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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海又来啦?」
明老板露出惊讶的表情,一边切高丽菜一边瞥了我一眼说道。和我之前看到的一样,用绷带缠住胸部并罩了件背心,一副让人有机可乘的打扮。
「算了,我之前就觉得你也会变成那样。」
「变成那样是怎样?」
「现在还来得及喔!」明老板只说了这句话。什么还来得及?
「藤岛同学只要好好练习说话的技巧,应该就不会变成尼特族了。」
彩夏说完就进到厨房,系上围裙。我叹了口气,坐到汽油桶上。随你们怎么说吧!
「对了,藤岛同学要不要也来这里打工?」
明老板马上回答:「鸣海一副不会做事的样子,店里不需要这种人。」
我无精打采地拿着汤匙搅拌咖啡冰淇淋,明老板端着碗公从厨房探出头来。
「对了,还是有你可以做的事。」
「什么事?」
「把这个拿去给爱丽丝。」
碗里是盛满了蔬菜的日式担担面,这次还放了一点面条。
「上次你端去的时候,爱丽丝全都吃光了。那家伙之前总是没吃完,所以今天也拜托你了。要是碗里有剩,我就揍你喔!」
*
「这是什么?我点的是担担面,可是不要面、胡萝卜、木耳跟绞肉。」
爱丽丝鼓着脸颊,盯着碗里的食物。
那天事务所里的冷气也很强,但是爱丽丝只穿了件小熊图案的睡衣。这样不会冷吗?
「可是这里面明明有面跟肉跟其他东西!请你说出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
「明老板担心你营养不良。」
「哦,所以是有所谓营养不良的标准罗?那就连比较标准全都给我说明一下。我先说清楚,只靠Dr。 Pepper活了十几年的我可是不会轻易屈服着多数派的意见,别想用那种烂理由说服我,我会彻底推翻你的论点的。」
我叹了口气。虽然不清楚爱丽丝到底是不是侦探,但是这小女生的话可真多。早就知道不可能说服她,所以我很快就使出明老板敦我的杀手鐧。
「明老板说不吃光就没有冰淇淋。」
爱丽丝的表情僵硬,嘴唇发抖。
「……太、太卑劣了,根据刑法第二百二十二条,这已经构成威胁罪,也触犯了独占禁止法中不得组合贩售商品的规定。」
泪汪汪的爱丽丝挥动双手,列举一条又一条可疑的法律。我因为觉得很有趣,就暂时安静地观赏爱丽丝的一举一动。
大概是放弃争辩了吧?爱丽丝噘着嘴拿起筷子。
「拿Dr。 Pepper来!三罐!」
「你吃饭之前就要喝吗?」
「我要一边吃一边喝!胡萝卜跟肉哪能直接吃下去!」
一手拿着深红的罐子,一边含泪吃担担面的爱丽丝可是很值得一看的。
「不要盯着我瞧!」
爱丽丝迅速喝掉第一罐Dr·Pepper,抓起空罐朝我丢来,我只好一边忍着笑一边转身背对她。不过爱丽丝可真是偏食啊!她真的是地球人吗?
「在学校吃营养午餐的时候你都怎么办?没挨骂吗?」
突然想到的我开口问了爱丽丝。
爱丽丝沉默了一会,回答我:
「我没上过学。」
「咦?」
「我虽然知道什么是营养午餐,但是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进过任何教育机构。」
我是不觉得爱丽丝会过正经的人生,但没想到她连小学都没上。
「照阿哲的话来说,连小学都没毕业的尼特族才是最高等的样子。哼,我对这种排名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过,我也隐约觉得这家伙如果乖乖升学,一定也会认为普通的人生很无趣。
「没那回事,我不会瞧不起普通的事物。」
我吓了一跳,转过头来。似乎又一不小心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我可是很认真地想过应该要念完小学和国中的。我虽然讨厌愚昧,但是普通跟愚昧是不相关的。上学是我从未有过的经验,也是我的缺憾。当同年纪的人都在接受义务教育的时候,你想我在干什么?」
爱丽丝停了下来,吸了一根面条,苦着脸配Dr。 Pepper咽了下去。她似乎在询问我的意见。
「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好太太?」
爱丽丝差点把嘴里的食物喷了出来。
「……你的幽默感真是奇妙,难怪会被周遭的人疏远。我深深地同情你。」
我被同情了,不过爱丽丝说得一点也没错。
「那么正确答案是什么呢?」
「咦?啊,正确答案如你所见——打开网路世界的窗口,四处观察限定而扭曲的世界。」
爱丽丝望着身后堆满整片墙壁的黑色机器。
「……每天都一直看吗?」
「我的『每天一直看』比你想像中的严肃多了。着是,我的生活就是只把情报储存进体内,把自己的无力感用Dr。 Pepper灌进胃里。我一直在寻找自己生存的意义。你知道吗?地球上每三点六秒就有一个小孩因为贫困而死,其实这都是『我的错』。」
「……啊?」
我忍不住发出惊讶的声音。这家伙在胡言乱语什么?
