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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颤,已是灵醒了不少,“二……公子,今早……今早东阁门口,是名哥……是名哥唤我过去候着的……你俩说的话,我没……没听着……”
“真没听着?我看你鬼祟的很那!”邵文鄙夷一眼扑滚在地的王宽,想他一个平日里跟老了秦名的人,无论办事交差都还算麻利干练,如今一沾上大烟,竟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眼泪鼻涕一把糊,不禁心生嫌恶,杀心四起道:“我瞧着你挺难受……”说着,缓缓吐出一口烟,向椅背后靠去。立时间,已有随人取过一块“**”来,摆了邵文手中,便又退了回去。“接好了……”见王宽一时精神起来,双手箕张着,爬跪至前,一副乞食狗模样,只差没有摇头摆尾,邵文索性蹲身立下,将手中鸡蛋般大小的一块烟膏,整一个塞进了他半张的口中,狞笑道:“爷赏你个痛快!”话毕,突然抡起胳膊肘,就着王宽腮帮颈项处便是狠狠一击,“可惜了……再好的猎犬,认不得主子,又有什么用!”
“呜……呜呜……”王宽措手不及,费力干呕着,用手掏着,想要吐出嘴里的那块烟膏,可奈何此刻跟前已是被三五个扈从围定,勒脖子的勒脖子,擒手臂的擒手臂,直死命拧住他的鼻翼要逼他吞咽,而他自知今夜劫难难逃,却也不甘心如此被人妄杀,只不知哪里使出的一股吃奶劲,呜咽了声,猛地踢倒一人,扯嗓子喊道:“二公子要杀我……总该给个名头!这么着……算什么!”
“好嘛!我就让你死个明白……”邵文一脸阴鸷,刚要招呼了人先退去一旁,却遥见渡河口岸黑茫茫的山岗头上,有一道明闪划过。他仰面一望,原本漫天的苍褐色云层似乎在一时之间越发的厚重稠密,正赶着风不住往西北方向掠动。“船还没到?”他说着掉转身,紧跟着便听得一声沉闷的轰雷,从天边隆隆而近,像极了一辆大车从颠簸的石子路面上缓缓碾过。“不必跟他啰嗦,给我废了他!”他蓦地扔下手中烟头,已是拔脚绕出了林子。
“少爷,有打马声!像是从那处道上来的……”
顺着随人所指,正立了埠头口等船的邵文这才回神的朝驿道上看去。只见黑暗中,隐隐几匹高头大马呼啸着狂奔而来,踏得尘土飞扬处,两道老槐榆木竟是要被劲风撅起了般左右狂摆,直惊得林里老鸹也扑棱着翅膀,不知去向所踪……“你怎么过来了?”邵文向马队走近了几步,其实隔得老远他就已经认出了来人,那为首马背上的高大身形,不是秦名又会是谁,“不过正好,我还有几样事要交代你……”
“宽子在哪?”话音未落,却被秦名打断。随着几人纷纷驻马下鞍,身后道上被马蹄踏得高高扬起的尘幕顿时消散了不少。“一会给我个理由!”见邵文木着脸不说话,秦名当他发少爷脾气,也不理会,只一甩了手中马鞭子给旁人,便已是大步流星的朝了人声处走去。邵文极少处置人,像这般性命结果的事更是少之又少。方才差人带走王宽时,自己恰巧不在,但因着王宽是自己的手下,总不至于不闻不问,于是便打马过来瞧瞧,也不知道这小子触了他二少爷什么霉头,竟莫名其妙的说杀就杀。待到进了小树林里头,见那几个扈从已是停手完事,正拾掇了一只粗布麻袋往外拖,秦名一个箭步抢上去,胡乱扯开看时,袋里的王宽哪还有气,早已是两眼翻白着七孔汩汩往外淌血,死得一脸惨相可怖……
“他怎么你了?”指着人处理停当完尸首,秦名这才出来水埠头边,却发现邵文仍旧阴着脸望那江上停泊的竹筏闷声不吭,而此刻风声大作,雷闪不断,一场滂沱大雨已是注定迫在眉睫,不禁疑惑问道:“不回莳花楼?”
“倚门卖笑之所,岂是我久留之地?”邵文埋首理了理袖口,长眉一扬间,脸上便带出了玩味儿的笑容,“我不似你……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秦名莫名一怔,最近的邵文似乎又开始行为古怪起来,一会与黑泽把酒谈天,一会将冯中泽的生意全部托付自己,又一会整装待发的说要出远门,而他不回邵府住,也不回莳花楼里住,却是叫自己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又成家了?”
