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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廊前，青澜捂住嘴笑了笑，拍了拍阿籽的肩膀，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堂内一眼，说道：“好了，不要送我了。你应该陪里面那位。”
阿籽看着青澜乌闪闪的眼眸，顿时不敢与她直视，慌乱的低下了头。
“你可别忘了噢，千万别忘了。”青澜无不唠叨的嘱咐了阿籽好几遍，见她轻轻愣愣的点了点头，才放心的挽了碧玺，款款离去。
李夫人最后一个起身，经过桃喜的身边时，唤了她一声。
以为大夫人有什么嘱咐，桃喜立刻惶恐起身，垂手聆听，但大夫人只是极其冷淡的看着她，好像厌恶到了极点，又不能当着邵云的面表现出来。
“今晚云儿要留在阿籽的屋里，你还不回去吗？”李夫人的话一出口，桃喜的心中顿时轰然炸开，如窗外的雾霭白茫茫的一片。
桃喜诧异的看了一眼邵云，又觉自己失态，立刻低下头去，攥紧了手心。再抬头时，莞尔的笑容已经挂在了脸颊上，轻轻的回答道：“娘，我这就回去了。”
“好，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李夫人唤了立在门边的宁香，移步而出。
宽敞的大堂里只空寥寥的两个人。邵云坐在圆桌前，而桃喜则背对着他站在一侧。
“那我……先回去了。”桃喜咽下喉中的酸涩，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说完刚要离去，却被邵云拉住了手腕。
“怎么了？”桃喜回过身，脸上的微笑依旧，安静自然，却深深的刺痛了邵云的心。
“我……过一会就回去的。”邵云不敢再看她，低着头幽幽的说道。
“不！”桃喜听完邵云的话，疾声阻止，“你已经答应了！”
“桃喜……”邵云还想说什么，却被桃喜眼中严肃而又坚持的神情搅乱了心绪，长长的叹了口气，才继续道：“不管怎样，我还是那句话，我再呆一会，晚点就回去。”随后松开了桃喜的手腕。
桃喜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但邵云并没有看到。桃喜忽然自嘲一笑，自己何德何能，换来邵云如此相待，心间却甜然一片。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安然而坐的邵云，默默离去。
听着她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听着她敞开门，又缓缓将门掩上。邵云始终未曾抬头去看她，因为在这些声音中，他并没有听到任何留恋。他多么希望，门又被重新开启，而那个人能不顾一切的跑回自己的身旁……
堂门呜呀顿开，可进来的那人，却不是她……邵云摇了摇头，收回急切期盼的目光，低低的笑了笑，斟满一杯，扬手喝尽……
第65回 余人却相推
堂内点着一盏颇大的吊灯，橙红色的光晕投下来，给人无限温暖和恬然。
邵云正在这笼暖色下，独自安静的坐在席位上，缓缓轻酌。他微微低着首，眉眼闲舒，淡雅谦和……除了堂中央摆置的落地钟发出来回摆动的声音，堂内一片安静。
原本站在阿籽身边的金珠，看着她脸颊上一脸神往的痴迷，识趣的退出了身，随手掩上了堂门，候在门外。
“阿籽，你过来。”邵云闻声扬起头来，见她竟是呆站在门边傻看着自己，便朝她招了下手。
听到邵云喊她，阿籽的心突突直跳，想起今晚他会留在这里，忽然觉得既羞涩又紧张，更多的却是心动和期盼。她垂着头，缓步来到邵云跟前，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两个人之间挨的那么近，近的阿籽都能闻到邵云身上淡淡的气息，这让她的脸颊上立刻浮上了两朵绯色的红霞，她忙不迭的把脑袋压的更低。
邵云微微侧首看了阿籽一眼，却只看到发髻上亮闪闪的珠花，在灯光的映照下甚是璀璨夺目。邵云无声的笑了笑，香雾云鬟，娇颜媚丝，蹙颦含嗔，谁偷偷许了那钗钿约……
阿籽静静的坐着，却不见邵云说话，他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她微微抬眼看他时，邵云已醉眼迷蒙，面上透着微醺的淡红，可他似乎并不打算停下。他素来滴酒不沾，更何况他的身体也不适合饮酒，今天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肯放下手中的酒杯。
