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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附近的老年活动中心找到大伯,他正在牌桌上忙。我叫了一声大伯,然后看着他,我不敢一开口就说我是来借钱的,我希望大伯自己能马上想起来,主动提起这件事。
但我失望了,大伯看我一眼,屁股也没挪一下。他看着面前的麻将,说志强你来了,有什么事吗?你先上楼上家里坐,你伯母在家呢。显然大伯一时还没想到我是来找他借钱的,他是不是真的忘了他上次给我的回信中答应借六百块钱给我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就着大伯耳边,说大伯我跟你商量点事。
大伯转过半个头,商量点事?什么事?
我再次有一种突然掉进冰窟里的感觉,从头到脚全身凉透了。我只好再次硬着头皮俯在他耳边,说你答应借我六百块钱读书的……
大伯敲敲脑门,说瞧我这记性。说完接着打牌。
我站在边上,忐忑不安地陪着大伯打完手中这局牌。从小到大,我从没跟人家借过钱,去年大舅那五百元是我妈去借的,没想到我第一次伸手跟人家借钱就这么尴尬,这么的难以说出口。更让我失望的是,大伯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这六百块钱我可是天天惦记着,一天都没忘啊。我曾经多少次美好地设想,要是大伯能多借我几百,比如说八百块钱多好啊,我明年就可以交掉那四百块钱补习费,堂而皇之地坐在补习班里了,就不用再这样老鼠过街似的提心胆地在姑父班里旁听了,剩下的四百元还可当作生活费。现在,这一切看来只是单相思,只是幻想,只是泡影……
大伯终于打完了手中这局牌,他不情愿地起身离开。我跟在大伯身后,想等他先说话,我真希望大伯这样说:志强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另有门路了呢,不要跟大伯借了呢?六百块钱大伯早给你准备好了,一直等你来拿呢……
大伯不紧不慢地走着,用手拍拍屁股,再也没说话。我只好硬着头皮边走边解释,我说我本来是打算一开学就来大伯家拿的,但那时候我自己做小工结了三百块,还可以撑几个月时间,现在我已是身无分文,买米呀、买资料呀都要钱,家里爸妈又拿不出一分钱给我,所以只好……
大伯打断我的话,说本来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借你六百块,可是现在我突然提前退休了,只靠那么点退休金了,连玩一下麻将打打牌都成问题了。
我真的如同掉进冰窟里……
那天我从大伯手里接过两百块钱。大伯说志强啊,我这里先给你两百块吧,大伯也就这么个能力,另外我答应你的那四百块,你明年先向别的亲戚借借看,万一借不到的话,再来找大伯,大伯就是自己拿不出来,也还是会给你想想办法的……
2
希望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破灭了,旁听的希望破灭,偷偷代替张思良上课的希望破灭,从大伯家借六百块钱的希望也基本破灭。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平平安安地躲在寝室里坚持到这个学期结束,等明年正月,再想想办法看能否借到钱。明年我必须要到补习班去,我知道,如果再这样“旁听”下去,后果不敢想象。
可是,到哪儿借呢?舅舅家去年补习已借过五百,现在还一分未还,再借是不可能了,而且舅舅家也确实没钱可借了,都是种田人家,哪来的出息。姑姑家吗?姑姑一家六口,基本上就靠姑父一人的工资,姑姑和日聪两人虽在校办工厂上班,但因效益不好,经常没事做,每月两人加起来的工资据说不到两百元,而且姑姑也该考虑挣点钱给日聪办婚事了,我是万万开不了口说借钱的。大伯家我自己再去借,肯定是借不到了,不知道如果让父亲厚着脸皮去一趟,能否再借到那四百块……
