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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雷浩不语,沉沉的额了下首,也不径直往正堂进,而是绕了廊院四下踱步打量着。
陈副官明了父子俩见面定会起冲突,他亦不愿跟了一道进去掺和他人家事,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主动请命道:“您不妨先去少爷屋里等会……我带了人就在外头候着大帅。”
“我实在不想进他的房……乌烟瘴气!”话虽这般出口,可邹雷浩还是止住了陈副官继续跟随的身形,只抬头睨了眼廊间稀稀落落的昏暗纱灯,便独自拾步上了阶梯。
屋内本就亮了一盏烛灯,却映照着满屋的凌乱越发狼藉……邹雷浩未曾细看,已是不悦的摇了摇头。只身踱到南窗下,终才发现也就这块地儿还能算是落的下脚。
“呦……这不是邹大帅嘛!”未等邹雷浩坐定,长门竟是被不轻不重的力道踹了开来,而邹松堂散漫的嗓音也随之而起。
“你瞧瞧自己,像个什么样!”只眼盯着薄衫不整又未卸妆的儿子,邹雷浩即刻黑沉了满面,立身而起。
“我像什么样……您那漂亮的老相好也该像什么样吧?”邹松堂眉眼一挑,毫无忌讳的轻飘拭向父亲,只一手搁了壶凉茶于桌中央,便是一抬足,单腿踏上了身旁的太师椅,呈吊儿郎当状道:“大帅若是看不惯,大可眼不见为净!而且如今您又不缺儿子……该寻思的是如何把另一个领回家,却不是在我这等不入流的戏子身上枉费时间和气力!”
“我来可不想与你聊这些混账话!”邹雷浩脸上一肃,已是负手离了儿子好几步,他隐忍了半饷,复又耐了性子启唇道:“爹有急事要上徐州……这回你得跟了我一道走!”
“一马离了西凉界……不由人一阵阵泪撒胸怀……”邹松堂以手为扇,轻摇几下,却是突然开了唱腔。见父亲缓和下来的面色再次变得难看,他反倒停了戏词,取过八仙桌上的茶壶,也不斟与杯中,而是整一个劝至邹雷浩跟前,念白道:“邹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后会有期……”
“松堂!”邹雷浩怒声一喝,差些拂落了手边凉茶,可就在眼疾手快间,邹松堂已是臂峰一转,径自就着壶嘴喝了起来。
“除了唱戏,红昌就只会说混帐话……”邹松堂媚笑盈盈的一嗔,却也不拭去唇边茶滴,而是极尽轻佻的用舌尖轻轻舐过,继续道:“大帅自己看着办吧……”
“你以为书筠丫头如何死的?!”邹雷浩扬臂横指儿子,一时竟有些怒不可遏,“就是被你这性子害死的!可你居然还不知悔……是不是非要把我一并气死,才甘心!”
“书筠?何人?”凤眼微沉,邹松堂似是蒙昧般望向父亲,却又在下一刻,笑得甚是玩味,“我只记得有个唤桃喜的,却不曾记得有唤书筠的……”
“养不教,父之过……我怨不得你,只得怨我自己教导无方!”邹雷浩垂臂转指自己,却是激动的微微颤抖,可一旁的邹松堂丝毫不加理会,只丢了手中提壶,便已是自顾自的坐到了妆镜前。
直跟到堂中央的邹雷浩,盯了镜中儿子魅惑的一张面,竟起了恍惚,只看着看着,眼前却突然浮现出另一个俊逸的身影来……许是老天怜他,又许是命中注定。原来并不是自己了却了念想,而是害怕在爱恨中挣扎,有些情感一旦牵扯,终是难以割舍,可也就是这份爱恨却让他一颗沉入绝望的心再次活了过来。
“我问你最后一遍,徐州你去是不去!”邹雷浩拂袖而坐,只望了妆镜的视线,一瞬不瞬。
“如今谁人不知徐州乃是非之地……”邹松堂跷足斜倚,正取过镜台上一只陌生的首饰盒,漫不经心道:“避嫌都来不及,可邹大帅却要此番前去,莫不也存了什么不轨之图?”
妆匣在抬手间缓缓启开……簪在黑丝绒里子上的是一整套镶了钻面的贵妃行头,璀璨闪烁,莹莹夺目,只还未用手去抚,已是玉石铮铮,作响一片。
“攻城略地自古乃‘盖世英雄’作为,若是身旁跟了个我,恐怕不合适吧?”随手取下一支衔了滚圆白珠的凤头钗,邹松堂不禁对了镜中沉思的父亲勾唇笑道:“更何况……我也舍不得走!”