「这纯粹只是可能性的问题。你听好了,如果我有足够的资金和生产粮食的管道,就可以拯救快要饿死的小孩。我不担心贫困问题,也不是圣人。再说一次,这纯粹只是可能性的问题。如果我有足够的能力,就可以拯救濒临死亡的小孩,所以小孩死掉都是因为我能力不足。同理,飞机遭到恐怖分子挟持而撞进高楼大厦里,也是因为我没有能力阻止;因为地震或海啸而造成莫大灾害,也是因为我没有预知的能力。」
纯粹是可能性的问题。
但是如果照这样说,所有的事情不就都是爱丽丝的错了吗?
「我就是这样度过每一天,耗费时间确认自己的无能为力。正确算来一共经过了八年左右吧?我想知道如此无用的我究竞能为这个世界做什么,例如可以为无力地死去的人做些什么,或是根本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花了八年。太笨了。
「因为感受到极限,所以我就离家出走了。把自己封闭在新的堡垒里,继续向世界打开窗口。哼哼,其实我现在被家人追赶,所以不得已也朝现实世界打开门户。」
爱丽丝自嘲地笑了,望向并排在床右边地板上的无数立方体小萤幕。因为萤幕很小,我一时看不出来是什么,直到萤幕上出现「花丸」的门帘,我才发现那是大楼四周的景物。总共六台监视录影机所拍摄的即时画面,还包括与隔壁大楼的缝隙跟内侧。
「被追赶……?」
「因为家里的人也不是笨蛋,大概早就知道我躲在哪里了。这都是为了防范他们采用不文明手段的措施啦!着是我逃出家门,逃离自己的无力感,逃离因为我的无用而持续失去的世界……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找不出答案,所以……」
我吃惊地望着爱丽丝的脸庞。
这家伙是认真的,虽然我以为她至今说的话都是开玩笑。
「所以我选择当侦探。」
「……对不起,你的话太跳跃了,我跟不上。」
「你不懂吗?这世上只有两种工作可以对已经死亡或是失去的事物做些什么,那就是作家跟侦探;作家可以在梦中让它们复活,侦探可以把它们从坟墓里挖出来还原真正的讯息。这是宗教
领袖、政客、葬仪社或是消防队都做不到的事。」
我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爱丽丝寂寞地低下头,用筷子搅拌碗里的食物。
「可是有时候我还是觉得很不安。所谓的侦探,只能针对已经失去的事物行动不是吗?不能解决还没发生的事,也不能挖掘还没盖奸的坟墓。所以对着未来可能深受伤害的人,我还是一样无能为力。」
爱丽丝之后就安静下来,把注意力放在碗里的食物。我难以自容地再度转过身去,爱丽丝咀嚼高丽菜的声音听来很悲伤。
花了很长的时间,爱丽丝终着清空碗里的食物。我沉默地交出一直藏着的香草冰淇淋,但是爱丽丝只是把它放在桌上碰也不碰,反而拾起头来直盯着我的脸瞧。
「咦……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我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么多。」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完全没想过爱丽丝会告诉我这么多自己的事,害我有点担心这睡衣女孩的未来——虽然我完全没有资格担心别人。
「你在想什么就直说吧!我不介意。」
「嗯。」虽然有点迟疑,我还是老实说了,因为我知道客气的谎言有多伤人。「你说得太抽象了,我根本就听不懂。」
我以为爱丽彩会丢来第二个空罐,但是她却笑出声来。在床单上的长长黑发都乱了,爱丽丝一边擦去眼角的泪水一边说:
「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光是听彩夏的描述,我还以为你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哩!看来似乎不尽如此。」
