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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样努力?”月光下飘零的树叶旋旋自他身后落下,他随意将课业翻开,目光停留在上面,好一会说,“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哪有乱七八糟一塌糊涂?!”我一把抢过来看。
果然,答题的位置不对,字都斜到一边,乱成一团,有的连我都不认识那是写的什么。还有几页纸上有我鼻血的痕迹。
我的脸开始变红,有些窘迫。
易麟朔看着打火机上微晃的火焰:“我还以为昨天跟我对打的人,是一个具有勇气的强者。”
“……”
“不是说要跟我ONE ON ONE?”
“……”
“那就拿出你的精神。”他勾起一边嘴角,“不堪一击的对手,我可是一点也不缺。”
“我不是不堪一击的对手!拿出精神?我会!”我极力撑大眼睛,“我会非常有精神地打败你!所以你别得意了……就算你得意,也只有今天而已!”可恶,为什么眼睛却止不住的困意。
我用力别开脑袋,看着灰蒙蒙的夜色,看着在夜色中闪烁灯火的宿舍大楼。
“那是最好。”
易麟朔点头,把课业本圈成筒状插在风衣口袋上,转身离开:“明天我会告诉你我们ONE ON ONE的内容,如果输了,你就主动放弃任教‘追踪教师’……”
夜色浓郁,他的大衣翻飞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又服帖地落下。我瞪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从视野中消失,坚定发誓:我不会认输的!绝对!
2。自然界清道夫
我觉得我的身体快残了……
回到宿舍,扫把和花轮表情奇怪地偷看我,锅盖也躲躲闪闪,最后在我疑惑的目光下,索性大着胆子问我是不是生活遇到了困境?要不要帮忙……
“谢谢,不用。”
或许我的脸色不对,花轮立即支吾着说:“对不起,我们完全没有要伤害你自尊心的意思……”
“谢谢。”再说这句话,我的声音竟不那么坚硬,“真的不用了。”
一个从来都看不起你们的我,配得到你们的帮助吗?原来所有人都是心底善良的公主,只有我是巫婆。
洗了澡,放倒自己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看着天花板,我说:“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好像太唐突了。
翻个身:“谢谢你们的关心,请问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别扭!
“你们介意我做你们的朋友吗?”
太拘谨了。
“我们一起吃早餐吧……”
……
该死,为什么看似平常的事到了我这里就这么难?!
起身,手才扶到门把手上,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自然界清道夫,谁想出来的?好有创意,好适合她!”
“是啊。看她不顺眼好久了,老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拽样,以为自己有多尊贵,别人多低贱。”
“这上面说她还欠着学校的学费,是真的吗?”
“谁知道啊,校报里写的东西都真真假假,不过最近看她经常吃泡面……好像真的很穷酸的样子。”
“你们两个少说两句好不好?”
“怕什么,她睡了,反正又听不到……”
后面压低了声音,却还是不时发出几声高调的笑声,从未有过的刺耳。
我倒回床上,听着那一阵接着一阵的笑声,筋疲力尽……
第二天起床去上课,才走出宿舍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喂,自然界清道夫!”
我一回头,身后的女生立即哄地散开。我往前走,身后又有人喊:“叫你呢,自然界清道夫。”
“我看应该改名叫皇冠界清道夫吧?”
“哈哈……”
清道夫,什么意思?!
“世界上约有2300种蜣螂,分布在南极洲以外的任何一块大陆。”龅牙女不知道从哪儿出现,讨厌的嘴脸说着让我讨厌的话,“最著名的蜣螂生活在埃及,有1~2。5厘米长,世界上最大的蜣螂是10厘米长的巨蜣螂……蜣螂,通俗点叫屎壳郎,以动物粪便为食,有‘自然界清道夫’的称号。”
我咬住牙齿。
龅牙女微笑了一下,露出那两颗龅牙:“路初菲同学,我真好奇你是属于哪一种蜣螂?竟能比巨蜣螂还大上百倍!”
“让开!”
