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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德缓缓地转过身,走向门扉。
“喂,出去的时候请随手关门。”
在烟灰的木门之后的一条长椅,她跷起右脚坐在长椅上。
“我忽然不想出去了。”李明德深深地看着她。
她却不搭理,只是把裤脚卷起来,露出小腿处厚厚的白色绷带,拆开绷布的口子,一圈一圈地把绷带扔在地上。
“你的脚怎么了。”李明德忍不住问。
“没看见吗?”她抬起头,半是嘲讽半是哀伤地说,“怎么会有人幸运到连伤口都不认识?”
那凶恶的防御语气会让人想转头就走,但是,他却走近一些,在长椅中蹲下来,“我来帮你上药吧。”
她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红药水和新的绷带推过来。
小心翼翼地,李明德把最后一圈带着大块鲜红色的绷带拆下来,饶是他有所准备,还是被小腿上的一道长约一寸的伤痕吓了一跳。
“已经结疤了,看不见新鲜的开裂的嫩肉,又有什么好怕的?”她误会了他的表情,用沧桑的语气说。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疼了。李明德换上一个微笑,“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先生,你要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她有些生气地瞅了他一眼。
李明德低下头,把绿色膏药抹在无名指指腹上,轻轻地涂上伤疤处,手指偶尔触碰到牛奶般的皮肤上,心里一阵悸动,更是对这条狰狞的伤疤恨之入骨了。
第52节:第四章 狐狸的蓝窗户(4)
“你倒像是艺术家在鉴赏呵护名画一般的温柔。”她轻轻地笑了一笑,浪漫而明亮。
“其实,这是我跌倒在啤酒瓶的破裂处时扎到的,”她突然说,“所以走路不灵便,在便利商店才会……”
李明德轻轻地点头,把白绷带一层一层地缠成一个圆圈。
“如果可以把所有厄运和忧愁都用白绷带缠住就好,那么它们就不会出来了。”她天真地叹了一口气。
李明德看着她的深红色的眼影,那是一种世故的颜色,可是她的眼睛却像太阳一般光明。
“我要去赶下个场了。”她站起来,跳了一跳,满意地点头,“包扎得如此紧实,有做医生的天赋。”
长椅的一边有一个黑色帆布背袋,家庭主妇带的那一种,有很多的空间。她把那一顶庞大的假发、红药水、白绷带、剪刀、化妆盒塞入背袋中。
“再见。”
李明德站在原地,她一下子就不见了,空气弥漫着药水的味道。这种奇怪的味道在几天以后还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子周围。
“我是李明德,你是蝴蝶吗?”
对着空空的房间、药水味、沙发、长椅、镜子,李明德轻轻地说。
“我是李明德,你是蝴蝶,很高兴认识你。”
李明德从旋转的二楼走下来,远远地,走过一张张桌子。
刘少康悠闲地坐着,微笑,“有没有找到什么?”
“我去了多久?”他都要忘记了时间,觉得从追上去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十五分钟,”刘少康笑吟吟地看着他,“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了什么样的秘密?”
“没有。”李明德回答又疾速又肯定。
如果秘密公开了,那就不是秘密了,而成为消息或传闻。
“不过,这个女生令我十分好奇。”等了一下,李明德轻轻地说。
“你了解她多少?”
“她的名字叫蝴蝶,是调酒师木杨告诉我的。”
“她知道你许多?”
“恐怕连我的名字都不清楚。”
“哈哈……”刘少康笑出了眼泪,“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浪漫的一个人,或许你爱上一只骆驼我也不该觉得奇怪。”
为了能够见到她,李明德一直来“1972夜”。
可是,每一夜出场的歌手都不是她。
星期三的夜晚,他在吧台和调酒师木杨闲聊。
“我最近才知道有关于一个数学上的理论。”
“什么?我对数字没有兴趣。”木杨在调一杯血红的蓝色火焰鸡尾酒,毫不犹豫地回绝了这个问题的延续。
“可是,这与你们酒吧有关。”
“真的?”
“嗯,”李明德轻轻地笑,“像酒吧的驻唱歌手的日期编排要用到这个理论的。”
木杨走过来,把头伏在吧台上,“或许,你是想知道蝴蝶的演唱日期吧。”
“你真聪明!”李明毫不犹豫地承认。
“每逢星期三,”木杨嘻嘻地笑,“如果你等多五分钟,她就会出来。”
五分钟时间一下子就过去。
灯光暗了下来,李明德在幽暗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
她从浅蓝的光线中走出,眼影是厚重的樱桃黑,长及脚踝的小黑裙,远远望去,像是——毒蝎子?李明德被这个忽然冒上来的比喻刺激得直傻笑。
她在轻轻地唱——
让我在黑暗里沉睡,让我永远都看不见太阳。
不开花,就已经腐烂……
声音是那样的清澈,而歌词却这样的颓废,她在歌词里倾诉的情感具有无比的感染力,李明德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在歌曲结束之前,他走到了酒吧外,街道一片艳红,仰头望天空,却是一片冷寂。
把车开在街口,从酒吧通往外面世界的唯一通路。他熄了火,在暗夜里等待。
大概是一支烟的时间。她提着大大的帆布黑袋,穿着短牛仔裤走在街灯下,小腿的绷布已经拆下来了,隐约可以见到一道上弦月似的伤疤。
待她走近车子时,他打开了车头大灯,光线明晃晃地刺着她的脸。
李明德走下车来,轻轻地笑,“你好啊!”
第53节:第四章 狐狸的蓝窗户(5)
“是你!”她的烟雨芍药眼瞄了过来。
“我刚才在酒吧里听你唱歌了。”
“我知道,”她嘴角微微上翘,“你的眼睛像是森林里绿幽幽的恶狼之眼,谁见了都会过目不忘的。”
李明德笑了起来,“你要去哪里?”