“正解!”见秦名一张经年漠然的面上满是诧异,邵文突然心情大好般踱下了渡船,“本想同你再交代几样事儿,既然你方才不愿听,我这会也就不高兴讲了!”
“杀宽子的理由,你还没给我!”秦名看一眼正打算解缆起篙的艄公,突然纵步一跃落在了渡船上。晃得竹筏子摇摆不定不说,江面上水花子亦是翻飞四溅,直过了好一阵才偃旗息鼓下来。
“他鬼祟!偷听你我谈话,这一条够不够!”邵文霍的掉转身来,已是恼怒到了不行。他本就是个一点即着的暴戾性子,天生的乖张刚愎,眼里揉不进沙子,即便此刻是毫无证据在手,却仍旧要杀定王宽,因为他认定了就是认定了,没有解释的可言,更没有余地的转圜……“还有!那个日本女人算怎么回事!”见秦名一时无语,邵文越发怒从中来,“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要她!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个理由!”他说着猛地一扬臂,竟是毫不客气的指上了秦名的心口处,厉声道:“秦名!你也鬼祟!心里藏了见不得人的想头!”
“都退后!”即便邵文再怎么光火,然秦名的面上却始终波澜不惊,他侧首斜睨了一眼身后,已是喝退了埠头上被惊得面面相觑的随从们,待到一干人等都如墨线般散开至数十丈外,他才一把按下邵文的手背,开口言道:“我只说三句,听不听由你。”
“你说!”邵文负气一语,收臂回身。
“第一,王宽是我手下,我理应问;第二,百合子不是日本人,她本家姓杜,小名玉娇,是江阴人氏;第三,她是长得像……”话声一顿,秦名突然调转了眼波,看去那天际尽头闪如珊瑚树的雷电,一瞬不瞬道:“她是长得像桃喜,可她不是桃喜。”
“好,我信你不是……最好不是!”邵文心头一沉,那隐在眼底深处的躲闪,他岂会瞧不真切,但斯时斯地斯情斯景,他却不能再刨根问底的深究下去,于是兀自按了性子,一转话题道:“今晚回府,我碰着了我哥……你也知道他训起人来一副正儿八经的没完,我心里窝火的很……”见秦名若有所思的偏转脸看他,一道英眉微微蹙着,像是思虑甚重,邵文也不知怎的,竟是疑心病犯起,忙就收了口,心念一转道:“王宽抽大烟上瘾,如此下去,迟早是会坏事的!”话声一落,面上顿觉一凉,原来零零星星的雨点子已是不知何时从半空中打落了下来。
秦名默默一额首,望着江面上黑沉沉的水波纹越来越密,只一个凌步后撤,便退回了岸头的石阶上。“接着!”他一手取过随从递来的油衣,只一抛一掷间,已是朝了邵文的方向抡去,淡淡笑道:“我当玉娇妹子看……你想多了。”
邵文掂了掂落在手中的油衣,倏地一抖开,却是不披也不穿,只微垂了眼脸,似笑非笑道:“秦名……你说大谎,可一点也不真。”
瞧着邵文孩子气般的举动,执着油衣,任其在猎猎的江风中鼓动,秦名禁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言道:“我没有说谎,她已经不在我那了!”
邵文警觉的一抬眼,却是眉目一开,笑问道:“噢?那她现在在哪?”
“邵府。”秦名背着手,立在岸头,原本微笑着的唇角此刻早已回复了往日的淡漠,正抿在一处,如刀刻斧琢一般,毫无温度。
“你说什么?!”……
心头蓦地一震,连带着手里一空。邵文无意识的寻去身后,这才意识到油衣已被呼啸的江风卷走,然他再看去秦名时,却发现那岸头上投下来的高大黑影,竟是叫他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游走全身……寸寸浸润……
第154回 云散雨未收
彼时,风声、雨声、江浪声混作一处,不管是埠头石岩,还是渡舟竹筏,亦或是林里驿道,紧密的哨风早已裹挟了豆大的雨点子唰唰直下,似是要将西角埠头冲坍落塌了般只知迎头兜脑的肆虐恣睢。马群中,年轻的青骢时不时的打着响鼻,不安得直要扯了缰绳立蹄嘶鸣,而驿道口处,黄泥夹了散土的潦水正嗤嗤的冒着气泡,股股汇拢,冲刷着漫向下坡道,淌出一片巨大的哗哗声来……
“风太大了!”眼见风雨飘渺,竹筏被江浪拍打得左摇右摆,秦名禁不住提高了嗓音,再次催促道:“你先上岸!”
