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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你还记得我吗-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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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巴塞罗那的那一天,他的心空荡荡的像一个幽谷。   

  搭上飞机,看到了窗外的白云如雾缭绕。   

  再见,巴塞罗那!   

  这是最后一次的见面,他已经“再一次”回到了这个美丽的城市,可是城市本身是没有记忆的,他走的时候,把所有的或甜美的或忧伤的记忆都封入匣子。   

  有一天,他年老得没有力气思念,那么,这个记忆的匣子就会消失在时空之中。   

  再见,巴塞罗那!再见,巴塞罗那!再见,巴塞罗那!再见,巴塞罗那! 

第49节:第四章 狐狸的蓝窗户(1)     

  第四章 狐狸的蓝窗户   

  让我先讲一个与思念有关的美丽故事。     

  狐狸微微一笑,“客人,染手指可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啊!”说完,狐狸把两手在我眼前摊开了,白白的两只小手,唯独大拇指和食指染成了蓝色。狐狸把两只手靠到一起,用染成蓝色的大拇指搭成了一个菱形的窗户,然后把这个窗户放到我的眼睛上。   

  “是,请朝里看一眼。”狐狸快乐地说。   

  “唔唔?”我发出了不感兴趣的声音。   

  “就看一下。”   

  于是,我勉勉强强地朝窗户里看去,这一看让我大吃一惊。   

  手指的小窗户里,映出了一只白色狐狸的身姿,那是一只美丽的银白狐狸,竖着尾巴,坐在那里。   

  “这,这究竟是……”我由于过度吃惊,竟发出了声音。   

  狐狸只说了一句:“这是我妈妈。”   

  “……”   

  “很久很久以前,被‘砰’打死了。”   

  狐狸的双手轻轻地垂了下来,低下头不停地说下去:“尽管这样,我还是想见到我妈妈。哪怕就一次,也想再见到死去的妈妈的样子。这就是你们所说的人情吧?”   

  “后来,仍是这样的一个秋日,风呼呼地吹,桔梗花异口同声地说,‘染你的手指?再用它们搭成一角窗户。’我采了一大捧桔梗花,用它们的浆汁,染了我的手指。然后,唔,你看呀——”   

  狐狸伸出两只手,又搭起了窗户。   

  “我已经不再寂寞了,不论什么时候,我都能从这窗户里看到妈妈的身影了。”   

  来吧,染一染你的手指吧。   

  寂寞的白色沙发立在大厅中央,宛如一朵水仙花。   

  李明德坐在这朵娇嫩的水仙花上,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竖成一个大于90度的三角形,又用左手食指和大拇指竖成一个大于90度的三角形,然后手指相接,搭成一个菱形的窗户,移到眼睛上。   

  于是,他看见了——微微月光下荡漾水纹的天花板……   

  那是一个有着美丽火烧云的夜晚。   

  他从工作室中出来,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   

  这一家便利店的货架做得很有心思,深绿色的空心铁条像是枝桠,走在货架上,宛如走在丛林之中。   

  他从货架上摸出八罐绿瓶装的喜乐,用手指夹住喜乐瓶的顶端开口,这是一个高难度的动作,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就在这时,从货架的那边走来一个长发凌乱地散在脸颊上的女生,走路的姿势摇摇晃晃,像是要躲避如丛林一样的货架伸出的枝干一样。   

  “小心一点。”李明德微微地倾斜身子,让路给这个披发女生。   

  哪里知道,披发女生竟完全不听招呼,放着右边的空隙不走,偏偏将购物车从他的身边擦过,就在李明德条件反射地往后退的时候,购物车的前端已经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喜乐的瓶子。“啪。”无可避免地,李明德听到了玻璃跌在磨花瓷砖上的破碎之声。   

  “喂,你是怎样走路的呢?”披发女生蹲在地上,伸出白皙细小的手指去触碰流动的液体。   

  一股芳香的酒味扑鼻而来,李明德的大脑充溢着喜乐的味道,一时间没有办法反应出披发女生的责怪。   

  “你……”   

  “你知不知道,糟蹋酒是一件可耻的罪过。”披发女生的声音清亮,娇嫩得如同婴儿呓呀学语之声。   

  在如此天籁的声音刺激下,李明德总算有一些清醒,头脑不再是糨糊的他有些生气了,“喂,是谁让瓶子摔碎了的?”   

