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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是你心底背负了太多罪孽,所以出现了幻想,你刚刚不也把我当作是他吗?至于这道勒痕,更是与鬼魂索命一点关系也没有……那只是缪霁蓝想借你之口告诉我,她其实是被人谋害的!否则,你现在怎么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邵文眸底黑沉沉的,竟是深不见底,似乎镇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他抬手想要拭去桃喜面上的泪水,却又在她敞开的胸襟处停了下来。沉默须臾,终是小心执起盘扣,为她系上,“华强死有余辜,他没资格向你我索命!我信鬼怪,可我却不怕他……只是,如果能换得你良心上的好过,我可以投案自首,可以一命还一命!”
“你!”桃喜猛地攥住邵文的手,满脸的动容,却又说不上半句话来。虽然他是一片好意,可自己却并不傻,怎么会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也许华强的尸体是邵文处理掉的,传言也是他散布的,可人却不是他杀的。那夜自己的失控历历在目……华强从抽搐倒地到冰冷僵硬,直到桃喜探手伸向他的鼻翼,屋里除了她根本没有其他人。
邵文自失一笑,也反手握紧了桃喜的手,“你对我的为人很失望,是吗?可我无法忍受别人玷污你一丝一毫,虽然我……”
话至一半,又被自己生生止住,邵文的脸上是化不开的痛苦和愧疚。差一点,他就说出口了。可就在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懦弱和胆小。他可以代桃喜自首偿命,却独独不敢承认自己对她犯过的错……
“对,很失望,非常的失望!你最擅长的就是欺骗……你的话我又能信多少?对于华强的死,我一直都在自己骗自己,直到现在再也没办法骗下去……可你还要继续骗我!”桃喜死命抽回手,一边哆嗦的扣上搭扣,一边反身离着邵文缓缓的往后退,她的脸上早已煞白,却是带着哭腔道:“我不怕死!可我却没有勇气站出来承认……你知道吗?我的心里有多么害怕邵云会知道这一切!他会怎么看我!他会怎么看我这个杀人凶手!与其那样,我宁可默默的死去……也不愿让他知道!”
“我更不想你为了我……去背这个黑锅,我不要再欠你什么,特别是人命!”桃喜望着已离的几步外抿唇不语的邵文,继续悲哀道:“而且三姨太的事还没水落石出,你怎么可以不了了之?!别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就让老天爷来收我吧!”
听着桃喜这般失声痛哭的倾诉,邵文反而面无表情的立在原地,如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记忆中,她好像从没为了自己如此痛苦过,也从没为了自己留过那么多的眼泪。心里痛吗?似乎早已冰冷到了麻木,只剩下嫉妒啃噬着心间每一个角落,让它们慢慢变成恨,继续折磨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为了他好好保重自己!”邵文缓缓掏出袖中的玉牌,只手一抚,早已没了暖意,只剩下冰凉润感,可他还是紧紧将它攥在手心里,似乎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再从它身上寻着一丝半丝的温度,而他却对着桃喜突然厉声道:“如今这个世道,哪怕是死上几百个华强,也压根算不上什么事儿,你犯得着自首偿命吗?如果你是怕东窗事发,那就更没必要了,一切都打点的很干净,而且又过去了那么久,不会再有人知道的!至于我,俨然已经成了你的帮凶,咱俩是拴在一起的蚱蜢,自然会为你守口如瓶……但是,我也是有条件的!如若以后你再这样执迷其中,一味的胡思乱想,那就休怪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让他对你失望至极!”邵文说完,已霍然转身,不再去看立在远处期期艾艾的桃喜。
山风乍起,扬起的不仅是他身上麻黄的孝衣,还有手中垂下的褐色流苏……对着缪霁蓝的墓碑,邵文一脸阴鸷。此时此刻他才遽然发现,青石上,刻的不是“先慈邵门缪氏之墓”,而是“爱妻邵门缪氏之墓”!
到底父亲是为了言表自己的深情,打算让缪霁蓝死后承了平妻的位置,还是意欲所指!竟把如此重要的“先慈”二字给换了去,如此一来,别人还如何知道邵缪氏有过他这个儿子?