她把帆布黑袋换到了左手,给了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你不是爱上我了吧?”
“是。”
这个直率的答案让她的表情泛起了一丝诧异,“你不是那种随便就说‘爱’的人。”
“……”
他也被自己的回答吓了一跳,那是毫不思索的表达。
“不要爱我,你会受不了的。”她扔下了这句话,便径直往前走,背影像坚硬的石头。
街道的朱砂红的灯光直泻下来,李明德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却像被填上些什么,充实了起来。
爱一个人,会爱到受不了吗?他问自己。
李明德从木杨那拿到蝴蝶的地址。
那是一片环境相当恶劣的租住屋。
路况很差,街面的沥青破损,凹成一个大坑,长出青黑的小草。
车子行到巷口,因为太窄,只得停放在路边。
循着漆黑的巷子走进去,没有街灯,只有出租屋的矮窗透出的昏黄的光线。
其中有一户出租屋,门扉虚扣,仿佛一推就会吱吱呀呀地倒下去,门前满是荒草,如果不是屋里有微微的光线,真让人以为是一间废弃屋。
再过去二间,就是地址上指示的地方了。可是,却一片黑暗,像沉寂的朽木。
李明德再往前走,眼睛在漆黑中努力搜寻。
“喂,你踩到我的裙角了。”
他听到声音从下面传来。他打开手机的蓝屏幕,看见了她托着下巴,坐在门槛处,头发披在脸颊上。
“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啊,并非每一个人都是大智大贤,也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大富大贵。”
李明德尴尬地低头,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又说错了什么话。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谨慎地问。
她缓缓地站起来,右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这是我的家。”停了一下,她又说,“可是从现在开始不是了。”
门是开着的,她从右侧走进去,“啪”的一声打开了电灯。
李明德往里一望,窄小的空间,简陋而且一片狼藉。
地上是凌乱的筷子、衣服,甚至是有褶皱的面巾纸,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蜷曲在地上,酒臭扑鼻。
她背着那个大黑袋走出来,跨过那个年轻男子的身躯时,那眼神空白得骇人。
“我已经忘记了什么叫‘绝望’……”她挤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这时候,李明德才看到了她的手有一大片淤青。
“我告诉你是撞到的淤青,你信不信呢?”她指了一指醉倒在地上的年轻男子,“他也曾经百折不挠地爱着我,死心塌地待我如女王。”
走到巷口,她坐进车子,便深深地陷入皮座中,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光了。
李明德把她带到自己的工作室。
在三楼,他有一个空着的卧室。
“你是一个公子哥?”她笑的时候,红唇一边高些一边低些,像边沿不规则的花瓣。
“我并不游手好闲。”李明德轻轻地说,推开房门,把帆布黑袋放下,“你先休息一下吧。”
“我还没有吃午饭呢……”犹豫了一下,她低声说。
李明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风拂过,她的长发飘飘,耳垂下面又有一大片可恶的淤青。
“我去做鸡蛋面。”
李明德到了厨房,做了一个葱花鸡蛋面,端着走楼梯时,热腾腾的蒸汽熏在脸上,汇成水珠,恍似泪珠。
她坐在沙发中,拖着双膝,一直到李明德把青花海碗放在桌子上,才回过神来。
“好香啊!”她深深地吸气,用手作扇子,恨不得把面汤立刻吞下去的样子。
趁她吃面的时候,李明德开了柜子,用小茶杯倒了满满的一杯褐色液体端过来。
“酒?”她把一扫而空的海碗推开,仰头,望着李明德放下的小茶杯。
第54节:第四章 狐狸的蓝窗户(6)
“是酒没错,不过加了一些松藤、桔皮、麻黄、川芎、木香之类的药。”
李明德无可奈何地笑,用一个小碟子把药酒倒出来。
“难道你还想饮酒?我要帮你的淤青处活血、止痛!”
“痛?”她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咪般往后缩,“我不要擦药酒,已经好了。”
李明德沉下脸,一言不发,用指腹沾了些药酒,在她的手肘处狠狠地一搓。
“被打的时候还没有现在痛呢!”她攒着眉头,嘴角含笑。
他听了却又是一阵心酸。
这一天傍晚,天边有美丽的晚霞。
李明德和她一起买菜回来煮。
走到厨房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你真的是一个好男人啊!”
李明德转过身,温柔地说:“你不像是容易感慨的人。”
“没什么。我可不会做菜,你自己一个人忙好了。”她把菜放在餐台上,伸伸懒腰走出去,“我去煮一杯咖啡给你。”
李明德笑,把蛤蜊倒进水盆,用水冲。
这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门铃声,迅猛的、不留余力的。
她啪啦啪啦地跑去开门,尔后一片寂静。
李明德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她倚在棕榈边的雕花复古椅上,面无表情。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的、瘦削的、英俊的男子。
“哦,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年轻的男子冷笑着。
她仍是安静地站着,李明德识趣地走入厨房,然后他记得有一个洋葱海鲜要炒,于是把洋葱拿出来切,眼线很快就模糊了,可耳朵仍清晰。
“我跟你回去。”她轻轻地说,却字字清晰。
“你以为你是谁?”
“那要怎样呢?”
“我要甩了你,”年轻男子一字一顿地说,“不过你要赔偿我,反正你现在傍上一个有钱的公子哥。”
“好。”
她缓缓地走进厨房,站了一会儿,才说:“你有没有钱可以借给我?”
李明德放下刀,把洋葱块抹成一堆,一边笑,“切洋葱切到眼眶都红了。”
他走到二楼,拿了一张支票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