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已经学会了喝酒吗?”
“有什么事情是学不会的呢?”她轻笑,“恐怕只有‘忘记’吧。”
这一次,听到她如此直接地承认自己的痛苦,他的心就像被揉皱了许多次,生出折痕。
从饭店出来,他们绕过了一条街,在一家餐厅前停下来。
“los caracoles,蜗牛餐厅,”她轻轻地说,“就这一家了。”
他叫了两份招牌菜,她叫了一扎啤酒。
系着黑领结的侍者送来了招牌菜,蜗牛汉斯。
“这红色小块是番茄吗?”她微微地皱起眉头,“这又浓又重的汤头是什么熬成的啊?”
刘少康看着盛在灰黑色陶锅的蜗牛汉斯,也禁不住想象一勺子舀上来,却突然见到软体蜗牛的恶心感。
“真是的,”她用长银勺舀起一匙,“啊,蜗牛的尸体!”
他一听,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我们还是重新叫一份别的菜式好了。”
“你怎么了?”她笑。
“有一年春天,还是我读高中时候,在学校外的灌木花坛前等公车,忽然觉得薄薄的毛衣里有什么在蠕动,回到家中,从毛衣里找出一只骇人的深黑色蜗牛,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害怕。”他有些尴尬地说。
她淡淡地笑,把长银勺送到嘴边,“我也讨厌颜色古怪的蜗牛,从来就是。可是,从现在开始,我要改变自己,过去不喜欢的我要慢慢地尝试喜欢,而过去我爱的却要逐渐地淡忘它。”
“是吗?”
刘少康觉得自己的心怦怦地在跳。
她会发现他默默的等待吗?
“喝酒吧。”她把整瓶啤酒,仰头倒进喉咙。
“你喝得这样凶。”他心疼地说,仿佛这苦涩的酒是倒进他虚弱的胃一样的难受。
“这样会有痛快的感觉。”
喝到了第五支,她已经是一株被雨洗灌长大的桃花了,醉眼迷离。
“不要再喝了。”他有些凶狠地抽出她手中的啤酒瓶。
“怎……么……”她的手柔软地挥舞在空中,趴在餐桌的绿格子桌布上。
“你已经口齿不清楚了。”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
等了一会,她仍然趴在餐桌上,他摇了摇她的肩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感觉到有一种不争气的气流直冲上眼眶。
“我们回去吧。”他温柔地说,像哄小孩子一样地背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出餐厅。
夏夜的兰布拉大道,有静默的风。
他额上布满了密密的汗珠,有巴士在路口等待,他却背着她,像蜗牛一样地缓慢前行。
到饭店的路,他走了一个小时。
回到房间,他小心翼翼地把酣睡的她放入柔软的洁白大床之中,坐在床沿,轻轻地拂去她脸上飘零的发丝。
进入梦乡的她,突然微微地攒了一眉头,像一个忧伤的天使。
“你在梦中也不快乐吗?”他温柔地痛楚地说。
年夜,天上有些微微星光。
李明丽从暗夜里睁开眼睛,慢慢地走到阳台上,看见了伫立在冷寂夜空下的一个落寞的男人。
“你还没有睡啊?”她扶着玻璃门,轻轻地说。
刘少康转过身来,“你好些了吗?”