风过后,四周顿时万籁俱寂……而邵文,却被自己心中可怕的想法拉进了荒丘,正茫然无措的盯着缪霁蓝的墓碑……
邵缪氏不是没有孩子,只是……没有邵家的儿子,所以她根本用不上“先慈”这个称谓!也有可能她就是因此丧命的?!
“不会的……不会的……”邵文有些失措的喃喃自语,却是引起了桃喜的注意。
“邵文……”桃喜望着他久久没有回身的背影低低唤了声,也许她不应该和他道别就独自离去,可看他有些反常的样子,却是隐隐有些放心不下。
“回去!记住你我的约定!”邵文毫无征兆的回身,着实吓了桃喜一跳。她不知道,本来还好好的他,怎会变得如此无助苍白,而就在邵文的身后,桃喜再次看到了三姨太……
那眸中清晰可见的悚然寒光,竟是渐渐感染了邵文。再定睛一看,哪还有三姨太,只有他一人遗世独立般站在竹林前,一脸的凌冽冰冷……
第124回 生死一如是
山雾缭绕的半山腰,罘罄寺一片灵秀寂静,院外几棵古木参天葱茏,势有冲天之姿……
邵云一人缓缓踱到石栏边,望着山顶的重峦叠嶂,悲愁不禁溢满心间,“黄金白玉非为贵,惟有袈裟披身难……”
辛夷花,不会再有紫玉繁锦的辛夷花海。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也会被人带到这里,让那满山的青松绿柏陪着他,日日静聆梵音,夜夜共赏月华……其实自己是一个可以把一切看的很淡的人,却独独对了她不行。当所有的不甘变成利剑扎进心头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的惧怕死亡。
“施主……里头的法式都已经结束了,方丈让我出来跟您说一声。”闻声回首,不知何时一个小和尚已立在了他的身后,正对了邵云行着佛礼。
“有劳小师傅了……”邵云轻轻转身,还未启唇便双手合十置于额心,屈身一躬以示答谢。
“施主客气了……生是死延续,死是生转换,如此生也未曾生,死也未曾死,生死一如,何足忧喜?还请您节哀顺变……”小和尚话毕,随即再施一礼,便转身小步而去。
邵云微微一愣,原来自己心底的哀伤如此显而易见,连个半大的孩子都看出来了。可也许是他多想了,小师傅只是劝自己节哀顺变而已,并未指其他。眼波一转,继续望向那条通往山巅的石径,他盼了许久的人依然没有出现。
明知桃喜还在山顶悼念三娘,也明知阿籽代自己去寻她了,可心中的急切始终难消难了。对于她,邵云总有一种错觉,似乎只要她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她就永远不会主动回来了。但;这似乎又不是错觉……
从山角拐入主道的阿籽,一眼就看到了邵云凭栏远眺的儒雅身影。繁重孝衣加身反而让他看上衣袂翩翩,仿若山中神仙。不觉间,她已痴迷……
在阿籽的心里,邵云无疑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而桃喜,曾经在自己看来也是最好的。可现在,她却离那个最好越来越远……
墓园旁,竹林下,那拥在一起的一双人影……虽然自己只看到了这些,但也清楚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光景,所以阿籽并没有过多逗留,便匆匆下了山。可她却很庆幸,庆幸是自己去找的桃喜,更庆幸桃喜的背叛……
“大少爷……”邵云好像看到了她,阿籽忙不迭想对他温婉一笑,却即刻想到如今还是出殡之日,疾速敛去了面上的喜色,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阿籽的身后除了跟了一个翠灵,再也没有其他人,邵云心里顿时空寥寥的难受,可见她小步朝自己奔来,还是忍不住轻轻嘱咐道,“慢点……”
直到来到他的跟前,邵云依旧只字不提桃喜。他的翘首以盼,他的淡淡叮嘱,似乎只为等自己一人而已,可阿籽却不会忘,他等的人永远不会是她。
“阿籽,你先带了大家下山,我……再在这等会……”因着守灵,一夜未眠的邵云看上去面上满是疲色,可他却声色不改,只望着山顶而下的唯一石径一瞬不瞬。
话落半饷,仍旧不见阿籽有所动静。邵云不禁微微侧首对了她问道:“怎么了?”
