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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步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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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流韶·紫绍天音
第一章
………
十里春山秀平莽,行歌但品油茶香。
烧畲陇圃宜良种,好趁东风下谷粱。
这首诗写的是岭南侗族的悠闲生活。东南的少数民族一般都居住在高山大泽之间,汉族人很少到,因此都能够保持一些古朴的礼节。也因此少了很多赋税的纠缠,一般都能安居乐业,看去真如世外桃源。也正由于族民温饱不忧,因此文艺发展非常繁盛,对歌踏月成为很普遍的风俗。但巫蓍之风也非常严重。这些民族一般都能自给自足,只跟外界交换一些奢侈品。它们没有统一的政治体系,一般是族长制,所以统治并不是很苛刻。但后来汉族势力入侵,在各民族聚居区设立汉府,同族长、侗长们一起统治侗民,也一般是恩威并施,不敢肆意掠夺。侗民们仍然直接听从侗长的管辖,但汉族毕竟是官,只要不是很过分,倒也没有人敢违抗。时值嘉靖五年,云南侗族共推大熊岭火倮峒峒主木阗为王,同汉族相安无事,端的是个升平世界。
火倮峒地处大熊岭南麓,四季如春,雨水充足,地势平坦,颇宜耕种。大熊岭又远在边陲,素少汉人到,这几年峒主木阗刻意经营,自然越来越壮大。木阗即位三年,就做了云南侗族的总首领。这木阗颇有见识,知道汉人不可得罪,但又不能多亲近,所以一概汉人的要求,都曲意应承,几乎予取予求,但却从不放汉人入他的火倮峒。治云南的官员昏庸无能,木阗几个手段下来,也就无可不可了。木阗不但教导族民勤于开垦,而且注重培养族兵。侗人本就体格健壮,一经训练,更是飞檐走壁,如同平地,赤手可搏虎豹。木阗的三个儿子嵯峨、新野、雄鹿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云南守备与其交兵数次,几十倍的兵力反而屡吃败仗,再经木阗软硬兼施,也就不敢再打侗族什么主意了。木阗眼看中原乱势已成,干脆将大熊岭的唯一一条出山的道路禁了,如没有侗长的焦木令牌,出入者格杀勿论。
这日正是八月收获的季节,今年雨水丰足,上下齐心协力,收成较去年多了三成。木阗欢喜之下,待收获一了,也正是八月十五将近,于是下令全族大宴欢庆三天。
这一下举族欢腾,都在为仲秋节将举行的跳月大会做准备。姑娘们更是刻意地打扮起来,谁不想在这样的盛会上召一个如意郎君?何况年轻人欢笑嬉闹才是正务,任何镇压制止反而是矫其天性的了。
一轮冰月已悄悄地升起在东天,将整个天空和大地渲染成一片净洁的银白色。侗山本就空净,这时更是只剩下几声野鸟的格桀,更映衬的鹿头江边灯火辉煌,充满了节日的欢声笑语。侗族少女们都戴起了满头的银饰,长长的筒裙绣满了凤凰牡丹,舞动起来流光溢彩,几十人围了熊熊燃起的篝火拉着手跳舞,目光瞟着边上散乱坐着的小伙子们。这些小伙子一面回应着姑娘火热的目光,一面拿大勺子舀了边上的酒痛饮。牛羊在火堆上烤的滋拉滋拉的响,欢庆的时刻就要开始了。
这片平野的中央,是用大木搭起来的一座高台,台上虚设了几个座位。中间一座上遮虎皮,自然是侗主木阗的了。炉火渐熊,姑娘们的歌声中逐渐掺入了小伙子们粗犷的声音。突听一阵号角声呜呜响起,雄沉郁凉,各种声音立时寂静下来。小伙子们肃然起立,姑娘们也赶忙停止了歌声,静静地站着。号角声呜呜不止,突然一阵急骤的鼓声响起,木阗率领着两个儿子新野、雄鹿以及族中长老走上台来。众人一阵欢呼。木阗面露微笑,挥手让大家坐下。朗声道:“神明佑护我们取得如此大的丰收,我们就用我们的喜悦答谢神明!今晚大家尽情欢乐,遮翰神保佑你们!”台下又是一阵欢呼。长老送上一碗酒,木阗张手接过,一口喝干,“噗”的一声一道酒浪吐在两丈远的火堆上面。火堆受此一激,火苗窜起了老高。人们又是一阵疯狂的欢呼,立时小伙子们姑娘们围着大小的火堆疯狂地跳了起来。已经有家室的男子则在四周充当护卫。木阗转过身来,满脸的欢笑立时消失无有,低声道:“你妹子还没回来?”
