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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涟低声道:“是。虽然药物的培植搜寻极费功夫,但对于你们华音阁而言却是小事一桩。只是如今这四枚天令,你们只有一枚。”
月如是忍不住问道:“剩下的三枚在哪里?”
星涟咯咯笑道:“以前被藏不同的人手中,不过就在几天前,突然都汇集到了武林盟主杨逸之那里。要想救活你的步姑娘,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他手中把其他的令牌夺过来!”
月如是一呆,道:“在杨逸之手中,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星涟叹息几声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们阁主,他自然明白要怎么做。”
月如是点了点头,却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那你呢,你要苍天令来干什么?”
星涟森森冷笑几声,道:“谁知道呢,或许我也是想用来治我的病吧,我病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说完这句话,她尖细的语音在空气中颤了几颤,慢慢消散得无影无踪,一切又陷都入了无尽的沉睡。
几天来吉娜都发着高烧,躺在床上直说胡话。一会跳起来大嚷着:“杀了你!杀了你!”一会抱住琴言的胳膊哭着叫痛。不免又让琴言和楼心月陪着流了好多眼泪。在月如是的精心调理下,吉娜的伤好得很快,只是这种昏迷的情况却持续了五六天。月如是诊断说吉娜的精神受了很大的刺激,需要调养一段时间,于是开了几付药,煎了喂她服下。渐渐吉娜清醒了一些,能够辨认出琴言和月如是来。却不能说话,每天眼睛呆滞的望着屋梁,半天也不会转一下。什么饮食吃了就吐,月如是给她调配了专门的药汤,也只能每天吃小半碗。这样持续了半个多月,才渐渐恢复过来。却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脸上也不再是原来那种红润欲滴的小姑娘神态,而变的几乎透明一样的苍白。两颊瘦得都凹下去了,显得额头特别的大。头发黄黄的,眼睛中基本没有什么神采。从原来那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一下变成了个病骨头架子。看得琴言心疼得不得了,等到吉娜可以吃东西时,就赶紧满华音阁的找那些希奇古怪的,差不多天下能找到的珍稀果物,全都集到了吉娜的床前。
吉娜却什么胃口都没有,每天只吃点稀粥调养。又过了几天,忽然问琴言她的菜哪里去了。琴言一怔,倒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吉娜泫然欲泣,连连问她的月亮菜到哪里去了,琴言才恍然大悟,赶紧将那天吉娜昏迷时还紧紧抱着的篮子拿过来,里面总算还剩余三四棵菜,也都蔫得不成样子。吉娜抱住了坐在床上想了很久,就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听说已经过了半个月,马上伤心得哭了起来。琴言怎么都劝不住,只好派人去请卓王孙。倒也没想到他会来,只不过万一的设想而已。不料侍女去了没一会子,卓王孙就亲自过来了。
卓王孙一到,吉娜哭得更伤心了。卓王孙的脸色却还好,很平和地道:“你的身子刚好,哭得这么厉害,会落下病根的。快先擦擦眼泪。”说着,递过毛巾去。
吉娜伸手接了,却并不擦眼泪,只是抓着她的篮子,抽噎道:“我的月亮菜……月亮菜……”
卓王孙道:“月亮菜不是好好的在你的篮子里么?”
吉娜道:“可是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我没法再做给你吃了。”说着,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卓王孙笑道:“这有什么呢。不就是蔫了些么。拿去给厨房里整治一下,我吃了不就是了。”
吉娜抽噎道:“可是我们族里的规矩,过了半个月就不叫月亮菜了。”
卓王孙笑道:“我们汉人的规矩却是什么时候都叫月亮菜。好了,赶紧送去给厨房,你洗个脸。看你哭的眼睛这么肿。”
吉娜睁着满是眼泪的大眼睛,仰头问卓王孙道:“真的么?你们真的什么时候都叫月亮菜么?”
卓王孙脸一沉,道:“当然!”琴言怕阁主生气,急忙笑道:“我们汉人的规矩就是这样的,现在是汉人的地盘里,就要按着汉人的规矩办。来,咱们赶紧送到厨房去。”一面想着,到了厨房,可要嘱咐厨子们悄悄地将这几棵菜换掉了,这可怎么拿给阁主吃啊?