她走了出来,也靠在白柱栏上,往下望,依稀可见一丛丛的仙人掌。
“头有些重。”
刘少康走进房间,倒了一杯清水,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在摩挲着手机。
“这手机上的海豚链子,是我偷他的。”她笑得有些夸张。
刘少良的心微微地痛了一下,像被什么蛰到了一样。
“我,常常在深夜打电话给他,”她把手扶在白柱栏上,慢慢地旋转,踏着漂亮的舞步,“因为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无法压抑对他的思念。”
第44节:第三章 泰迪熊的秘密(14)
他别过脸,不敢看她危险而诱惑的舞蹈,也不想让自己脸上的忧伤让她发现。
“我现在打一个电话给他,好不好?”她用一种清脆的央求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你帮我拨号……”
他接过一只小巧的缀有海豚水晶手链的手机,发现最后十次已拨电话都是同一个号码。
“每一次,我都没有勇气等到接通……”
刘少康有一种站在滂沱大雨中的无力感,缓缓地把手机移到眼前。
就在按到第十个数字的时候,她突然冲过来,“啪”的一下打落了手机。
银色的小巧的手机在空中划了一个美丽的弧线,飞过阳台,掉在了下面的一层草坪中。
她转过头,风吹起了云雾般的头发,像一朵凄美的水仙花,慢慢地走出了他的房间。
听到乳白色的大门关上的轻微声响,刘少康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走到铺着泰国草坪的楼下。
“我真是疯了。”他苦笑。
他先拨了电话,期待可以听见手机的铃声,但只有暗夜的寂寞声音。
泰国草有些硬,并不柔软,他一寸一寸地方地搜索过去,借着楼道中微弱的光线,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做无效劳动,只知道心中有一个固执的声音在催促着他驱使着他。
遥远的天边已经有一些光明了。
李明丽拖着行李,站在饭店的大门口,她已经订了机票,在今天早上7:30分。
走过一条走廊和八间客房,在刘少康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她终究没有敲门。
经过高大仙人掌丛时,她伸手去抚摸仙人掌上的刺,带着温度,直到她的手指被扎出了血珠。
“我从此不会再来了。”她对着仙人掌说。
在飞机上,一直到从飞机上下来,脚踏实地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哥哥李明德在等待,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是微笑,也是哭泣。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在巴塞罗那的刘少康。
刘少康醒过来的时候,是早上的九点钟。
天气异常闷热,他走到阳台,就看见了天边璀璨的烟霞,像天空一袭华丽的锦袍。
真是很美丽的景象,隔着一条走廊和八个房间,他深深地呼吸,心里却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微笑,也像是哭泣。
刷牙、刮胡子、洗脸、洗澡、换衣服,刘少康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在小小的橘红色的地毯边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少康:
我先走了!
他捡起来,放在掌心中许久,像电影动作中的慢镜头,把纸片小心地放入了钱包的夹层中。中午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密密的雨水像溪流一样充沛起来,白色的水汽扑在游人的脸孔上,辛辣而清爽。
他站在邮局的屋檐下,被水汽笼罩的地方,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一片湿润。
三天后,明丽会收到来自于巴塞罗那的包裹,那里面是一只银色的小巧的手机。
他在信中抱歉地写道:绿水晶海豚手机链子找不到了。
那一天晚上,他在饭店的台灯下写这一句话的时候,犹豫了很久。
其实,那只绿水晶海豚已经破碎了一角,无法再修复了。
秋风沁凉,不知不觉的已经到落叶旋转的日子。
再次遇见她,就是在一个薄凉的早上。
他从公寓里倒车出来,拐上大道的那一瞬间,忽然觉得眼前一片迷离。
街边的桉树下,李明丽站着,蓝色的牛仔短装上衣在日光中,闪出一片妩媚。
她先看到他的车,挥了挥手。
坐进副驾驶座,她淡淡地笑,“你要去哪里?”
“你呢?”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得那么厉害。
“看看秋日城市的风景……”她笑,“无论人的心情如何,景物却永远不会因此发生改变。”
他把车开得又慢又稳,一圈圈地绕了许多街道。
“谢谢你把我的手机找回来。”
“不用这么客气。”
“听说你要到英国去,下一个月。”她把手放在玻璃边,手指轻轻地弹着车门。
“下个月的十九号。”他有些艰涩地说。
第45节:第三章 泰迪熊的秘密(15)
“前一天晚上,我去欢送你,好不好?”她笑。
“好啊!”