“大少爷……您别喝了。”阿籽终于轻轻的开口劝道。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邵云举着酒杯转过头来，对着阿籽笑了笑，“阿籽这儿的新酒甚是醉人。”说完，缓缓搁下了杯子，心知再继续真的是要醉了。
阿籽并不懂邵云的意思，也压根没有听出他最后一句的心情，反而显得有点开怀，眼中星星亮亮的开口道：“那下次屋里酿新酒，你再来尝尝好不好？”
邵云看着她眼中一派纯真，竟一时想不到如何来回答她。阿籽会意，立刻又补了一句：“还有桃喜姐姐！”
眼前这个平凡的女孩，此刻却没法让邵云淡然处之。她并没有一颗比别人坚强许多的心，可她却一直小心翼翼的维系着和自己的关系，不敢妄自靠近，也不忍轻易离去。感情何来理由，何来对错……他不能怪她，却也不能不对这样的她视若无睹。
有那么一刹那，邵云觉得眼前的阿籽和自己是如此的相像，他们一直默默的站在拐角处，等待那人的出现和回眸，无怨无悔，不离不弃……
阿籽原本清亮的眼睛，在邵云长时间的沉吟下，慢慢失去光泽，“大少爷，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在意！”
看着她顿时黯然失色的目光，邵云心中没来由的一动，竟动容的唤了她一声：“阿籽……”他突然很害怕自己的心也跟她眼中的希翼之光一般，消失殆尽，“下次，喊我便是。”
阿籽意外的抬起头，她一眨不眨的看着邵云，他的眼中竟然有自己小小的身影，即使只是一瞬间，她也觉得此生足矣。
“好了，唤人把这些撤了吧，我有些事情要问你。”邵云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莫名徒生的艾昧气氛，将目光匆匆别开，款款起身。
阿籽想起刚才邵云和平日里不一样的目光，又见他似乎被自己看的不好意思，顿觉失礼，羞赧一笑，却甚是嫣然如花。
斯人斯情，任谁都会被吸引，被感动，邵云同样也不例外，只是觉得自己已无力给任何人承诺了。
阿籽将翠灵唤进堂内，随着她进来的还有几个下人。
“大少爷，去我屋里吧，这儿风大。”阿籽垂手立在邵云的身边，见一群下人忙着收拾，敞开着的门，让她感觉有点冷，可她最担心的还是邵云喝了几杯酒，吹了冷风，容易受寒，于是提议道。
“也好。”那么多人在场邵云并不方便问事，而且没有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完。
这原本是自己住的院子，于是他径直往里屋走去。阿籽交代了几句，也忙不迭的跟着邵云往里屋踱去。
“大少奶奶！”翠灵却将转身欲走的阿籽唤住。
“翠灵，怎么了？”阿籽闻声停下脚步。
翠灵急步来到阿籽的跟前，她朝邵云已经远去的背影张望了下，又四下里看了看，低声道：“奴婢是想问大少奶奶的意思，二少奶奶给你的那个小纸包，用不用？”
一提到纸包，阿籽忽然害怕的低下了头，一派茫然失措的样子。
“你们先把这些拿到厨房去，一会我再来喊你们。”翠灵回首将堂里的下人全部支走。
“翠灵，你去把那纸包烧了去……”阿籽挣扎半晌，霍然抬头坚定的道。
“大少奶奶，这机会是夫人帮你争取来的，大少爷可以碍于夫人的面子一次两次，可你难道每次都让她为你开这样的口吗？”翠灵一把握住了阿籽微微颤抖的手。
“可是，可是……如果我这么做，他会恨我的，还有桃喜姐姐……”翠灵如此说来，又让阿籽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不会的，我看的出来，大少爷并不是对你毫无感觉，只能说桃姨娘在他心中太过重要。”翠灵紧紧盯着阿籽的眼睛，继续道：“大少爷的为人，我们每个人都清楚，如果你和他真的……有了夫妻之实，他便不会再有任何理由来拒绝你，也不能再放任着不管你，大少奶奶……”
“翠灵，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不能，我做不到。”阿籽慌乱抽回手，发现手心中早已沁出一片潮湿的冷汗。
“大少奶奶，你先回屋，一会奴婢来上茶。”翠灵索性心一横，将阿籽往前一送，退身往堂外而去。
“翠灵，翠灵！”连唤了几声，翠灵也不应。阿籽轻轻咬住了下唇，心下一片忐忑不安。