“你可以不去徐州,但也不准留在这儿!”邹雷浩拍案而起,几步抢到镜前,已是重重的合上了邹松堂还在端详的行头匣盒,止不住恼怒道:“明日我就让陈副官安排……你给我回吉林!”
“恼了?”邹松堂只若无其事般一问,便又继续绕指作兰,对了镜面比划起钗子来,“红昌虽惧怕大帅威严,但更怕的还是深闺怨妇……所以回吉林一提,只好恕难从命了!”
“别当我真是管不了你了!”邹雷浩实难忍受儿子的妖媚举止,想着扬手夺下他手中的发钗,却反倒是邹松堂自己毫不怜惜的甩了出去。
“瞧着别人出手阔绰……光是这几件行头就够我吃穿用度七八载的!”邹松堂霍然起身,已是透着凌冽,可面上的狐媚却纹丝未改,“不过大帅尚可放心,即便是断了您的供给,我也毋须变卖家当过活……”
“那芙蓉帐下,自是被我藏了一只能生出白花花银两的宝箱……”迎着父亲探究的眸光,邹松堂懒洋洋的抱住了双臂,他时不时的把眼扫向被自己丢于桌脚边的凤钗,只乍眼看去,程亮泛光的面子毫无折损半分,于是下巴一点床榻,笑得越发畅意道:“现在一箱子的袁大头虽是我卖身所得,可往后的却不能算……正其名头,也该是邵家二少爷赐予我的封口费才对!”
“松堂!你又打算胡来什么!”儿子一提到邵文,邹雷浩竟是起了满心戒备,他虽没让人去查,却也在一来二去间瞧出了俩人的纠葛,只是自己更为担心的是邵文吃亏,因此才想着把松堂带走。
“此话差矣……红昌确是喜淫好乐之徒,又怎会不识抬举,不知死活?”俯身拾起凤头钗,邹松堂亦是拨了下喙口衔珠,可经刚才如此一摔,珠子早已吃不了力,随之应声落下,而他不过惋惜的摇了摇首,只拿眼一望,却也没了下一步动作,“我断然不会打搅了您的宝贝儿子,相反着,还会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早脱苦海……到时候再离了此地,另谋他欢,也尚且不迟吧?”
邹雷浩只听出了话外之音,却并未真正明白儿子的话中之意,于是不得不眉头一锁,疑惑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大帅为我与冯家定的婚事,可还曾记得……”邹松堂喃喃一语,如若自问,只脑海中忽然闪现的书筠容颜,却让他原本慵懒的眼神渐渐变得失神起来。
“书筠她……”邹雷浩无奈一叹,却是沉默了半饷才徐徐感伤道:“爹很抱歉,也很难过……可事情毕竟隔了那么多年,你也该忘怀了……”
邹松堂置若罔闻,只眼波一转,已是满面漠然。他平淡的注视着邹雷浩,却又在须臾之间,嗤笑出口道:“我欠我自己一个交代!不过……我还是那句话,‘非冯家小姐不娶’!”
“松堂……”颓然的唤声中带了无力的责备,邹雷浩顿觉无从再说什么,只眼中的愧疚却越来越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何曾没有经历过这份悸动的岁月,可到最后,竟是料轻了何家女儿的一番心意。若是他不与冯家结这门亲事,是否书筠便不会踏上不归路,而松堂更不会游戏人间到今日这般田地?
“她来了……”邹松堂讥讽一笑,随又拢了拢衣襟,径直朝长门踱去。只几步过后,却忽然回过身,对了邹雷浩一脸邪魅道:“大帅确定自己还要继续留在我这儿吗?”
话音一落,邹雷浩这才注意到长门外的淡淡人影,但一触及儿子面上似笑非笑的艾昧神态,他的心也不知怎的,顷刻间已是被烦乱占据了全部……
第141回 原是旧婚约
像是细数了门外之人的步履,只未等其推门而入,邹松堂已是扬手敞开了屋门……昏月如细牙,高悬在夜空,让人乍一眼望去,竟似徒留了铺天盖地的乌黑……
“冯大小姐!您该不是又进错地儿了吧?”见门口立了冯青澜,邹松堂丝毫不觉意外,反倒支手将身子倚在门边,艾昧笑道;“这里……可不是邵家二爷的正房……”
着一身洋红团花秀裙的冯青澜,看上去娇媚无限,再加一双描绘妩人的眉眼,更是颦笑间都透满了魅惑。她斜睨了一眼近在跟前的邹松堂,也未急回应他的调侃,却是劈头盖脸的质问道:“红昌!这些天,你是上哪儿鬼混去了?”
