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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欢乐,只有再一次接触到它的圣迹,才能有活着的快感,否则只能生不如死。
“Z说你本来应该是死了的。”
“是啊。”李鹭感慨良深地说,“但是没死成。”
“还说就算你活着,也不可能戒除原始试验药剂的毒瘾。脑神经一旦受到那种药液的毒害,就再也离不开它。”
“……”
“现在看到你好好的,我觉得很庆幸。幸好Z不是万能的,嗯,非人类也有判断出错的时候。”
李鹭沉默了将近两分钟。这段时间里,杨心情放松地躺在座椅上,比起在布拉德别墅里的那种压抑,有个好好活着的李鹭陪在身边,现在感觉是好多了。
“其实……”李鹭犹豫地开了口。
“其实什么?”
“Z说的也没错,请不要对我们的情报来源丧失信心。”
杨放下垫在颈后的手,坐起身看她。李鹭专注地看路,双手紧紧地握在方向盘上,神态一点也不寻常。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杨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原始试验药剂的药性比改进药剂要纯正很多,本来是致死型的药物。即使侥幸没死,按照理论来说,毒瘾也会很强烈。——到现在我还无时无刻不感受到药剂对我的吸引力,就算在制作毒品戒除替代剂的时候,下意识也想自己制作出纯正的原始试验液体。”
【奇斯是原始人】
04
“你!”
“你不必担心,”李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吸引力再大,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我憎恨和白兰度有关的一切,那是我活下来的唯一动力。”
杨听完这段平铺直叙的话,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裤子,甚至没感觉到已经揪伤了自己的腿。
他见过那种痛苦,虽然没有切身体会过,可是他知道那是一种多么绝望的痛,没有尽头,不知道何时结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更令人窒息的巨浪打来。简直就像是置身于完全的黑暗之中,到了最后,已经辨识不出自己的神智与黑暗之间的界限。仿佛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比湮灭还要凄惨的伤残。
李鹭对于白兰度的憎恨让她支撑过了长达整整一年的毒瘾戒除期,让她存活到现在。那是一种不知道应当如何形容的强烈意志。憎恨本身居然超越了求生的本能。
他不知当如何表达心中所想,只觉得这样的人生太悲哀了,令旁观者也感到绝望的一种悲哀。
“李,你还是找个能照顾你的人吧。就这么一个人呆在那诊所里面,什么时候出事了都不知道。”
车窗外的梧桐树飞退,车子里却听不到一丝风声。
“你是在说笑吧,像我这种人……只能就这样一个人生活下去……”李鹭说到这里,再没说下去。
杨闭上了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 ***
奇斯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陪护,他百无聊赖地正在看一本介绍各国名枪的杂志。经过这几日的折腾,他的合伙人史克尔也醒了。再过一会儿,史克尔的妻子索非亚就要过来接手。
在全能诊所那会儿,李鹭只是就颈动脉做了精细的处理,至于其它伤口都没有理会。据说有的医生因为见多了生老病死,以至于寻常的重病在他们眼中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只要不会死人的,都是可以搁在病床上等上两三天的小病小患。奇斯以为李鹭也是那样的医生,但是到了医院这边,主治医生的话让他产生了异样的想法,心里很不对味。
医生说:“非常准确的手术、甚至应该说是精确!再也找不出这么完美的急救处理了。”不但颈动脉修复术很精确,就连其它伤口的处理也是细致得当的。
这边的医生说:“再也没有一场手术会比‘不出血’的手术难度更大!紧急处理中没有动用电刀,出血量和创伤口却不大,需要长期积累临床经验和一定的天赋才能达到这样的水准。”
