的记者们手举着长筒照相机,各自蹲守在最佳的位置上。队员们在赛垫四周盘膝而坐,初原与廷皓坐在队列的最右端。
婷宜整了整头发,站起身,她没有直接走上赛垫,而是走到初原、廷皓身旁,她弯下腰含笑说了几句什么,初原微笑着点点头,廷皓拍拍她。
百草看向身旁的若白。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若白缓缓扭过头,没有像以前一样淡漠,他凝视着她,沉声说了句:
“加油。”
咬紧嘴唇,她重重应了声:
“是!”
站起身,百草看到晓萤激动紧张得眼睛微微泛着泪光,亦枫对她做出加油的手势,光雅目不转睛地瞪着她,张了张嘴又闭上。紧紧腰带,她努力稳定住顷刻间翻腾起来的心情,走上赛垫。
三年了。
自从三年前的道馆挑战赛惨败,她再没有过同婷宜交手的机会。
百草沉步走向赛垫中央。
从初原和廷皓中间,婷宜站直身体,她笑容温婉又朝他们挥挥手,才步履轻松地走上赛垫。
一步一步。
百草与婷宜越走越近。
三年来,婷宜的光芒越来越盛,她包揽了所有重要国内比赛的冠军,参加所有的国际赛事,被媒体追逐,是最耀眼的体坛明星。国内媒体评价说,在这个属于婷宜的年代,她的对手们都是生不逢时的,她必将取代韩国的天才少女恩秀,成为真正的王者。一步一步。
婷宜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似乎觉得此刻即将开始的实战对决很有意思,居然有人敢挑战她,敢质疑和竞争她参加世锦赛的资格。
“一共三局,每局三分钟,”沈柠充当裁判,宣布说,“开始!”
“呀!”
“喝!”
阳光透过训练厅的落地窗,直直照射在赛垫中央的那两个女孩子身上。婷宜一身簇新的雪白道服,扎着高高的马尾,她不时发出清叱声,乌黑柔丽的发丝随着她有节奏的跳步在空中飞扬,美丽得就像偶像剧的女主角。百草依然是那身旧得发黄的道服,过短的衣袖,过短的裤脚,还有那头狼狈糟糕的短发,看得记者们有些想发笑。
只除了——
百草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异常明亮,异常沉静,那是一双像小鹿一样的眼睛,灵气十足,又沉稳内敛。看来,她必须好好让百草清醒一下了!
来了!
在婷宜尚未跃起前的那一瞬,某种难以描述的感应传导至百草的脑部神经。如闪电般,将将在婷宜出腿之前,百草身影一侧,闪出一个角度,卸去婷宜攻击而来的力道,同一时间,旋身,大喊——
“喝——!”
婷宜大惊!
然而她的腿劲已在空中使出,再转圜已是很难,眼看着百草旋身,就将反攻过来——
“咔嚓!”
“咔嚓!”
“咔嚓!”
“咔嚓!”
刺眼的白光漫天而来,如同强烈的闪光弹在百草眼前炸开!
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条件反射地闭了下眼睛,才刚刚闭上,立刻心知糟糕,再飞快睁开眼睛时,却已错失良机——婷宜的腿风如连环炮般攻击过来!
她连连后退。
婷宜的进攻如霹雳!
记者们看得激动,大声喝彩叫好,一连串按下照相机快门,赛垫上方被闪光灯映成光海一般,闪得连四周观战的队员们都看不太清楚两人交手的情形。
等婷宜的进攻终于停下。
百草早已汗湿后背。
因为一直用手臂拼命格挡,她的双臂火辣辣地疼,顾不得许多,她紧张地盯向沈柠,见沈柠没有示意婷宜得分,这才终于舒出一口气。
婷宜居然没有得分!
廷皓和初原互看了一眼,虽然表面看起来是百草很狼狈,可是她居然在视力暂时失去的情况下还能闪过婷宜这一番暴风骤雨般的进攻!
“需要我跟记者们说说,让他们不要拍照,不要干扰你比赛吗?”两人重新走向赛垫中央的时候,婷宜含笑说,“我习惯了这样的闪关灯,倒是忘了你会不习惯。不过,我必须提醒你,重大赛事的时候,除了闪光灯的干扰,其他可能的意外干扰也会很多,你能适应吗?”
百草吸了口气。
她看向赛垫旁边的若白,见他面无表情地坐着,她调整一下呼吸,也面无表情地说:
“能。”
“开始!”
沈柠下令比赛继续。
第一局接下来的时间,局面比较凝滞。
虽然不时试探性地进攻,但在几次进攻无效,反而险些被百草反击得手之后,婷宜的打法开始偏于保守。百草也一直很沉着地没有急于进攻,她在努力习惯了闪光灯突然的闪起,不至于像开局时一样,被干扰到完全看不清楚眼前的情况。
第一局结束。
“拜托了,婷宜,再打得精彩点!”
“这次报道是要上今晚体育新闻的,别太闷啊
“婷宜,把你最拿手的连环踢使出来,有力一些,最好能把对手踢倒,这样拍出来才好看!”
