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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第二击已箭在弦上时，僵持的一方却突然撤力收手了。金粗鲁地将粘在胳膊上已经断碎的念线扯掉，又甩了甩挡住窝金拳头的左腕，刚硬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库洛洛没有光点的黑瞳中。
“来找你叙旧。”
“团长——”
当金走向远处的悬崖边时，库洛洛抬脚欲跟上，却被帕克出声劝阻了。她看向金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库洛洛摆摆手，看向围成一个小圈的团员们。
“没关系，他说叙旧便是叙旧，没必要和他冲突。有兴趣的话，站在这里看也可以。”
当他跟到崖边，金扔过来的眼神依旧是愤怒中带着鄙夷。
被瞪的人微微勾起嘴角：“该生气的是我。你和婆婆一早就知道吧。”
金皱皱眉：“我是很认真地考虑过要不要直接帮她。两难老太婆是一切从利益出发，她从小鬼那里和你那个变态前团员手中都得了不少好处。”
“呵……”库洛洛轻笑着，目光飘向夜海与夜空交融的边界，“你不见得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只差了一点便被抓破心脏，只差了一点便死于毒素，上一次受到这种程度的重创是十几年前。她真地做得很好，三年来一直都在进步。
金的声音压抑着恼怒：“你要试试吗。”
“过两天吧，那帮家伙这两天管我管得很严。”
“……我是来问你接下来的目标。”
“这么说她还活着。”
“（咬牙）……还没死。”
“还没……吗——”库洛洛露出一抹浅笑，眼睫垂下，黑瞳中却没有任何光。
“找到了就杀，旅团不允许背叛。”
金咬牙切齿地忍了半响，才终于把冲动的拳头改道，砸在了地上。崩落的山崖落入海水中，崩裂和波涛的巨响持续了十数秒。
“你……为了些转眼就卖掉的眼球杀尽一族，难道连一点心虚或者悔意之类的感觉都没有吗？！”
激动中话一出口，金才发现自己说了可笑的东西。
自己一直都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从他还是小鬼时就感觉到了。
人对人总是潜意识里抱着某种幻想，期望对方按自己的希望行事，即使这种愚蠢的想法会被理智完全驳回，但始终难以祛除。
然而强者又偏偏容易被超出预计的东西吸引……
“心虚嘛……大概没有。到手前是很期待的，可是拿到全部后，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特别感觉，所以很快丧失兴趣了。”
——也许一开始就弄错了目标。
“废话，死人的眼球除了空洞还能有什么？！”
库洛洛没有看金，兀自继续说着：“至于后悔……”
看到眼前的男人居然在认真地思考，金惊讶地盯着他，甚至感到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也没有。”
库洛洛认真地给出结论，看到金一脸生吞了鸵鸟蛋的样子，他的嘴角噙了一丝浅笑。
“如果她不恨我，那我们大概不会有任何交集。比起陌生人，我觉得现在这样好些。”
金一愣，看着库洛洛脸上可以说是风轻云淡的浅笑，皱起眉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感觉啊，你问的。”
“……”
金揉揉额头，把突然跑出来的那种基本上不可能而且非常恐怖的猜测按回去。
“既然这样，还是要杀她？”
“虽然她算不上很危险，但还是有一定威胁。”
“散布你们的情报只会导致更多的笨蛋来送死，这种事情她不会做。”
“呵……我知道。我说的是她本人。”
“（咬牙）……两难老太婆提供了个办法解决你们的问题。她有个奇怪的能力……”
“你说的是地下城那个潭吧。”库洛洛打断了金的话，回想了一下被婆婆带去时看到的情景，手指抚上唇，沉思了一会——