新野也低声道:“方才我问过伺候妹子的蓝花,妹子这两天都没有回来。不过父亲既然吩咐过她一定要参加这次跳月大会,我想无论如何,她是应该来的。”
木阗面有忧色,道:“她若能来自然最好。今年她也十六岁了,按照规矩,也该参加这跳月大会了。虽然说规矩毕竟只是规矩,但能参加的还是要参加的好。”
新野低声道:“是。我想她应该知道的。”
这时突然人群中起了一阵波动,有人欢呼道:“四小姐回来了!”
木阗欣喜道:“在哪里?”
就见远远一道黑影在山间飞腾跳跃,向这边奔来。那消多时,便奔到近前。人群一阵翻涌,给她让出一条道来。那人更不停留,嗖的跳到高台上,砰的一声将身上负的豹子摔到木阗跟前,道:“阿爸,给你!”但见她一身短打扮,几处早就撕扯破了,身上还沾了许多草屑泥土,脸红红的,不住地喘气。木阗皱了皱眉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整天在外面疯跑,成何体统?又去学你哥哥们打豹子,万一出点什么事岂不是让你妈妈担心死?”
那女子嘻嘻笑着,也不回答。木阗皱了皱眉头,道:“还不下去换了衣裳,去参加跳月大会去。”
那女子又是嘻嘻一笑,跑上来挽住木阗的臂膀,道:“阿爸,走!我们去跳月去!”
木阗忍不住一笑道:“跳月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你赶紧下去找个如意郎君跳月,也让阿爸欢喜欢喜。”
那女子瞥了瞥嘴,道:“我才不跟他们去跳呢。至少要打的过阿爸你我才看的上。”
木阗哈哈笑道:“你阿爸号称苗侗第一高手,要找能打的过阿爸的,可不太容易。”
一语未了,就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那也未必。”
木阗猛地站起道:“何方高人到了大熊岭,为何不赐见一面?”
就听那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来了!”就见一团黑影疾扑而下。那人的身法好快,眨眼间如飞鸟一般掠上了高台,却听砰的一声,狠狠地撞在了台子上,居然就此不再起来。那女子哈哈大笑,木阗横了她一眼,低嗔道:“吉娜!”定睛一看,突道:“嵯峨!”原来扑过来的这团黑影却是镇守大熊岭与外界通道的嵯峨。就见他周身僵硬,躺在台面上一动不动。木阗心下惊疑不定。就听那阴恻恻的声音道:“我们天子使节来到你们这苗疆边陲之地,这小子居然不让我们通过,我们王爷非常生气,但还是念在你们化外之民,不懂礼仪,没有取他的脑袋。叫我带他过来,问问侗主该怎么处置。”
木阗心下更惊,道:“什么天子使节?什么王爷?”
那阴恻恻的声音道:“我叫欧阳健。”
木阗吃惊道:“云现五龙欧阳健?吴越王府四大高手之一?”
那阴恻恻的声音道:“你还不是太笨么。我们王爷亲来,这小子居然都敢冒犯虎威,在王爷面前将把破刀劈来劈去的,你说该不该杀?”
木阗心下怔忪不安,吴越王权倾天下,深得嘉靖皇帝宠爱,炽焰熏天,怎么会忽然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而且事先居然没听到一点风声。当下试探道:“不知王爷驾临鄙处,有何公务?”
欧阳健咯咯笑道:“这说起来啊,我就要恭喜你了。吴越王跟国师吴清风大人用先天术法推算着鱼篮观音已经降投人世,就是你的女儿吉娜。若是能让皇上跟吉娜合籍双修,借吉娜的仙气和万岁的洪福,不难共等仙界。因此万岁派遣吴越王爷为使节,前来迎接吉娜小姐到京城去。还不赶紧谢恩?”