吉娜一把夺了回来:“才不要嘛,别人做的怎么能叫月亮菜?”咚咚咚咚跑到后面,咚咚咚咚将菜做好了,咚咚咚咚地端了出来。卓王孙看着那盘不知道应该叫做什么的菜,脸上沉沉的,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来。琴言只祈祷阁主若是发脾气的时候,只砸东西就好了,千万不要伤人。但卓王孙竟然拿起筷子,真的吃了起来。难道阁主虽对大人们凶得不得了,却对小孩子们爱得不得了,所以这么纵容吉娜,什么都陪着她玩?琴言不禁怔怔地想着。吉娜更是回复了原来的高兴,得意的吃起饭来。今天居然还多添了半碗,浑然不是原来只吃一两口就放下了。
自此以后,她的精神就好了多。身上的剑伤也很快好得不留痕迹,又成了那个又笑又唱又跳的苗族小姑娘了。
这日吉娜正在房中闲坐,跟琴言说些不相干的话儿,忽然一阵清磬之声传来。琴言肃然而起,道:“阁主传众人会聚丹书阁,你也一起来吧。”
吉娜拿着本书一摇一摇地玩着,漫不经心地道:“我去做什么,我什么也不懂得。”
琴言道:“你现在已入华音阁,阁主会聚众人,你怎么可以不去?走吧。你若不去,阁主一定会怪罪我的。”说着,一把拉起吉娜,向外走去。吉娜无可无不可,也就跟了过去。
第十九章举长矢兮射天狼
两人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已在了。吉娜正要笑着跟各位打招呼,琴言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悄悄地领着她走到一边站下。就听侍女宣:“各宫主、月主、至齐,恭请阁主。”众人一起高声道:“恭请阁主!”
就见卓王孙缓步从后面走出,向中间阁主的位子走去。众人又躬身喝道:“恭迎阁主!”卓王孙微一颔首,居中坐了。举目向座下一扫,振声道:“今天召集大家来,有几件赏罚的事务要处理。华音阁的规矩一向是赏罚分明,而且赏罚要行于众人之前,方能明制裁奖赏的公正。”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管家颜道明捧了一张纸,望前一站,朗声念道:“封,吉娜,四极月妃朔月妃之位。罚,琴言,去新月妃之职一年,待期满后论功再定赏罚。罚,韩青主,受跗骨针之刑。”
待管家念完了,卓王孙道:“吉娜才入华音阁不足一月,学习春水剑法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居然能败琴言、韩青主、洪十三三人,在虚生白月宫中来去自如。试问天下几人有如此天分与资质?华音阁得天下英才而教之,这样得人才我们又怎么能轻易放弃?方今天下多事,华音阁如欲雄起,后进人才必不可少。本阁多日考察吉娜心性纯良,天真朴实,待人处世一片真诚烂漫,正是块还未雕琢的美玉,不止资质好而已。所以本阁特意拔擢为朔月妃,以示本阁广开贤路,赏贤劝进的决心。赐吉娜紫绶带。”
礼官捧了锦盒里的紫绶带,躬身向吉娜行去。当下有两个侍女伺候吉娜披上紫绶带,传承朔月妃之职。吉娜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既然卓王孙让她带着这带子,她就带着好了。还笑盈盈地说:“多谢阁主你啦。”众人知道她不太讲究礼节,只是全凭一片真诚行事,也就不怎么多求于她。
卓王孙微笑着向吉娜点了点头,意示回答。抬起头时,却已变了一副冷冷的神色,在吉娜眼中,他仿佛一时间从一位温煦的兄长,变为手握冰刀霜剑,可随意生杀予夺的神明。他的目光遥遥投下,注于琴言,道:“琴言,你可知错?”
琴言走上一步,恭声道:“属下未能达成阁主吩咐的任务,愿领罚。”
卓王孙道:“这样说来,你还不知道错在哪里了。一件任务交在你手上,完成不完成并不是受罚的根本原因,而是看你是否全力去做了。若是交与任务超出了你的能力,则责任在本阁而不在你。凭心而论,你能否在十七日拦住吉娜?”
琴言低声道:“能。只是……”
卓王孙冷笑道:“只是你不愿破坏了她幸福的憧憬,甘愿自己受罚,也要成全她这次是不是?你顾及了姐妹间的情面,就忘记了华音阁的利益了!今日你可以这样做,日后形格势禁,要你处置叛徒时,你会不会也网开一面,做不到赶尽杀绝呢?试问你如此居心,顾私而不顾公,本阁该不该罚你?”