钱,借钱,再借三五百块钱……多么希望,有一天我在路上走着走着,脚下突然踢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暂新的钱包,我慌忙捡起来,飞快地跑到一个无人的拐角,然后再飞快地打开钱包,一看,里面是五张刮亮亮的百元大钞……不,不止是五张,细数一下,共有八张,是八张百元大钞……
想到捡钱包,几个月前我在城里做小工时,有一天早上跟随厨房师傅上街买菜,真的捡到一个钱包,是一位骑自行车的时髦女孩在上坡时丢的。当时我真是傻啊,捡起钱包立即追着人家大声叫喊,喂,小姐你钱包掉了,小姐你钱包掉了,还把钱包一直举到人家面前,可人家除了奇怪地看看我,一个字也没说。
从大伯家回到学校的那几天,我经常想着如何去借钱,经常梦到自己捡到钱包,捡到钱。我知道,我又陷入关于借钱、捡钱的无边臆想中了。
3
然而,没过几天,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高三(6)班男生寝室遭窃了!而出事的那天下午,因为只借到两百块钱而灰心丧气的我正好跑到街上去看三级片……
事情是张玉明最早发现的,他打开门,第一个走进寝室,他叫了声我的名字,没听到我声音,稍稍感到有些奇怪,志强去哪里了呢?当他习惯性地掏出钥匙要开箱子时,发现他的木箱已被撬开过了,他迅速检查东西,存放在箱子里的饭菜票及现金全没了。张玉明是个头脑异常灵活的人,他第一个反应就认为会不会是我干的,如果是我林志强干的,那他这个当班长的真的不知怎么告诉班主任。他马上去看我的箱子有没有被动过,但当他发现我的箱子也被撬开过了,他就冷静下来了,他招呼其他人把每个箱子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小偷总共撬了六只箱子。然后,他告诉大家暂时不要声张出去,不要让外班人尤其是不要让俞家贞等学校领导知道,也不要乱怀疑是谁干的,他飞快地跑到姑父家,把姑父叫到寝室里来。
当姑父神色凝重地走进寝室时,大家都看着他,没有一个人说话,显然他们不好说什么,他们都怀疑是我干的,他们等着这话由姑父自己来说。这还不明白吗?寝室里白天只有林志强一个人在,门又是锁好的,而且下午中途没有其他人开门进出寝室,还把自己的箱子撬了做假象、欺人耳目呢。
姑父让大家首先统计一下总共丢了多少饭菜票和现金,数字一会儿就报上来了:饭票约一百三十多斤,菜票约五十元,现金四十多元,另外有个同学还丢了一支口琴。
没有人知道我去哪里,大家也就不好说什么。过了好大一会儿,张玉明委婉建议姑父,说要不要叫几个人先到外面找找志强,或许志强知道一些情况?姑父走到我的床位前,翻了翻我看过的几本书,又翻了翻我那开着的木箱,说先不要急,他自己会回来的,他可能出去哪儿有事了,这个窗户这么大一个洞,外面的人很有可能碰巧爬进来,以前其他班级不是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吗?姑父这么一说,大家更不敢说什么了。姑父接着又说,你们大家先不要紧张,这个事先不要说出去,我们自己内部调查处理,处理不了,我再上报学校处理,大家丢了这么多东西,我这个当班主任的是一定要处理的。现在,我就和你们一起在这里等林志强回来,先从林志强这儿问清楚情况……
我就是在姑父刚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从外面街上回来,走进寝室的。也许是我独来独往惯了,我像平常一样,闷着脸就往寝室里钻,也没有注意别人此时正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
我听到姑父突然大声说:“志强!你现在才回来啊!”
我猛一抬头,看见姑父冷眼盯着我,其他人也都站在边上看着我,围了一大圈。我一阵紧张,不知发生什么事了。而且,姑父今天怎么这样大声对我说话啊?他从来都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啊。
我惊慌地说:“我刚才……到了外面街上……”
姑父继续厉声说:“上课时间,你到外面街上干什么?”