  “你怎么这样凶呢——那边有宽阔的位置不站,却像南瓜一样挡在这里。”   

  披发女生委屈的诉说马上博得刚走来的便利店老板的同情。   

  李明德苦笑着,望一下自己身上的黄条纹T恤,不就像一个愚蠢的南瓜吗?   

  “算了。”他重新在货架上提出八罐绿瓶装的喜乐,转身欲走。   

  “你这样就走了吗?”披发女生把购物车挡在通路上,惊讶地说。   

  “要不然怎样?”李明德讥讽地说,“要我用魔法把碎片还复吗?”   

  “你想玻璃扎满你的脚底?随便。”   

  李明德听到了更具嘲讽意义的语气。他看了一下脚底,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第50节:第四章 狐狸的蓝窗户(2)     

  刚刚从工作室里出来,他随意地找了一双泡沫拖鞋,薄薄的底恐怕一抬脚便会让玻璃碎片刺穿。   

  “你等一下。”   

  披发女生闪入另一排货架中,速度之快,像是一只白狐狸窜入花田之中,一下子就见不到身影了。   

  便利店老板唤人来清理现场,李明德很听话地站在原地,像是秋收地里的南瓜被藤蔓牵绊,动弹不得。   

  “你要怎么谢我?”   

  只是短短的几十秒,披发女生提着一双深墨色卡通木屐走过来,轻轻地放在他的脚下。李明德忍不住哈哈大笑,穿上了这一双木屐。   

  “有什么好笑的?”   

  李明德往下一望,才发现这个女生足足比他矮了一个头。   

  她垂落在右脸颊的头发已经拢集在小巧的耳畔后,像一个弧形的弯月。可是,她的眼睛,双眼皮的眼睛,仿佛藏着明亮的金黄的阳光。   

  栀子花开啊开,栀子花开啊开……李明德突然想到了白色的栀子花,又清纯又明净。   

  “我真正懂得了人不可貌相。”李明德一本正经地说。   

  她眯起眼,轻轻地“哼”了一声,把购物车一推,车轮凶猛地轧过地面,碎玻璃发出了“喳喳”的声响。   

  “你这样会弄痛玻璃的。”   

  李明德赶上了她,并排走。可是,他很快发现这样的走法会使自己手中的喜乐玻璃瓶再次面临受伤的可能。   

  这个女生走路真的很怪,左摇右摆的,很像是青蛇刚刚幻化成人形时学走路的那种感觉。   

  “我不习惯和南瓜并排走。”   

  “原来你是知道自己走路的样子多霸道的。”李明德强忍着笑意。   

  她抬起头,眼睛里有耀眼的阳光,“我双腿畸形,好不好呢?”   

  李明德有些奇怪于她的敏感。他不知道刚才那句话是怎么刺伤了她。   

  “对不起。”   

  她没有回头,但是小巧的背影轻轻地震了一下。   

  轮到他付完钱走出便利店,夜晚的街道上已经是星疏人稀了。   

  也许是因为气候炎热的缘故吧,这个星期已经是第三次在天边看到绚烂的火烧云了。李明德走到老槐树下,仰头望天空。   

  “嘿,李明德。”   

  听到浑厚的男声,李明德惊喜地望向绿色的栏栅。   

  “少康,你回来了。”   

  刘少康推开栏栅,给他一个狂热的拥抱,“我刚下飞机,先往你这里来了。”   

  “我去拿一杯咖啡给你。”   

  他有一套虹吸的咖啡壶,只不过煮咖啡需要花一些时间。   

  当他端着两杯咖啡走进客厅时,只有孤零零的行李箱摆放在地上。   

  他走到二楼的画室,“我猜你一定在里面。”   

  “李明德的画室恐怕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   

  刘少康站在一面占去房间墙壁四分之一的落地窗前,微笑着看窗外的槐树、秋千、梧桐、牵牛花。   

  落地窗的一侧放着一把藤椅,大红色,像是南方玫瑰园所有花朵的颜色。   

  竹子钉成的画架,互相连结却又各自独立。   

  “不是在优美的地方,我无法画下心情。”李明德把咖啡端过去,坐上玫瑰色藤椅上。   

  “你现在画的是什么?”刘少康慢慢地走到画板前,揭开披在画板上的布块,“一个女子?”   