「彩夏……跟你说了什么?」
「哼,你介意啊?真意外。我以为你对别人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
爱丽丝促狭地笑了。
「我当然不介意。」我忍不住回嘴。
「是吗?那么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
我咬住下唇,发现自己很焦躁。我当然在意彩夏对我的看法。爱丽丝仿佛看穿我的心思,终着开了口。
「……彩夏说你跟阿俊很像。」
「阿俊?那是谁?」
「彩夏的哥哥啦!也是中辍生,常常跟阿哲他们混在一起,但最近都没看到人。对了,没用、不高兴就不讲话、常常自言自语还有老是给彩夏添麻烦这些地方都很像。」
爱丽丝说得很过分。我想起彩夏描述哥哥时的情形,心情很复杂。所以彩夏是因为担心跟哥哥很像的我,那天在屋顶上才邀我进园艺社吗?总觉得自己想的事情很无聊。
「你不用在意,并没有那么像,而且你也不是尼特族。」爱丽丝对着沉默不语的我说。「阿俊也没你顽固,至少……」
爱丽丝突然闭上嘴,眼睛一直注视床边的监视器。
「……怎么了吗?」
「说人人到,阿俊来了。」
「咦?」
「那家伙怎么会从里面出来呢?」
我也跟着爱丽丝盯着萤幕瞧,显示出瘦弱人影的是右边数来的第三个箱子。画面左下方可以看到汽油桶的周围,是从上方拍摄尼特族聚集地出入口的画面。穿着深蓝色连帽上衣的人影一直站在大厦缝隙深处,动也不动。
「鸣海,去给我抓住那家伙。他大概想就这样回去。」
「为什么……」
「因为彩夏担心他,不要多问,赶快去吧!」
*
我走下逃生梯时,人影正背对我朝大厦缝隙的深处走去。我一边拨开垃圾袋小山,一边跑向那个人。
「喂!」
穿着运动上衣的身影抖了一下,转过头来。青白消瘦的脸庞,眼镜后那对神经质的眼神游移不定。一看就知道是彩夏的哥哥,因为眼睛根本长得一模一样。因为对方太畏缩,搭讪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哥哥?」
彩夏的声音响起。我转过身,彩夏穿着围裙从厨房后门探出半个身子来。
彩夏的哥哥——阿俊叹了口气,似乎放弃了什么。
「哥哥来之前先打通电话就好了。」
「我手机被停了,因为现在没缴钱。」
彩夏把阿俊从大厦的缝隙中拉了出来,偷偷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钞票来交给他。哇,竟然有这么没用的哥哥,我只好假装没看到。
回到拉面店的阿俊,在逃生梯上坐了下来,向厨房说:「明老板,请我吃个冰淇淋吧!喉咙好干。」走出厨房的明老板蹙着眉,直勾勾地盯着阿俊说:「你又吃了什么怪东西吧?吃冰的话等一下又会呕吐。」说完就转身回厨房。
彩夏说:「哥哥,等我一下,我弄点热的东西给你吃。」说完也回到厨房。
阿俊咂了咂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塑胶袋,把塑胶袋里的药丸掰成一半弄碎,连水也不喝就吞了下去,吃完药之后就一直盯着我看。
「之前听彩夏说过你的事,你们是同一个社团的吗?」
阿俊终着对我开口,我有点紧张地点点头。
「是喔,原来你就是鸣海。」
我心想,彩夏对阿俊说了些什么呢?
「那家伙很笨,跟她在一起很辛苦吧?」
我摇摇头,阿俊望着冬天布满云朵的天空发出干笑,那笑声感觉就像用冰冷的金属棒搔背。
之后我们的对话(?)中断了。阿俊驼着背,把双手插进运动上衣的口袋里。一边游移不安定的眼神,一边抖脚。我偷偷地观察阿俊的侧面。
跟我很像吗?
不懂,也许很像吧?年纪大概大我一两岁,可是皮肤看起来又干又粗,也没有血色。难怪彩夏会担心。
「喔?稀客耶!」
声音突然从我们背后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