我那天是先把自己扔到录相厅里看了两个武打片,散场后又顺便到新华书店看了一下,无意中发现一本《席慕蓉诗歌精选》,席诗是我的最爱,我咬咬牙,买了。
我满面疑惑地晃动着手中的新书,撒谎说:“我只是去新华书店逛了逛,看有没有来最新的复习资料,结果没有,就顺便买了这本书……”
姑父的口气似乎没有缓下来,他指了指我的箱子,说:“你看看你自己的箱子……”
寝室里光线已经很暗,但我还是一眼就看清自己的箱子被开过了。我哎呀一声,脱口就叫起来:“我的箱子被人撬了!我里面有一百块钱!还有前天刚买的五十斤饭票……”
我面如土色,焦急地打开箱子检查,果然压在箱子底下的用牛皮筋扎成两扎的五十斤饭票没了,我又翻出放一百块钱的那条长裤,还好,一百块钱安然无恙,还放在裤袋里。我把一百元钱拿出来,握在手上。
我看着姑父,急躁地叫起来:“我五十近饭票不见了!我昨天刚买的五十斤饭票!”
姑父说奇怪地看着我,说:“你也丢五十斤饭票?你怎么一下子有那么多饭票?”
我带着哭腔说:“我星期天才去城里大伯家借两百块钱啊,前天就买了五十斤饭票,还剩下一百多块现金,就先放了一百块在箱子里……”
这时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我这才知道小偷总共撬了六只箱子,偷走好多饭菜票。我也这才听出来,他们是怀疑跟我有关呢。我看看姑父,看看大家,大家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一下子感到真是有口难辩,怎么会这样啊?
这时只听张玉明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志强星期天没在教室,也没在寝室,他是出去了,这个我是知道的,现在加上志强丢的五十斤饭票,合折起来这次总共被偷了两百多块钱,比去年那次还多了一倍……”
关键时候,张思良也站出来为我说话了,他说:“志强那天跟我说了他要回家一趟,是不是真的回家,还是去其他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星期天那天直到下午很晚我才看到他回来……”
我感激地看着他们两位,心想幸好那天我无意之中跟张思良讲了我要回去。但是,这根本不足以证明箱子就不是我撬的,因为箱子被撬时寝室是锁着的,寝室里只有一个人啊,不怀疑我怀疑谁呢?而且他们可以怀疑我根本就没有丢所谓的五十斤饭票,是自己故意编造的,做贼喊捉贼。我想刚才虽然张玉明和张思良表面上这么说,好像是为我说话,其实他们心里也怀疑我,他们只是不想得罪我而已。唉,我现在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试探性地说:“去年是谁偷的啊,后来查到没有……”
姑父说:“这次与去年的那次完全不一样,上次寝室没锁门……”姑父转向大家,总结性地说:“现在情况很清楚了,小偷是从窗户里爬进来作案的,而且是趁林志强不在、里面没人时爬进来的。林志强当时是上街买书了,这个大家也都看到了。从大家的损失情况来看呢,林志强丢了五十斤饭票,是被偷的最多的,当然还算运气好,一百块钱没拿走。现在我还是那句话,大家先自己内部调查一下,我们自己内部处理,暂时不要声张出去,以免打草惊蛇,你们看上次后来不是查出来了吗?同时大家看看周围其他各班有没有类似的情况,我这边会再找林志强和张玉明了解详细情况,你们大家有什么情况和想法也要随时跟我反映,但是不能随便乱猜测……”
我明白姑父说这番话的用意,他是想打消大家怀疑我的想法。但是,这事我肯定是脱不了干系了,而且可能会越抹越黑的,小偷一天没抓到,我林志强就一天没有清白。
天哪,我那刚买的五十斤饭票,就这样突然说没了就没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雪上加霜啊……
我真是欲哭无泪。
4
晚上,我被叫到姑父的房间里,姑父姑姑两人四只眼睛一齐盯着我。我知道,内部审问开始了。
姑父一改平常的优雅,直截了当地问:“志强你老实说,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我没想到姑父会这样问我,这么说姑父心里早就认定是我干的了。我一时无言以对,真的无言以对。
还没等我开口解释,姑姑语重心长地说:“志强啊,这里都是自己人,不要紧的,你跟姑父姑姑把事情说清楚,我和你姑父一定会想办法给你包庇的,唉……”
我一张脸憋得通红,我的眼里闪着泪水,但我不怪姑父姑姑,因为今天的现场情况,确实让他们有理由怀疑我。我不知要说什么好,憋了好一会儿,我才带着哭腔说:“我在三中整整四年了,我跟你们在一起也四年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