“青澜……有你在,我如何敢呢?”垂首软语间,原本握在手中的凤钗已攒上了冯青澜的发鬓,邹松堂满面柔情的凝视了半饷,才扬臂揽过她的腰肢,继续道:“这鬼混的头衔,红昌当不起,不如让了二少爷可好?”
“去,少跟我提他!”冯青澜抬手想摘下钗头凤,却又在半道上停了下来,只眼一瞪,嘟唇嗔语道:“这么漂亮,谁送的?可别弄乱了我的髻子……”
“不知!”稍稍一带手中力道,邹松堂硬是将自己一张浓妆未卸的脸贴上了冯青澜的颊边,随侧目视着堂内蹙眉而立的邹雷浩,温声轻言道:“除了邵家二少奶奶,我还真是想不出有哪朵解语花能这般疼爱红昌的……”
“松堂!你说她是何人?”虽知儿子生性feng流,留宿女眷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他与这艳丽女子之间的言行举止却让邹雷浩本是烦乱的心一下蹦到了嗓子眼上。
肃然落下的话音让冯青澜倍感慌神,许久未见着红昌的她,方才竟是有些沉醉,连屋内多了个旁人也不曾注意。她忙不迭推开邹松堂,又打量了一脸黑沉的邹雷浩片刻,不禁对着依旧挨在自己身旁的美人面嘲讽道:“我当你这些天为何不见踪影……原是上了贵人的堂舍,做小倌去了!”
“有点意思!”邹松堂退身一步,复靠了门框抱胸倚立,待眸光游走至冯青澜一张怒气冲冲的面容上时,竟再也控制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毫不犹豫取下别在髻上的钗子,可怜它,再次被冯青澜狠狠掷落在地……“果真是下作的戏子!”一股莫名的愤懑正不断涌起,直未等转身之际,她早已甩掌掴向了邹松堂……邵文终于回府了,却并不为自己搁下面子百般寻他才回来的,而是为了那个贱丫头桃喜。
从两层楼高的廊梯摔下来,冯青澜恨不得桃喜能摔个粉身碎骨,可到最后,不过折了腿而已。但果不出意料的是,仅仅把这些个破事一提,自己的夫婿便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青澜心中笃定,他的到来必会给邵家再掀一场风雨,只自己坐等幸灾乐祸的同时,却是怎么也抹不去满腔的不甘和伤怀……那个已成陌路的丈夫,即便知晓他不会再给自己一丁点感情,可她对他依旧难以死心,甚至还有所期盼着……
嫣红的丹蔻撩过一缕彤光,擦面而来……只差那么一点,邹松堂便会被它所伤,但他还是眼疾手快的攥住了那扬起的手腕,捎带着一双凤眼也溢出了轻佻,“青澜消消气……弄疼了自己,我可是会心痛的!”
“你胆敢拦我?!”没有占到便宜的冯青澜,极速扬起另一手掴过去,却在故技重施的瞬间,再次被擒了下来。
邹松堂面上笑意更甚,直挨了冯青澜,垂首打趣道:“在家那会,青澜也是这般教训二少爷的?”
冯青澜柳眉一竖,杏眸圆睁的瞪着邹松堂,但回望自己的却始终都是那张涂满油彩的花旦脸,让人觉得如此的飘忽,又如此的不真实……可不管如何,她竟是对他渐渐生出了留恋来。
“孽障!”掌心重重落上桌案的声响伴着怒喝,猛然而起。甚少大怒的邹雷浩,已是被眼前的俩人气的不轻。原来这年轻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邵文的正妻,而他自以为的儿媳桃喜却是李语晴儿子的姨娘。
“你……”邹雷浩向来斯文,如今面上也尽是吹胡子瞪眼的狰狞模样。他疾步踱向儿子,却是一时气急攻心,说不上半句话来,只侧首一视眼前的冯青澜,心中掠过的种种竟自个儿串成了一条线来,“你是……你是冯中泽的闺女?!”
“大帅好眼力!”邹松堂稍作一愣,忽地又笑如夏花,在装模作样的一揖呈上敬佩之意后,仿若无事般退到了两人的后首。
“你又是何人?怎的知道我家父名讳!”警惕一问,冯青澜不觉回首去寻邹松堂,却发现他正自顾自的开始卸起了妆……那专注的样子,视若无人,可落进青澜的眼中,却叫她倍感不快。
“胡闹……简直胡闹!”虽是小时候见过冯中泽的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