“就在你家的阳台上,有小象长鼻子台灯。”她轻轻地说,“如果在外面,我恐怕又控制不了喝酒的欲望。”
她在绿水江堤下车了。
刘少康仰头望着秋天的温暖的日光,却看到了她的背影的寒冷。
回到事务所的办公室,他走到落地窗前看风景。
“无论人的心情如何,景物却永远不会因此发生改变。”
窗外的城市依然忙碌,他的心也安静不下来。
想起以前做小孩子,总是渴望过年的那一天快些来临,可日子却过得缓慢,于是爬上椅去撕墙上的日历,“哗啦啦”一下子撕了一大叠。结果呢,一觉醒来仍是一个普通的明天,倒是那残缺的日历成了他闯祸的见证。
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像撕日历时的欢愉。
至少,她不会忘记他是一个朋友,远离时有被欢送的资格。
十八号的夜晚,树梢的尖角上吊着一弯金黄色的下弦月。
刘少康在阳台铺上一块冷灰的地毯,搁一张日式矮桌,让象鼻子的橘黄色光辉柔和地笼罩在深深的阳台上。
“阳台像海浪中‘小船’。”她走进来,坐上冷灰的地毯上。
“我买了一份礼物给你,”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礼盒,“我都叫售货员不要打蝴蝶结在上面,可是她还是打了……”
“你知道为什么礼盒上都要打蝴蝶结吗?将一条锻带打成缠绕的形状,那代表是缠绵的心意。”
“哦,原来是这样,你怎么知道?”她俏皮地笑,“这是女孩子才会知道的事情吧。”
“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告诉我的,”刘少康有些尴尬地说,“我曾经在拆礼物的时候不耐烦。”
“那么,你现在做一个耐心的男人,拆出你的礼物吧。”她把长方形的礼盒放在矮几上。
刘少康小心翼翼地把礼盒竖在桌面上,缓缓地揭开背的折线处,把双面胶纸撕开,将蓝色蝴蝶结拿下来。
“你可以把外包装折得这么漂亮,”她的丹凤眼闪出魔女的狡黠,“恐怕是拆惯了女朋友的礼物吧。”
“你是我的女朋友吗?”刘少康停下了动作,抬起眼。“是不是?是不是?”
她笑,“你收礼物就欢喜得疯了头啦。”
蓝色的长方形礼盒拆开来后,里面是一只赛狮龙的打火机,银白色,机身上镶有椭圆形的绿色蛇纹石。
“谢谢,”他有些出乎意料,“即使我不抽烟。”
“是吗?你不抽烟啊。”她的红舌如蛇信子一样“滋”地吐了出来,“我从现在开始知道了。”
刘少康的心里闪过黄连的苦涩。
“明丽,你想要什么呢?”
“一个人的心。”
“另一个人的,好不好呢?”刘少康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这样可以把她装进眼睛里。
她如释重负一般,轻轻地笑,“谁的?”
“我……”
李明丽忽然站了起来,象鼻子的橘红色灯光照在她皮肤上,有一种丝绸的感觉。
他在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直到心都痛到缩成一团。
“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他从矮几下摸出一个礼盒,“这是神话传说中ECHO的心。”
她轻轻地笑,接过礼盒,“正好可以放入我的心脏中,否则不知哪一天会停止跳动呢?”
正午航机将要飞往英国。
在机场,李明丽站在圆形建筑后,可以看见哥哥明德与他深深地拥抱、握手。
她挂了一个电话给他,用轻松的语气,“要走了吧,以后记得要常回来啊!”
“我可以不走的。”他突然说。
沉默了许久,她轻轻地说:“对不起。”
那一边,寂然无声,她把手机拿离耳畔,然后合下上翻的机身,像合上一本书的一个故事。其实,在巴塞罗那,她已经感觉到了他的炽热心意,而在阳台的夜晚,他拿出那一颗镶工精细的ECHO之心时,一切都已经明了。
然而,她无法给一个承诺,在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