我今天没心情跟她吵,一把拨开她朝前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生拦住我的去路:“清道夫你蛮拽的嘛,我们马鹿姐愿意跟你说话,是你的荣幸。”
龅牙女点点头,一打响指说:“路初菲同学好像对自己作为清道夫的同类不够理解,我们来给她恶补一下。”
一个女生立即把一份报纸塞我手里,另一个女生拿着一份同样的报纸念了起来:“……清道夫只要发现粪便,便会用腿将部分粪便制成一个球状,将其滚开。它会先把粪球藏起来,然后再吃掉。清道夫还以这种方式给它们的幼仔提供食物。一对正在繁殖的清道夫会把一个粪球藏起来,但是这时雌清道夫会用土将粪球做成梨状,并将自己的卵产在梨状球的颈部。幼虫孵出后,它们就以粪球为食。等到粪球被吃光,它们已经长大为成年清道夫,破土而出了……”
手里的报纸中,一张我被揍得惨不忍睹的相片旁边,是一张屎壳郎的特写。
标题更是刺人眼睛:
路初菲=自然界清道夫
路初菲欠学校巨额学费……
路初菲发挥清道夫缠人能力,却惨遭朔大人殴打。
路初菲……
此时龅牙女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喂,你这只清道夫,藏了多少颗粪球?难怪你全身臭哄哄的,一接近你我就感觉有股难以忍耐的臭味!”
我忍,一直忍……
我忍不下去了!
佛都会怒的!
一把撕碎了报纸扔龅牙女的脸上,谁知道她不气也不恼,响指一打,一张报纸又被塞到我手里:“急什么,这刊的校报有一万份,还在加印中……我们争取学校里每个同学人手一份呢!你要撕?你撕得完么?!”
“低级、无聊、恶趣味!”
我抬手要打她,她似乎早有预料,比我更快地拽住我的手腕:“SOGA,清道夫发火的样子我似乎见过了。上次的亏你没吃够,还敢对我动手?!”
“……”
“有勇气对朔大人死缠烂打,就要有觉悟承受这些你应得的‘回报’,不是吗?”
眼镜忽然被她摘下来,勾在手指上,甩啊甩:“我看这玩意你也不用戴了,口罩也拿了吧!全校都目睹了你现在的尊容,还遮着干什么?只会更加让人笑掉大牙!”
“……”
“哎,真是臭死了臭死了,我这是在干什么?居然在碰一只清道夫!……姐妹们,走了。”
眼镜被丢到地上,龅牙女的鞋子从上面踩了过去,碎了。
围在附近好多的人,看着,笑着,指指点点。
我盯着地上的眼镜碎片沉默了三分钟后,爆发:“你给我站住!我不会放过你的!”
疯了般地朝前追去,握紧的拳头蓄势待发。
餐厅里,一张张极长的桌前坐满了就餐的学生,餐具澄亮,食物冒着香气。在靠窗的长桌上位置特别空旷,仅坐着三个人:明熙妃、龅牙女……和易麟朔。
我刚一冲进去,所有正在吃饭的人都整齐地回头看我,有一些忍不住发出笑声,嘈杂的议论声也扩散开来。
“埃,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吧……”
“哪个?”
“自然界清道夫。”
“啊,就是她啊……”
明熙妃夹了一块肉,嘴角有着隐约的笑意,放在在易麟朔的盘中。龅牙女坐在明熙妃身旁,给明熙妃盛了碗汤……
我走过去抡起一张椅子就朝龅牙女砸去,幸好她闪得快,椅子撞在桌子上,餐盘扫落了一地。
汤水溅在龅牙女的身上,她的手里还抓着一个勺子:“呀,清道夫你疯了?!”
我什么也没说给了她一耳光,揪起她的衣领:“把报纸收回去。”
龅牙女被那突如其来的耳光打懵。
我吼:“把报纸通通收回去!——!!”
龅牙女回神过来,挥手给了我一耳光,揪住我的头发:“臭三八!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我也急红了眼:“就打你了!龅牙女,姑奶奶我今天就打你了!”话音刚落,又是沉闷的一耳光扫她脸上。
龅牙女这次不懵了,反应特激动,“啊”地叫了声朝我扑过来。地上全是汤汁,打滑的我摔倒在地,顺便撞到身后的餐桌。
一时间,盘子杯子落地声不断。
这时明熙妃放下筷子,双手叠在尖翘的下巴上,目光专注地望着对面的易麟朔:“西高那边的人怎么样?你打算应战?”
易麟朔头也没抬一下,叉了块牛肉放嘴里:“嗯。”
“什么时候去?”
“下午一点。”
“那下午的课你肯定不会去上吧?”