  刘少康扫了一下还未完成的油画,一个长发垂落在胸前的少女正用一双明亮的眼睛凝视远方。   

  “是一个女子。”李明德显得有些不自然,“天色已晚,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走出画室时,刘少康又一次回头,画布上的长发少女的眼睛天真无邪得令人心碎。   

  绕过天华路,他们到了1972夜酒吧。   

  1972夜酒吧的最大特色在于乐队驻唱。走进1972夜酒吧的蛇形大门,悠扬爵士乐散落在空中,让本来就热闹的酒吧更添挤迫感。   

  “这么多人来捧场!”刘少康有些惊讶,这家酒吧似乎比两年前增色不少了。   

  李明德走到吧台,拍一拍环形长桌。   

  缀着大圆形耳环,穿着黑长裙的调酒师木杨从酒柜里抬起头,“嗨,好久没有来了哦。”   

  李明德微笑着敲打桌面,“两份海鲜饭。” 

第51节:第四章 狐狸的蓝窗户(3)     

  他望着刘少康,“要不要喝一点点的酒呢?”   

  “我不想喝醉。”刘少康摇头。   

  “一份龙舌兰。”李明德微笑着。   

  他们越过细沙子铺的小路,走到舞台北边的桌子。   

  “这一次Rarry有没有一起回来?”   

  “没有。”   

  “我以为这一次你是真心了。”   

  “我也以为是,可是到最后还是害怕安定下来。”   

  “那是因为你心里藏着一个人吧。”李明德微笑着说。   

  酒吧的光线暗下来,在唱台上打了一束微蓝的斜光,有悠扬的乐声响起。   

  李明德转动椅子,让自己面向唱台,闭上眼睛,“好久没有让耳朵享受一下乐趣了。”   

  这是一首忧愁的歌曲,旋律低处如月夜一样的凄迷,旋律高处如云雾里的清泉一样寂寞。这样的一首乐曲要用人的声音来表达无穷的滋味,明显是很困难的,但很显然,唱歌的这个女子的声音真的有许多的感情,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词语都焕发色彩。   

  刘少康一直看着唱台的女子,神情仿佛受了蛊惑。   

  “这个女子很特别,”刘少康掩饰不住脸上的好奇,“你看——”   

  李明德调侃地笑,“你又春心萌动了吗?”   

  唱台上这一个女子,头发挽起,戴一顶蓬松金黄的假发,眼睑上是深红的夸张的眼影,几乎无法让人相信如此纯美的声音是由一个俗妆的女子所拥有。   

  “她的眼睛,很像你画室中的少女像。”   

  刘少康对于女人的容颜一直有尖锐的眼光。   

  李明德漫不经心地望去,那天所遇见的少女素面朝天,而唱台上的这一个女子浓妆艳抹,简直是判若两人。可是,那一双眼睛何其相似,只不过在微蓝的光线下,唱台上的女子的眼睛恍似烟雨下的芍药,愁绪袭人。   

  一曲唱完,客人鼓掌,有人叫着“再来一首”。   

  那女子冷淡,羁傲,也不答谢,只是一转身,傍着微蓝的光线走入黑暗之中。   

  李明德突然注意到,女子的走姿一摇一晃的,像是劲风疾雨中的一只小舟,心中猛一激灵,“她……”   

  “怎么了?”刘少康抬起头来。   

  “你等一下。”李明德匆匆地走向唱台,脚撞到了台阶也不觉得痛。   

  “木杨,刚刚唱歌的那个女子现在在哪里?”   

  调酒师木杨拖着长裙牵牵绊绊地摇过来,伏在吧台上,“你说的是蝴蝶吗?她该在二楼的休息室换装吧。”   

  李明德走向二楼,走廊的最后一间就是员工休息室了。推开虚掩的门,那一刻与楼下的热闹相比,李明德的心更是喧哗。   

  简单的两条青沙发,一面宽大的镜子,空寂得很,没有一个人。他踏步进去,站在屋子中央,觉得失落。   

  没有一个人,除了他自己。   

  李明德缓缓地转过身,走向门扉。   

  “喂,出去的时候请随手关门。”   

  在烟灰的木门之后的一条长椅,她跷起右脚坐在长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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