事后,奇斯和会计聚在一起一谈,发现全能诊所里那个男科女医生真的很奇怪。她背地里一定也接一些黑道上的活,所以对于枪伤、炸伤之类的有些经验。奇斯和会计师得出这个结论。
『奇斯,你怎么了,难得见到你深思的时候。』史克尔用床头的纸和笔表达自己的意见。因为脖子上的伤,让他讲话发声都很不方便。
奇斯把手中的杂志随便盖在床头柜上,眼皮都不眨地撒了谎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索赔的事情。”
史克尔又写了一行字:『床头柜上有油。』
奇斯眨了眨眼,想起早饭的饭盒还在床头柜上放着没洗。他蛋定地说:“没关系,杂志看了就要丢了,枪械年年都有新款,我总不能让旧书在书柜里发霉。”
史克尔无语地把笔放下,对于奇斯与人迥异的思维方式,他到今日已经见怪不怪。
譬如说吧,他昨天就注意到了,奇斯过来陪护穿的是一件深蓝的衬衣,配浅灰的西裤和上装马夹,这本来是十分漂亮潇洒的打扮。
洛杉矶明星很多,人们可不会都认得全,以奇斯的身体条件,这样子随便在街角上一站,肯定会有人以为他是从好莱坞逛过来的影星。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奇斯·威廉姆斯先生却十分别致地在西裤下面穿了一双深蓝□球鞋,而且当他坐到病床旁边的高椅上折起腿时,史克尔注意到鞋子里面居然没有穿袜子……史克尔的妻子索非亚女士多年来致力于提高奇斯的审美品位,只能说这是一个任重道远的任务。
奇斯看见好友一脸便秘似的表情,不由又想到或许那个“全能男科诊所”也可以顺便带治肛肠科。
他完全不知道是自己超出规格的着装让史克尔有口难言,还无辜地安抚他说:“你乖乖睡觉。该死的军火贩子,这种东西居然也敢卖给我们。刚才警方过来查问,听说了这个情况,当时那表情……”
“那表情怎么了?”史克尔觉得好奇,于是写着问。
“像做到最后突然发现射不出来一样。”奇斯说到这里,脑袋里想那个全能诊所一定也能够治好吧。
史克尔叹了气,鼻子里的氧气管让他觉得很不好受。奇斯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如果哪个被他外表迷惑的女人以为他内在也是一样斯文有礼,那就等着见鬼去吧。
史克尔写:『你脑袋里怎么净想这些东西。看来我要跟索非亚说一声,让她帮你找个不错的女人。』
*** ***
李鹭没有想到自己还会见到奇斯,那已经是她对史克尔进行急救的五天后。
杨递交过来的报告书上查得比较清楚,史克尔和奇斯是开私人武装公司的,性质有点像是为雇佣兵和保镖拉活儿的皮条客,养了不少实战经验丰富的雇员,深受保险公司的照顾,间或接受一些地方部队的培训任务。
这样的人身家不错,走的是与政府为伴的康庄大道,按道理而言不会与他们这种暗地里生存的人扯上太多关系。何况她本人也的确不想扯这种关系,谁知道哪天就被国家谍报机构列入需要高度注意的黑名单之中呢。
这一天就诊患者不多,她天还没黑就挂牌收摊,器械全部消毒清洗了,把百叶窗帘都合上,把破旧的脚踏车从楼梯间推出来。先锁门,然后准备出去买菜买面包。
洛杉矶大部分地方治安氛围不错,坐落在白人社区的房子不锁门也不会有人闯空门,车主们也习惯了不锁车,钥匙就挂在遮阳夹板上。但是全能诊所太靠近“小东京”了,就在那片大和民族聚居地以南的街区,是整个洛杉矶最为混乱的地方,出名的打砸抢殴惯发地。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从巷子外面一直过来,停在她的身后。
李鹭心里一激灵,还以为又是什么黑帮斗殴事件找上家门了,转过身,却看见奇斯从车上下来,手里倒提着一束深红色的玫瑰。
她狠狠地吓了一跳,那反应像是见到刺客似的。
“别,别跑!”奇斯连忙退开几步。按照他的常识,看到女人要跑,最好的留人方法不是追上去,而是退后几步,表示自己没有动武的意图。这样的“常识”肯定会让他在追求女性朋友时吃上大亏,不过面对李鹭,却正好用对了方法。
李露脸色阴晴不定地说:“我们家乡有一句话,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我其实并不害怕什么人来做掉我。”
“做掉?”奇斯傻傻地重复,这种很黑道的说话方式是怎么回事?
她指着那红得流油的花朵,像见到天敌的响尾蛇,尾巴都要竖起来一样,说:“你拿这些花是什么意思!”
