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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朝花夕拾
第79节 草蛐蛐儿和灶居子
我这个人懒,书房的书是随翻随丢。这日因找一本小书,无意间在一个乱七八糟的抽屉中翻出一篇小时候的作文来,文字自然是幼稚,内里有句描摹蛐蛐叫的却有几分意思:“曲——曲——,雎雎——雎雎——”后来我把这个虫声写到我的小说《名丑》里:
“草里有蛐蛐。”
“有两个,一公一母。你听,公的叫‘曲——曲——’母的叫‘雎雎——雎雎——’
”“真好听。”
“要不,我给你逮去?”
“别去,你听它们叫得多好啊。”
……
可是,写完了,脑子里还是糊涂得很。“曲——曲——,雎雎——雎雎——”究竟是怎样一种叫法呢——到底久居城市,离天籁很远很久了,印象终于模糊。
小时候住在古镇小街,屋后便是池塘小院,夏夜,照例是虫鸣交响,蛐蛐是其中叫得最欢的。蛐蛐是一种很自得其乐的昆虫,它的叫声很单调,却可以不厌其烦地叫个通夜。
蛐蛐也有很多种,前面说的“曲——曲——,雎雎——雎雎——”叫的我们当地叫做“草蛐蛐儿”。这种蛐蛐体态很小,身体黝黑,很警觉,一般只在晚上叫,很不容易逮住。小时候曾举着马灯循声去寻,终于逮住一只,很高兴地放在一个竹筒里拿去跟同伴炫耀。然而它竟一丝儿都不叫了,只低低地伏在筒底,一动不动。耍弄了半天,以为它死了,终于没趣,随便扔进草丛。过了一会儿,嘿,它又叫了!不过,知道它不好玩,谁也没了再逮它的兴趣。
还有一种蛐蛐儿我们叫“灶居子”,这个名字很有几分雅,有点隐士的味道。然而,它却是五大三粗的劳动人民模样,体色是土墙粗俗的浅黄。灶居子一般居于灶前屋角的土墙下,不论白天黑夜都“居——居——”地叫个不停。灶居子很容易逮,听到它的叫声,一去,它准伏在那里(大概它幼稚地以为自己的体色是一种隐蔽),伸手去捉,才想起要逃跑,但已来不及了。
灶居子的性情比较刚烈,放进竹筒,上蹿下跳,叫个不停。这份刚烈恰好配合了小孩子们的玩兴,所以它们倒是小孩子经常的玩物。灶居子还很有些外强中干,虽然两条后腿很粗大,但一挣即折。我们那时候有一种玩法:捉住灶居子,只捏着它的后腿,看它拼命挣扎,身子突然从大腿里蹦出来,掉在地上,奄奄一息。这种玩弄,现在想起来实在过于残忍,但小孩子大抵是不太懂事的,能责怪什么呢?只好埋怨灶居子不懂随遇而安的道理,如果它苟且一点,或者像草蛐蛐那样玩弄点阴谋,大约结局便不会如此惨烈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