走下赛垫的时候,百草听到记者们纷纷对着婷宜喊出各种各样的要求,婷宜笑着一一答应下来。
“棒极了!”
不自觉地看向对面又坐回在初原和廷皓之间的婷宜,看到初原拿起一瓶水递给婷宜,直到晓萤兴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百草才匆匆收回目光。
“嘿嘿,这一局,婷宜一点便宜也没有占到呢!”晓萤得意地笑,顺便为百草按摩放松肩膀,“百草,我看好你呦,加油!”
若白将湿毛巾递给她。
百草将毛巾敷在脸上,凉凉的水汽沁进她的皮肤,很镇静很舒服。
“记者们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她有些沉不住气了,”若白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第二局开始以后,她可能会强攻,或者引诱你进攻,到时……”
百草认真聆听着每一个字。
“是。”
她点头说。
晓萤的手指猛然变得很紧,掐得她肩膀生痛,百草疑惑地回头看去,晓萤兴奋地喊:
“哎呀!是初原师兄!初原师兄走过来了!”
淡淡的消毒水的气息。
阳光中,那修长的身影干净得不可思议,百草条件反射般地立刻站起来,心脏砰砰砰地跳,想要抬头看他,不知为何又紧张得只能死死盯住自己的脚尖。
“胳膊受伤了吗?”的
带着点好听的鼻音,静静从她的头顶传来。
“……没……没有。”
耳膜轰轰地响,她居然有些结结巴巴。
“让我看看。”
那声音似乎微笑了下,拉起她的手臂,看到手臂上那些被踢伤的痕迹,初原用一只喷剂在上面喷了几下,再用手指帮她轻轻揉开。不知是药剂的魔力,还是那手指的魔力,刚才还火辣辣的手臂,竟一下子就清凉得完全没有了痛感。
“……谢谢。”
涩意卡在喉咙里。
“加油。”
那只手又揉了揉她的发顶。
等到她终于局促地抬起头,看到却只是灿烂阳光中他的背影,他又走回到廷皓和婷宜那里。婷宜看了初原一眼,又看向发怔的百草,她抿了抿嘴唇,握紧手中的矿泉水。
“第二局,开始!”
果然,婷宜不再像第一局后半段那样稳扎稳打小心试探,而是又一次主动向百草发动了攻击!
“呀——!”挟着破空的风声,婷宜高高跃起,竟是使出了下劈,向百草头顶劈去,准备直接拿走两分!
满场惊呼!
记者们更是一边大声喝彩,一边拼命按下相机的快门,试图抢拍下这精彩的一瞬!
然而,百草竟似看破了婷宜的意图。
她只是略往后跳着退了一步,婷宜就劈了个空,直直落了下来,记者们的喝彩声只得草草收尾。
接下来几个回合亦是如此。
婷宜渐渐有些焦躁出来,每次她出腿之前,百草似乎都有所察觉,提前做出反应,将她的进攻消融掉。看着百草那双冷静的眼睛,婷宜心中一凛,想起曾经听松柏道馆的小弟子们提到过,百草在练什么“观察对手起势”的能力。
难道……
百草已经练成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怯了?”又一次进攻无效而返,盯着百草,婷宜说,“我记得,以前比赛的时候,你就像初生牛犊一样,天不怕地不怕,颇有一番气势,怎么现在打得束手束脚。”
百草皱了皱眉。
“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和我交手的机会,”站回赛垫中央,婷宜笑了笑,说,“你不要变得像胆小鬼一样,只会躲闪和防守。”
“你!”
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讽,百草握紧双拳。
“继续!”
仿佛没有听见婷宜的那些话,沈柠喝声道。
赛垫中央,婷宜和百草又开始了僵持的状态,两个人紧盯着彼此,按照自己的节奏跳步。百草神情凝重,婷宜的唇角却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她有时故意高喝一声,有时故意虚踢一脚,有时故意往后退一步,露出肋下的空档,像在逗弄戏耍百草。
百草压抑住心底隐隐上窜的火气,遵照若白的指导,绝不轻易进攻。
只是她也吸取了三年前道馆挑战赛时的教训,不时也虚踢一腿,让自己不至于被罚分。
沉闷的第二局又结束了。
依然0:0。
记者们感到很不满意。
“婷宜,怎么回事?打得一点也不精彩,是不是像传言说的那样,太久没有训练,退步了?”
“这样的状态,你真的有信心能够在今年的世锦赛打入前四名吗?”
被记者们围在赛垫旁,婷宜勉强地笑了笑,回答说:
“对手不同,作战的策略也会不同,比赛看的是谁最终取得胜利,而不是比分的多少。”
“哈哈,婷宜,我们相信你的能力,”一位记者大叔出来打圆场,“不过你也要帮帮我们是吧,我们需要精彩的场面,第三局要加油啊!”
“嗯,放心好了。”
婷宜调整了一下呼吸,露出甜美的笑容。
“居然到现在还是平局……”梅玲不敢置信,问身旁正在笔记本上做记录的申波,“为什么第二局都结束了,还是0:0的平局?”
申波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思考着说:“可能是一周前那次交手,婷宜有了戒心,不太敢放开手脚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