奇斯看看倒提的鲜花,又看看她,疑惑地问:“难道你不喜欢?花店老板说年轻女孩都喜欢这种。”
而且就他本人的切身体会而言,他自己的确也经常收到这样的花束。那些上至六十几,下至十二三的女性们,都喜欢把这种花往他办公室里塞。基于这两年的经验,奇斯深刻地认定,所有女性最喜爱的就只有红玫瑰。
“你确定自己是真的不知道红玫瑰的含义?”
“含义,有什么含义?”他只知道价格不太便宜,比他在唐人街吃一碗蛋炒饭要贵多了。
很好,李鹭想,这是个地不长草鸟不拉屎的乡下来的纯洁青年,好一个会用枪口顶着医生额头的纯洁青年。
“那天早上对不起,我太着急了,”奇斯说,“我不是故意拔枪的,真的,只是太着急了,那个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李鹭很宽宏大量,只想尽快摆脱这个会行走的麻烦,于是敷衍地说:“我知道我知道,谁都会有拔枪指着别人脑门的时候,你千万别介意。”
奇斯一愣,说:“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很不对劲?”
“没什么不对劲的,您多心了。”
说到这里,冷场。
李鹭身上自有一种气势,甚至比大医院里的医生还让人感到敬畏。奇斯摸不准她的心情,暗自开始千回百转的思考:她为什么不继续说了,是生气吗?一定是的,那真是糟糕的见面,哪有病人亲友用枪指着救命恩人脑袋的!
李鹭想,这个大高个为什么还要回来。如果是来割□的话,她不介意往他身上来那么绝对能够让他深刻记忆一辈子的一刀。遗憾的是他不是来就诊的,他站在这里,手里提着求爱用的红玫瑰,他说他不知道红玫瑰的含义,可是到现在还没说一句能道明来意的话。
最后是李鹭打破僵局:“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是个小市民,不想惹什么麻烦,更不想和黑社会扯上什么关系。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结了,嗯,掰掰。”说完,爽快地一挥手,蹬上脚踏车狂飙离去。
奇斯在后面静立半晌。
秋天的风飒飒的吹,洛杉矶的风让他觉得有点凉。
他拨通了史克尔的电话,向他最信任的合伙人寻求心理安慰。电话一接通,奇斯就沮丧地说:“史克尔,有人说我像混黑社会的,我们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去跟第三产业收保护费的地步了!……你呀呀呀什么呀,就是给你做急救的那个男科医生啊……还呀呀?你就不能换个词?……对不起,我忘记你现在还不能说话,只是纯粹想发牢骚……我,我还是挂了。”
*** ***
洛杉矶是有钱人的天堂,天堂的种类很多,就要看你想怎么过。
奇斯泡在酒吧的吧台前,双手捧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基调鸡尾酒,眼睛直盯调酒师的双手。调酒师正在为一位客人调制一种叫做玛格丽特的鸡尾酒,他把柠檬切了四分之一瓣,用金属小叉固定了,拧出新鲜的柠檬汁液,手势优雅,让人宁静。
“威廉姆斯先生,您今天晚上好像有些精神不振?”调酒师一边开始用摇杯,一边和吧台前的奇斯说话。这个调酒师也是个东方人,大家都叫他杨。
奇斯经常来这个酒吧,与几个轮班的调酒师都能谈得来。说起来,酒吧其实也就像小诊所一样,主要还是靠着回头客来支撑生意。
奇斯说:“我像黑帮混混那种人吗?”
杨微微地笑,牙齿都不露的那种斯文腼腆,说:“真遗憾,我可没有见过黑帮混混。”
“唉!”奇斯又软倒趴在吧台上。
旁边一个人奇怪地问:“你今天怎么了,状态不勇啊,是不是失恋了。”那是个常客。他们这种单身为乐的男人,不喜欢看脱衣舞表演,也没有什么其他刺激娱乐,于是成天像个老年人似的泡在酒吧里,捧一杯酒能耗上大半天。
“失什么恋,你能对一个女的男科医生恋得起来?”奇斯唉声叹气。
“男科医生?”杨问,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奇斯敏感地注意到了。
“叫做李鹭的,你认识吗?”
几个人都好奇地转过头来,杨额头上冒起冷汗,连连摇头说:“你们误会了,我不是那样认识她的,我根本没有光顾她那方面的生意。”
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