“你说!究竟怎么一回事!”邵文固执的立在船头,一身飘逸的青衫竟是被斜风雨和翻腾的江水浇了个透湿。
“我说了,我当玉娇妹子看!”此刻的秦名亦是一身浑湿,黑色的短打劲装看去干净利索,却融入了晦暗的雨幕中,只显出一团影影绰绰的身形轮廓来,“能进你们邵家长房,我自认为是个不错的归宿!”
“好啊,秦名!”邵文懊恼的一抹面上雨水,想上岸,又踟蹰的四下里一望,索性是就了筏中央安置的藤椅上,坐了下来,“送这一份大礼,我该替我哥子如何谢你才好!”话音一落,忽觉脚下腾空一轻,待到反应过来时,已是被秦名掠臂架起,一个旋身点足间,俩人俱都稳稳的落在了埠头沿阶上。立时间,忙有几个守在埠头的随人们抢上来替邵文罩了油衣,又严严实实的张了蓬伞,直护着他往马车那头走时,却被半道里恼怒的邵文一声喝止,连人带伞的只得退去秦名身后,再不敢肆意动作。
“你好样的……”邵文冰冷的扫了一眼聚拢在秦名身后的扈从,心里蓦地一震,雷电晦暝中,这帮人看去竟是如此的面生。“七月为期,不论情况如何,都务必断了冯中泽所有的路子!”他说着,突然走近秦名,却是一敛面上颜色,搭过一手来,揽了秦名的肩胛上,挑眉笑道:“这是其一,其二!从今日起,莳花楼里的事儿统归你管,我也再不会去,所以大小事宜,一概不要找我,若是遇了非我不可的,你就知会钟鬼一声,到时我自然省的!”
“其三?”秦名一动不动的望着江面上覆来岸边的浪头,见邵文不再追问杜玉娇嫁入邵家的事,自己也便住了口。其实他心里清楚,若不是拜邵文所赐,杜玉娇也不会被唯恐天下不乱的邹松堂瞄中,以至于撺掇了冯青澜一道引来大夫人李语晴的注意,只是秦名唯一不明白的是,在这件事里,他本人为何要听之任之的默许同意,甚至还给了杜玉娇胞妹的身份嫁入邵家,而他自问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只如今蹚此浑水,竟是难怪了邵文会信不及他。
“其三……”邵文顺着秦名的目光看去那混沌飘渺的江天一线处时,只觉晴朗的夜色已是渐渐破了浓云,正一递一递的荡漾过来,“我不喜欢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他倏地一收搭在秦名肩胛上的手臂,笑意不减,却又满面肃杀道:“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她不能在邵家安分守己,那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我知道……虽然你的人不在邵府,可你的心,一直都在……”秦名说着调转身形,慎重的一额首间,江面上风止浪静,恰时已是一派雨幕渐收的光景,“也许玉娇她……还真能遂了每个人的愿!”
“你!莫名其妙!”邵文拂袖下船,面上佯装生气,然心里却是莫名一骇。秦名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太怪了,怪得让他总觉得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朋友似乎隐瞒了什么,又似乎欺骗了什么,如此真实,又如此强烈,到最后,竟是叫邵文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雨停了,我们走!”
“等等……”秦名不动声色的拦下艄公,却是亲自上了竹筏,解缆起篙道:“我不放心,送你一程!”话毕,招手一挥,便见岸头的扈从已是双手递着,送过一袋子酒来,“出门急,没料着给你带身干衣裳,但酒,还是带了的!”
“真有你的!”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邵文突然展颜一笑,交臂击掌间,俩人竟是不约而同的把手握在了一块,久久未松。
江风吹散了雨云,待到再回首时,竹筏起篙,已是离了岸头,而从城内方向传来的隆隆闷雷声,却是时断时续时起时伏的怎也不肯收去那雷霆万钧之势……
……
邵府,子正。
大雨如注,滂沱直下。东院外,横架在湖中的碧仙桥早已是依稀不清了灵秀的轮廓,天地院落之间,似乎只剩下了连成一片苍茫的云与湖,风与雨……
邵云披衣而起,他本就走了困,而此般雷电交加之夜,雨落荷塘声沙沙更是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