“你认真的？那种连老太婆自己都弄不清楚的能力。虽然她推测是群体性记忆抹消，但……”他放下手，摇摇头，“那个老太婆最强的，而且有着那种程度制约的念，会这么简单吗……”
金一挥手：“至少可以肯定你们以后都不会认识彼此。我没打算让她下去，而且除了强按，我也没办法让她下去。我的意思是，如果她真的倒霉到再落到你手里，比起杀了她，这个选项对你来说也足够解除威胁了吧。”
库洛洛望着夜海，一时没有回答。直到金露出一丝焦急了，他才喃喃地开口。
“我拒绝。”
金的脸上立刻混合了激怒和不解，在他印象中，库洛洛不会按个人感情行事，也不会做有害无利的事。
“你杀了她我不会放过你……何必一定要她死？”
“呵……随便。”
库洛洛把手放到胸口，微微用力压着。掌心的温度渗入冰冷的皮肤，也带来剧烈的痛楚。
“我不是好人你知道的。”
他在想一个人，如此狂躁地想着一个人。
“因为我不想忘。”
185
亚芝亚大陆西部沿海的森林带附近，有一个名叫沙利叶的宁静小城。这个只有百万人口的小城中，唯一值得标注的，是市中心的一座规模不大，却因年代久远而珍藏着一些古典珍本的图书馆。
被扫地出门的瑟莉斯就降落在图书馆典雅的石雕门廊边，曾在这里留下念力印记是因为……曾经被某人拖着来过。
“故事类在一楼左厅，我会在地下室。如果被赶出去了，就先去弄两份东国陀特产的坚果馅饼，等管理员两小时后轮班了再回来。”
“？为什么我会被赶出去。”
“呵……直觉。”
后来真的被赶出去了……因为那人故意不提醒自己除了休息区外，不得吃喝，而自己当时正拿着一盒牛奶……最重要的是，进门时正好在说这几句话，于是注意力完全没分散到“no food or drink in books area ”的标示语上……
甩甩头，瑟莉斯皱着眉头把突然自己跑出来的回忆甩到空气里。她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发现伊妲套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带着天蓝色衬边的白色裹胸和休闲短裤，脖子上围了一条疑似蛇蜕或龙蜕加工的半透明长围巾，脚上是象牙色的带防滑底的圆头短靴，很适合在已经是夏季，周围又有很多灌木的沙利叶活动。
就是头发太长了，有点头重脚轻的……
想到现在身无长物，瑟莉斯摸了摸口袋。
虽然论细心伊妲比不上艾莲娜，但至少没让她出来作黑工。短裤口袋里有两卷纸钞，还有新手机以及她的方本本和笔。
还有一个信封，信封背面是一张手绘的简单地图，下面注了几个字，是金的笔迹——
“不要拆，交给光脚男人，他会带你去见酷拉皮卡。”
跟着简图一路走出了沙利叶，瑟莉斯在进入森林边界时停下了步子。眼前是一座算不上精致的两层木屋，门口的粗树桩上盘腿坐着一个留小胡子的黑发青年。他一对剑眉黑而挺，棱角不算刚硬的面孔透着几分英气。男子一身白麻布的功夫劲装，盘腿坐着似乎在冥想。
瑟莉斯看了一眼他光着的脚，然后走到他身前五米左右，倚着一棵小树坐下来等。几分钟后，男子睁开有点下垂的眼睛，看向她。
“还真的是访客，久等了，找我有事？”
瑟莉斯点点头站起身，走过去把信封递给他，然后后退两步等他看。男子是有念的武者，瑟莉斯刻意留出安全距离的举动让他的目光和善了些。他接过信后扫了一眼信封后的简图和留言，之后便认真地拆阅。
看着看着，他皱起了眉头，从信纸上方看向瑟莉斯的目光，带了几分深思和探究。
“先证明一下吧。”他忽然说，“展示一下你确实是窟卢塔族后裔的证据。”
没有犹豫地，瑟莉斯低头，取下一只眼睛上的隐形眼镜。血艳的红让男子叹了口气，随后点了点头。
“居然还有一个，你要找的小子傍晚时会回来，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等吧。”说罢男子松开一条腿，从腰后摸出包烟，挤出一根叼上后点着了，深吸了一口，惬意地吹向天空。
一副悠哉大叔的样子。
瑟莉斯得到应许，脸上难掩兴奋的神情，带着一丝忐忑的紧张，她刚想回到树下坐着，男子却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另一个树桩。