“从昨个晚上到现在,您光顾着三姨太出殡的事,连药都没服!阿籽怕时间耽搁了长不好,就帮大少爷带上了,您同我一道下山好不好?”阿籽显得有些委屈,只手便挽住了邵云的胳膊,贝齿轻咬道:“再说……桃喜姐姐自个儿能回来……”
一提到服药,邵云心中猛地一搐,他怎么把如此重要的事给忘了。慌忙转身,却只是踱开几步又停了下来。顷刻之间,顿觉心如死灰……药?多么可笑的称呼!它是给了自己继续维持生命的可能,却也悄悄夺走了他所有的尊严。而自己,竟是没的选,即便那是鸩毒,是砒霜,他也要如饮蜜糖般将它们喝尽,然后默默的蜷缩在角落里,任由哪天毒发身亡。
这件事已经成了他和阿籽之间的秘密。药丸是阿籽拿给自己的,可邵云却从来没问过她从何而来,也从来没问过她是否真正知晓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其实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自己活下去。他知道自己注定守不了桃喜一辈子,也知道一切都是奢望,可他终是舍不得离去,哪怕多一时也是好的。
“你说……她自个儿能回来,几时回来?”邵云硬是压下了心中的苦涩,却忽然察觉阿籽的后半句话竟是隐晦不清,这让敏感的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再看阿籽,她只是一副为难的神态,看看他又看看翠灵。可就在主仆二人眼神交汇的一刹那,邵云发现两人居然同时红了脸,“大少爷,桃喜姐姐一会就下来了……您别去……”
一股莫名的愤然迅速划过心头,邵云不再多问,只是一撩衣袍,径自转身朝山顶而去。
阿籽急忙给翠灵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带众人下山,自己却跑到邵云的跟前,惶恐道:“阿籽求您别去……”
其实阿籽的心里很矛盾。她不想让邵云伤心,虽然那些药服下去还挺有作用,可他依旧孱弱,再说孙先生平日里也常说邵云需要心平气和的休养,如此气急郁然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可她又是那么的想让他看到桃喜的背叛,是不是亲眼看到了,他就能死心了,他就会彻底放弃了?
望着阿籽极力展开双臂想将自己拦下的身姿,邵云没再坚持向前。他只是木然的眨了眨眼,想要看清那个远远及近的桃喜,可她却总是迷糊不清。
邵云深深的凝望惹来了阿籽的注意,她也追随着他的目光朝身后望去。只一下,便垂下了双臂,轻声道:“大少爷,我先随大家下山等您和桃喜姐姐……”
阿籽垂着首,与邵云擦身而过,却冷不防被他一下拽住。还没等自己回过神来,他已带着她的肩头朝山下遽步踱去,走了好一会,才听他沉声道:“药……在哪儿……”
“在……在马车上!”阿籽闻声抬头,却看到他正煞白着脸用另一手紧紧捂住胸口,连支在她肩上的重量也越来越沉。她赶紧扶住邵云的腰际,紧张的问道:“您怎么了?”
“别出声……赶紧带我回马车……”忽然加速的心悸和胸口针扎般的疼痛让邵云几乎迈不稳步子,可桃喜就在身后的不远处,他不能让她看出自己的异样,也只好借阿籽来做自己的掩护。
阿籽不再多语,沉沉点头后,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力道靠向他。而桃喜从俩人的身后看来,却恰好是阿籽体力不支偎在邵云怀里的模样。这般相依相扶才是真正拜过天地,行过三礼的夫妻该有的恩爱浓情。可当一切落尽她的眼里,却尽成了讽刺。恍惚间,她悄悄握手成拳,却突然想起,原本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玉牌早已交还了它的主人……
面上苦涩更甚,桃喜疲惫的竟是连唤一声邵云的力气也没有。她的步子极慢,亦不敢平视前方,她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安静的跟在俩人的身后,时刻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邵云和阿籽一同上了马车,她忽然有些茫然不知,到底是该继续跟随,还是和来时一样远远落在众人的后头。
车轱辘缓缓启转,碾在崎岖不平的石土道上时不时颠簸一下,又时不时发出劈啪的嘈杂声……
身旁的黑麻帘幔挡去了初夏的大好天光,邵云只手撩起一角,猛然发现桃喜正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他的马车同行。他有些意外的直起身去看她,却在下一刻,无力的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