琴言伏首道:“阁主圣明,属下甘愿领罚。”
卓王孙声音略缓,道:“本阁知道你也尽力去做了。但你尽的力远远不够,愧对新月妃之职,是以夺你职位一年,盼你能早日想明白其中的利害,不负本阁的期望。”
琴言答应了一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卓王孙道:“韩青主。”
韩青主也踏上一步,恭声道:“阁主。”他虽然强自镇定,要继续保持一贯的风度,但想到跗骨针的惨酷,仍不禁微微发抖。
卓王孙道:“你可知错在哪里?”
韩青主道:“属下……属下估计错误,失手将吉娜打入宫中,属下……属下该死。”
卓王孙长身而起,身形就如天神般遮蔽住整个大殿,冷笑道:“每次本阁论罚的时候,都要先问一下受罚之人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过错,无非是想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犯过之后,若是认识正确,至少说明认真考虑过自身所犯的错误,还有些要改过自新的意思。但你不但不检省自身,发邃己错,还一味想着为自己解脱,如此用心,在小处是趋利附势,明哲保身,在大处是不明大义,才昧于能。东天青阳宫执事何等尊崇,你自问能担当此位么?”
韩青主汗涔涔而下,道:“属下……属下……”
卓王孙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
韩青主道:“属下临敌时不肯全力以赴,过于买弄风流,将阁主所吩咐的命令不当一回事,轻视了吉娜小姐,致使很有把握的事情都功败垂成。属下……属下该死,请阁主授刑。”
卓王孙道:“你总算不笨。不过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吉娜能将洪十三伤成这个样子,你就未必一定能言胜。对敌这么容易被假象所迷惑,怎么可以担当大事?临阵不知变通,将吉娜打入虚生白月宫后竟然不敢闯入将其阻回,也不敢鸣铃报警,你将本阁的命令当作游戏是不是?若是以后有敌人来犯,不是你所职司的部分,你也一概不理,是不是?”越说声音越厉,韩青主低首不敢答话,身子抖得如同筛糠。
卓王孙道:“三年吞吴,百炼成钢,你这青阳宫的执事,本阁也不罢你的。只罚你跗骨针之刑。你应该知道本阁成全之意,日后克勤克俭,努力向上。取跗骨针来。”
忽听一清脆的声音道:“慢!”
卓王孙抬首看时,却是吉娜。卓王孙道:“你有什么话说?”
吉娜道:“你说你罚他们两个,都是为了我?”
卓王孙道:“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么说。”
吉娜道:“你刚才给我这个紫绶带,可是奖赏我么?”
卓王孙道:“当然。”
吉娜道:“那可不可以我不要这个紫绶带,他们也不用受罚了呢?”
卓王孙道:“不行。本阁赏罚分明,该赏的则论功行赏,该罚的那一定要罚其根本。若是功罪能够相抵,只怕很多人要居功自傲,胡作非为,虽有赏罚,不得其用。你刚入华音阁,这些规矩不太懂,我暂且恕你一次。退下。”
吉娜道:“可是……”
卓王孙斥道:“退下!”
琴言赶忙上去,将吉娜拉了回去。卓王孙道:“取跗骨针。”
刑堂弟子急忙送了上来,一排四五寸长的银针在架子上摆开,银光闪闪,犹如寒冰。银针虽长,但细如牛毛,仔细看时上面还有更细的倒钩。韩青主的身子抖得更是厉害,卓王孙却全如不见,命令道:“行刑。”
刑堂弟子恭声答应了。一名弟子将韩青主的衣衫撩了起来,另一名弟子拿起跗骨针来,向韩青主的肩头扎了下去。那细针才插入肉中,就仿佛具有意识一般,一点一点往里钻去。刑堂弟子脸上一点悲戚同情之色都没有,提起另一只银针,在韩青主背上扎了下去。不一会子,十二只跗骨银针,就都扎在了韩青主的身上。韩青主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强忍着痛楚,脚下的石砖都被踩得裂开了尺余长的缝隙。再过一会子,终于忍不住一声惨呼,双手抓住胸膛上的衣服,片片撕裂。他双手在胸膛上抓出一道道血痕,银针这时都没在了他身体里面,当真是看一眼就觉得残忍凶狠无比。吉娜大叫道:“住手……住手……快叫他们住手!”
卓王孙道:“住不了手了。现在除了等银针自行从他身体里钻出来外,已没有别的法子。”
吉娜大吼道:“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地对他?”
卓王孙淡淡道:“因为他犯了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