“过来聊聊天吧。哦对了，我叫森野，直接叫名字就行了。你的名字能说吗？”
瑟莉斯坐了过去，掏出本子，把自己的名字写给他看。
对于瑟莉斯的这个举动，森野露出一丝惊讶，同时使用了凝，但很快就礼貌地点头，示意他看到了。
“恩……瑟莉斯，我想知道你见到酷拉皮卡那小子后有什么打算？”
瑟莉斯毫不犹豫地低头疾书，她这一个月来进步最大的就是写字速度。
＇他想报仇而且很强的话，我就帮他。他很弱的话，我试着阻止他。他不想报仇的话，我看两眼就走。＇
刚举起来，她似乎又后悔了，把本子扯回怀里，把最后一句话拉掉，重新写成——
＇看两天就走。＇
看着瑟莉斯一脸认真地举本，森野叼着香烟，无语地抓抓头发。
——这种傻认真的样子还真是像啊，不过换成了真的女孩子，感觉……更不好应付。
按照经验，森野觉得对这个类型的还是开门见山有话直说比较好。
“酷拉皮卡确实心心念念地想报仇，不过他还不懂念，而且我也没打算教他。”
一直生活在念力者圈中的瑟莉斯一愣，在她看来，没有念连基本生存都是很难的。
同时心里也刺了一下。
虽然并没有真正奢望过他能放得下，但……
她默默地写了几个字举到森野面前。
＇请问您和酷拉皮卡是什么关系？＇
森野挠着下巴想了想：“这个……勉强算师徒吧，我教他武术，不过那小子不求人时从来不叫师傅。”想到那个都在他这蹭了好几年粮食却依旧想方设法置人千里之外的臭小鬼，他无奈地叹气，“事实上是我一个老朋友，两年前临终时扔给我的，我总不能对快病死的人说不吧。”
＇那为什么不教他念呢？您的念应该不弱。＇
“别用敬语了，感觉有点不习惯……这个问题你应该能想明白吧。”森野看向瑟莉斯的眼神锐利了几分，“看你的样子，应该在特殊人群中混了很久，虽然还能保持自我……嘛，这点很不容易，但绝大部分人一旦被搅入那个圈子，即使不想也会被改变。如果那个心心念念找蜘蛛的小子会了念，那肯定会毫不犹豫投入其中。”他说着，脸色略沉，看着瑟莉斯的眼神越发深沉，“根据写这封介绍信的那位的说法，你大概体验过吧，初次浴血后崩溃与疯狂边缘的感觉。”
四目相对了两秒，瑟莉干脆地举本。
＇完全没有。＇
动之以情策略失败，森野嘴角一抽，具现化出几条黑线。
“别……别告诉我你去过流星街却没杀过人。”
本本：＇杀过。第一次的时候肚子饿得很疼，还有耳鸣，而且之后立刻受到第三个人的攻击，全干掉后只想着找吃的，没时间胡思乱想。＇
森野嘴边的烟颤悠着掉了下来。
他没注意到瑟莉斯写得很快，快四年前的事却记得很牢，即使当时是极限状态下。
——虽然没崩溃过，但也许再也忘不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可能我也不希望酷拉皮卡太快学会念，我不会暴露念力者的信息给他的。＇
这句话让森野满意地点点头。瑟莉斯迟疑了一下，在本子上又加了一句。
＇但只要他不肯放弃报仇，那学会念，进入特殊人群是迟早的事。＇
——否则就永无止尽地被愧疚和不甘折磨，在噩梦中慢慢被恨的火焰灼烧。
时间在闲聊中慢慢过去，金给森野的介绍信中有瑟莉斯的基本经历。但即使有那个金的背书，森野依旧越来越感到难以置信。这十几岁的女孩不但说话直白，而且相视的时间一长，当她眼中的警惕和疏离淡下去后，即使隔着一层黑膜，也感觉得到其中的透彻。
透彻，却带着淡淡的凉意。
估摸着酷拉皮卡快回来时，森野邀请瑟莉斯住下。一来可以最大限度地防止她的信息流失，二来……
他不觉得这女孩讨厌。
黄昏时分，瑟莉斯忽然中断了笔聊，她定定地看向沙利叶城的方向，眼中兴奋的光闪动，表情却是紧张中带着微微的不安。
几秒后，一个金黄与蓝的身影出现在小路上。
酷拉皮卡一如既往地回到家，却看到鲜有客人的森野对面坐着一个比自己矮半头的金发黑瞳女孩。在他看到女孩前，对方已经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并站了起来。出于礼貌，他刚想打招呼，却感觉……
眼熟，那头长长的，比自己颜色稍浅的金发……不，不仅仅是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