这场感情赌博的结局，实在让她不敢去想，她怕自己会输的一无所有，最后连一个注视和侧目都会失去……脚步越来越缓，阿籽来到屋外，门并没有关起，从敞开着的屋门里望进去，正好能看到邵云清瘦欣长的背影。这份对他的期望和渴求，像一枝绕指的藤蔓，诱或着阿籽的心，让她没办法逃脱。也许不管怎样，她都应该试着去改变，去追寻。
灰飞烟灭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无数个夜晚她都要孤独的思念着他，而他留给自己的却永远都是背影……
邵云已听到了身后微弱的脚步声，转过身来，淡淡的笑道：“我已经不住这里了，你大可不必按照原来的摆设，你该有自己的……”
“这样挺好，我很喜欢。”阿籽幽幽的说道，邵云不会明白，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到他一直都在身边，让她觉得安心。
邵云缓缓坐下身来，他又何尝不知，可是他给不了阿籽想要的那份情感，至少是现在。他不愿再和她有过多的耽搁，于是开门见山道：“阿籽，其实我今晚并不会留在这里，我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
“大少爷，我懂的，你留下是因为有事要问我。”邵云还未说完，却被阿籽打断，“你说的太直白了，我反而会难过，所以……”
“阿籽……”邵云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却又觉得多余，最后，朝她指了指对面的圆凳说道：“你坐。”
待阿籽坐定，邵云才开口：“阿籽，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去书房找我，你让我赶紧过去看看桃喜。”
阿籽似乎在思索，过了一会，才点头道：“是有那么一回。”
“那你还记得当时你见到桃喜的情形吗？”邵云见阿籽还记得，立刻显得聚精会神起来。
“情形？”阿籽疑惑的问着，她不明白邵云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那天的事情，而只要是关于桃喜的，他都如此的焦急关切，这让她的心里很不好受。
“对，那天桃喜磕破了头，我想知道她是怎么弄的，为什么会磕破了头？”邵云此时的脸上已经显而易见的急切，“还有，她同你说了些什么，才让你如此惊慌失措的来找我。”
“那天晚上宁香临时不当差，我就顶了她一晚上，天亮了才回去的。”阿籽慢慢陷入回忆，边想边娓娓道来：“一回去就看到桃喜姐姐跪在地上，好像在擦拭着血迹。至于她的头是怎么磕破的我就不知道了。”
阿籽说完，抬头看了看邵云正认真的听着，并不想打断自己，便继续道：“她见我来了，一把将我抱住，哭的很伤心，我从来没见她这样子过，于是就吓坏了，一时拿不定主意，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去找你。”
“她只是哭吗？没有和你说什么吗？”邵云想从阿籽的回忆中找寻蛛丝马迹，看来桃喜和她说的话才是至关重要，至于其他的他后来也到场，多多少少还是知晓的。
阿籽正要开口，却见翠灵正小心的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只木托几，上面摆着两盏茶。她朝邵云福了福，恭敬的将其中一盏放在邵云的面前，随后又将另一盏端给阿籽，并与她对视了一眼。
阿籽尴尬的收回了目光，惶恐的盯着邵云桌前的那杯茶，一动不动，再回首去看翠灵，她早已退身而出，而屋外原本亮堂的回廊也随着她的远去，缓缓熄暗。
邵云并没有注意到主仆两人之间的交流，只是掀了掀杯盖，呷了一口。
“别喝！”内心的胆战心惊让阿籽惊呼出口。
“怎么了？”邵云并未放下手中的茶盏，纳闷的看着眼前的阿籽。
阿籽见已晚了一步，窘迫的回答道：“没……没什么，我以为茶水很烫。”
邵云轻轻的笑了笑，喝罢几杯酒，着实让他觉得口干的很，他俯首吹了吹杯中茶叶沫儿，将剩下的茶水全部喝了去。
邵云看到阿籽端着自己未喝过的茶推到他的面前，而此时的她居然忽闪着一双让人安静祥和的眸子，这是一种对生活和爱人单纯美好的祝愿……邵云竟不知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