“不用,解决他们只要半小时。”
……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麟朔和明熙妃把饭吃完了,学生会的人也到了,把我和龅牙女拉开。我打得正爽,即便被拉着,还是用脚狠狠踢着对方。
3~4
就在这时,玻璃的餐厅门忽然被打开。安崎墅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卡门。
黑色的制服外套,瘦瘦长长的毛衣,微插口袋的手隐约露出白色的手套。他的脸色从容,没什么表情,嘈杂的餐厅在这一刻出奇安静,没有一双眼睛不在注视他。
安崎墅朝我走来,边走边把手套脱下,丢给身后的卡门接住……
我满脸污垢地坐在地上,小腿和手臂被摔碎的瓷器割破了几道口子,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安崎墅递给我一只手的时候,我的鼻子突然酸得不行……
我没有接,他却俯身要抱起我,我大叫:“别……脏……”
白色的毛衣立即染上了一团污渍。
可是安崎墅毫不在意,把我抱到餐厅的沙发上,脱了身上的制服披我身上,摸摸我的脑袋:“你等等。”
所有停顿在我身上的视线很快跟着安崎墅的脚步掠过,我也奇怪地看过去。
安崎墅走到一张桌前——
饭后的易麟朔正在喝汤,从这个角度只看得到他侧过去的小半边脸,光芒闪耀在他耳边,十字架耳饰绽放了一丝精光。
下一秒,他的领子被安崎墅揪了起来,一记闷声的拳头同时砸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体向一旁倒去,安崎墅的手松开,他跌下椅子。刚爬起来,迎面又是挥过来一拳。
就在大家以为要打起来并且发出惊呼声的时候,安崎墅收了手,身后有个卡门递了面手巾过来,他接过,仔细擦拭了手指:“为什么不还手?”
易麟朔没说话,视线盯着桌面。
这时瘫在地上的龅牙女爬啊爬,在地上扮可怜:“国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干的!你千万别责怪朔大人……”
安崎墅的视线看过去,龅牙女立即消音了。
我看到龅牙女那张脸就来气,跳下沙发冲过去要打她,安崎墅拦着我。
“别拦着我!滚开!我今天一定要打死她!”
安崎墅把我落在耳边的一缕发勾到耳后,笑笑说:“你那点力气,还是留着打我吧。”
我一愣……
所有的人都震惊。
然而安崎墅下一句话,更是令整个餐厅的人震惊:“别太狠了。”这是对着他身后的几个卡门说的。
“是。”几个卡门立即应声把龅牙女拖了出去……她吓得甚至连叫喊声都没有。
安崎墅把制服外套又披在了我身上,牵住我的手。
离开前我无意识地看了下易麟朔,发现大理石桌面由于被擦得干净反光,清晰地映着天花板。而餐厅的天花板,竟是一块块大镜子组成。所以哪怕在桌面上,也可以看到天花板照着的人……
易麟朔的头顶,漂亮的亚麻色头发,白玉雕琢的鼻梁。印在明镜的天花板上就像一幅画。
他刚一直盯着桌面,是在看什么?
走出餐厅后直接去了医务室。
我发现来了这个学校后,医务室就是我的另一个家。
安崎墅刚把我布置好,那些卡门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手里提着好多份打包好的食物。安崎墅命人在病床上放了个架子,食物全摆在架子上。
我的确饿坏了,也好久没有闻过这么香的食物。
我看看安崎墅又看看食物,本来还在装矜持,安崎墅把筷子放我手里,自己拿了个盘子,把肉食和甜瓜切成一小份一小份,转而全放到我盘子里。
空气里有股压抑的沉寂。
我咬住筷子:“怎么,你不吃吗?”
安崎墅摇摇头。
“刚……谢谢你了。”很别扭的口气。
安崎墅继续切肉食。
“你不要去上课?我一个人可以的。”
安崎墅给我盛汤,却在看见上面飘着的葱沫皱眉,细心地一点点剔出来。
我的内心好像有某根弦被拨动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蓝莓汁?怎么知道我不吃葱沫?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为什么要为我难过?为什么要对我好……我这么一无是处……
再也忍不住了:“说句话?”
安崎墅放下叉子,第一次抬头看我。我这才看到他正面的脸,很憔悴,眼睛里也有突兀的血丝……欲言又止,摸摸我的脑袋,整整我的衣领,最后握住我的手:“疼么?”
我咬住唇。
安崎墅的嗓音嘶哑着,握着我的手加了力道:“……以后对自己好点。”
我飞快朝嘴里塞了团米饭,点头。
“按时吃饭。”
点头。
“多交朋友。”
点头点头。
“不要逞强。”
使劲点头点头点头。
“路初菲,我不允许再见到你这么虐待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