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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不会相信,这两把大提琴是自己逃走的。是的,在你们正常人眼中,这种事情近乎于天方夜谭。但我真的不是在骗你或者在编造故事,我前几个星期在排练的时候就听见它们在那里密谋着,要去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它们压低了声音,在那些乐章和乐章的间歇,悄悄地传递着信息。它们说要去远方,它们还说,那些等待黎明的人们,在太阳升起前,失去了光明。有一个冷冰冰的旅人,站在湖边看着遥远的飞鸟。这些只有我听得见,他们作为演奏者,却没有一个人会去倾听自己的乐器在乐章演奏的间歇说些什么。
可能你会觉得好笑,说我异想天开。不要动,我帮你把嘴边的饼渣擦掉。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条手绢,上面绣着浅青色的狗尾草,你知道我很喜欢这样毛茸茸像狗尾巴一样的野草。它们总能让我笑起来,毫无理由地笑起来。
还记得我养的那头名叫阿呆的小仓鼠吗?它每天都会自己打开笼子门出去溜达。那两把大提琴的暗地里关于远走高飞的讨论它都知道,它非常喜欢呆在乐器储存室里面,听那些乐器躲在各自的盒子里发出寂寥而仓惶的声音。它告诉我,那些乐器也害怕苍老,苍老意味着破旧,破旧意味着被抛弃。一只戴着红色项圈的黑猫经常从它身边经过,那只黑猫的耳朵聋了,它不会倾听也不想倾听。它只是从那里经过,目的地是垃圾堆或者外边一个荒废了的小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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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梦见大提琴(3)
我的仓鼠很喜欢呆在那两把密谋远走高飞的大提琴身边。它说大提琴说话听起来就像性感无比的女低音,在仲夏夜浅吟清唱着自己的忧伤。那忧伤就像一只小手,紧紧地抓住听者的心。我的仓鼠总依偎在那两把企图逃逸的大提琴身边,听它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或者聊天。
知道吗?昨天晚上我还做梦梦见那两把大提琴的逃走,它们挣扎着从那两个大大的琴盒里面逃出来,用它们唯一一只脚轻轻地蹦着跳着。它们走路的声音很轻,轻得没有任何人会怀疑那是两只大提琴在逃走,它们给自己穿上了黑色的衣服,戴上黑色的帽子,坐上星光驾驶的马车。钱是它们攒了很久很久的,大概有几十便士的样子。我还记得我在睡梦中问它们为什么要逃走,它们一脸无奈地说道,在这里,没有人真正理解它们,它们只是一具发声的机械。
那为什么要逃到远方去?我也是这么问的。那两把大提琴告诉我,它们想回到故乡,回到那个制作它们留着白胡子的老爷爷的身边。那才是它们的家,它们已经受够了流浪漂泊,它们已经受够了被支配和被误解。那些日子让它们一天一天地苍老与憔悴下去。它们还要看那个冷冰冰的旅人站在湖边所看到的,那远方的飞鸟。然后它们就走了,坐上星光驾驶的马车,那辆马车是银灰色的,我们都看不见,看不见星光驾驶的马车正在我们头上奔驰而过。
那个白胡子的老爷爷也在找他卖掉的两把大提琴。知道他为什么每天都在听那些唱片吗?他跟我说过,他能从这世间很多很多的大提琴中辨认出他制作的那两把大提琴。或许听到这里,你会以为是那个白胡子的老爷爷偷了乐团里面那两把大提琴,对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大凡侦探小说家的联想能力都是很好的。但是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那两把大提琴是自己逃走的,没有人偷,也没有人抢。它们自己在前天晚上坐上星光驾驶的马车,逃往远方。你为什么把头低下去,是觉得我说的话都很可笑吗,还是觉得跟我在一起你很无奈?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我真的不骗你,你也是知道的,我向来是个诚实的……人。
嘘,别说话。让我们安静一会。我想我是听到了一些悲哀的声音了。那是马车不小心撞上了正当空的太阳,马车的驾驶席上坐着个没有眼睛的幽灵。我好像看见了很多很多的碎片从天上掉下来,那两把大提琴的碎片。它们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的帽子,然后它们都成了碎片,从天下纷纷扬扬地掉下来。你看,外面下雨了。等雨停了,你会在街上看见那些大提琴的碎片吗?