木阗只觉此事匪夷所思,汉人向来心眼多,这次不知又要搞什么鬼。当下拱手道:“小女年纪还小,不堪亲近帝躯,望先生在王爷面前多加美言,此事还是息了的好。”
欧阳健冷笑道:“这话我可不敢说,你要说自己去跟王爷说去。我口信已经带到,就此别过。对了,这小子马上就是国舅了,我倒不敢冒犯太过。”一道指剑飙出,砰的一声将嵯峨打了个跟头,跳起来大叫道:“兀那小子,咱们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欧阳健注视着木阗道:“天威难犯,我看你还是顺从的好!”说着,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已在十丈以外。遥遥就听那阴恻恻的声音传来道:“先给你们点厉害看看,免得你们这些蛮族还有什么侥幸的想法。”木阗就觉脚下一软,偌大的高台吱哑哑响了几下,一阵摇晃,猛然哄嗵一声坍了下来。一时尘土四起,倒下的大风将离的最近的火苗直吹出去,人群一阵大乱。木阗比较镇静,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叫道:“没事没事,大家继续跳舞,唱歌!”族民究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又开始欢乐起来。木阗叫了几声“吉娜”,就见她呼地落到面前,身上倒没受什么伤,依然活蹦乱跳的。木阗叹了口气,对三个儿子道:“你们跟我过来。吉娜,你去找蓝花给你换身衣服,我们有点别的事。”吉娜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们,点了点头,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雍燧楼二层被叫做议事厅,是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才能进入的族内重要秘地。大厅之中其实很简陋,只有厅中央一面很大的石桌,和周围几个木凳。现在木阗跟他的三个儿子围坐在周围,面色都很沉重。良久,木阗道:“先说说你们的看法吧。”每到重要的时刻,木阗总喜欢征求一下三个儿子的意见,因为他觉得这样可以集思广益,也可以锻炼儿子们。当然,也只限于三个儿子。
新野凝思片刻,道:“虽然听他们的话意好象不错,但他们先制住大哥,再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显然居心叵测,恐怕是要不利于我们侗族,阿妹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木阗点了点头,道:“嵯峨,你呢。”
嵯峨犹豫了一下,道:“我跟他们对过一仗,觉得他们极其瞧不起我们侗人,但似乎这次来意比较真诚,携带了许多东西来,他们还让我看了预备给阿妹坐的马车,极端华丽无比。听说皇帝是汉人最高的官,跟我们的地位很相配啊,我看不如就答应了这亲事。”
木阗点了点头,道:“雄鹿,你呢。”
雄鹿道:“汉人的事,我总是搞不明白。但我知道这些年嫁到汉家去的侗族女子,没有一个落的好下场。不管他们的来意如何,我是坚决不让阿妹到他们那边受苦的。而且阿妹从小娇纵惯了,汉人的规矩多,我怕她受不了。”
木阗点了点头,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三个儿子互相看了看,嵯峨低声道:“我也不同意阿妹嫁过去,可是汉人实在太厉害了,今天来的人都会妖法,我还没近身就动都不能动了。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木阗眼中锋芒隐露,沉声道:“我们侗族人怕死么?虎狼来吃我们的牛羊,我们赶它出去,汉人来抢我们的姐妹,我们就应该拱手给他们?”
一句话完,嵯峨三人一起挺立,铮然一声佩刀出鞘,昂声道:“遮翰神的子孙没有怕死的!敌人欺侮我们,我们就用生命周旋到底!”
木阗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于儿子的表现。负手走到窗前,看着下面点点火光映照下欢舞的人群,道:“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一次让汉人得了甜头,他就会二次三次地更加欺压你。但汉人实在太强,其中高明的人士多到不可胜数,硬打我们是打不过的。难道到了使用那个的时候吗?”
嵯峨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阿爸说的是什么。木阗眼光望着窗外,迟疑道:“该不该用呢?该不该用呢?”喃喃说着,显得非常犹疑。良久,似乎终于下了决心,沉声道:“嵯峨。”
嵯峨连忙站出来,道:“阿爸。”
木阗慎重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来,交到嵯峨手上,道:“你去大熊岭的西麓,在两棵十几丈高的古树旁边是一个悬崖,悬崖下去十米,有个小小的石台,你将这个包裹放在石台上,然后在包裹前面用石头摆个十字,马上回来,不要逗留,也不准偷看。记住,三更前办好这件事,若是三更前办不好,就马上回来,明天再去。知道了么?”
嵯峨听的满腹疑团,只好躬身应道:“是。”将包裹接过手来,只觉沉甸甸的仿佛有几十斤重,更是吃了一惊。心知此事不可拖延,赶紧携了包裹向西山走了过去。
大熊岭西麓甚是难走,嵯峨直走到二更时分,才走到木阗所说的两棵古树之下。
但听四周狼嗥的声音不断传来,山上的风声本大,吹的古树簌簌做想,在白花花的月光下,更显得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