◇BOOK。◇欢◇迎访◇问◇
第34节:梦见大提琴(4)
可能不会,因为你平时走路的时候,眼睛总是看着天上,你甚至连人都不看。和你现在不一样,你从来不会像现在,这么卑微地把自己的头低下去。难道你害羞了吗,还是害怕了?
看看那两把逃走的大提琴给我留下了什么,一根备用琴弦。它们大概是听说了这个城市里最不可相信的传言,以为我就是那个可以用一根琴弦就能演奏出乐曲的女子。但是它们错了,从一开始的逃逸就错了。它们不会知道,它们的故乡已经从远方来到这个城市,那个住在街角的理发店里面的白胡子老爷爷,那个叫做洛丽莎而不是洛丽塔的女子,它们都错了,错过了于是就永远地错过了。我不是那个可以用一根琴弦就能演奏出乐曲的女子,我只是一个叫做洛丽塔的女孩,留着齐耳短发,坐在你的面前。
那个白胡子的老爷爷大概不会知道,他永远也找不回自己做的大提琴了。
你还要这样低着头多久?
好了,我承认,我一直都在骗你。是我偷的那两把大提琴,我把它们卖给了那个白胡子的老爷爷,他也只不过是一个琴贩子,像卖牲口一样把那两把大提琴给卖了。
我想你是不会告诉别人的,是不是?因为你不会走出这个大门,你会永远地坐在这里,低着头。我会告诉那些前来埋葬你的人,说你的心脏病复发了。你就是这么死的,难道不是吗?那么,我要不要在你的墓碑前面放上一束洁白的玫瑰呢?也许你会更喜欢百合。
亲爱的,你的咖啡早就凉了。
编者按:非常现代派的一篇小说,作者用略带神经质的语言向自己已经死去的密友讲述了一个有关大提琴的梦境。思维开阔、感觉敏锐,错综的意象带着淡淡的哀愁。世界本是一个幻象,我们是迷失归途的旅者,逃离、逃离,却何尝有真正的方向?
我死了。蔷薇花粉从树上落到我的脸颊上,睫毛上,痒痒的。我觉得我一直穿梭在一个梦里,直到现在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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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江城子(1)
江城子
文 / 浴红衣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我在幽梦轩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那个叫叶苏的女人,也就是我师父,总是在清晨和傍晚坐在幽梦轩的短松亭,弹着这曲《江城子》。
住在幽梦轩的日子,我常常觉得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每天都会听到这首曲子。师父弹的是古琴,琴声如歌如泣。她坐在短松亭的石桌前,一身黑衫长裙,手指纤细而苍白,脸上蒙着的黑纱正好遮挡着鼻子以下的脸,头发搭下来,只看到两道直眉,一双美目,美得惊心动魄。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师父叫叶苏,但我知道我叫阮幽。
〃从今天开始,你叫阮幽,我是你师父。〃女人冷冰冰的说。
〃哦。〃那时我六岁,刚到幽梦轩。
在此之前,我从未到过幽梦轩。
在此之前,我的记忆一片空白。
在此之后,我叫阮幽。
在此之后,我就一直住在幽梦轩。
幽梦轩除了我和师父,还有个叫阿芝的女人,四十多岁,圆脸,照料我和师父的饮食起居。阿芝是个哑女,只会冲我傻傻地笑,当然这是师父不在的情况下。
每天清早,师父弹完琴,就开始教我武功。师父的身法很好看,不管是拳,掌,还是剑,刀,在她使来,都灵动优美,宛如一只翩翩飞舞的黑蝴蝶。我学得勤奋认真,因为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如一只翩翩飞舞的黑蝴蝶。但是,不管我练得好与坏,师父的眼神都一如既往的冰冷。
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一点儿也不。
我只想练好武功。我只想做蝴蝶。
除了练武,我每天的生活内容主要是读师父给我的一本诗词选集。娟秀的字迹,书页间有墨香。我读得很艰难,因为几乎不认识那些字。后来,我最先会背的就是这首《江城子》。
那时候的我总是挨打,我极其天真烂漫地仰着头说:〃师父,你什么时候才死啊?〃我的眼中映出一双冰冷美丽的眼睛,我习惯了,看着她手中的一把剑说:〃你死了,我就可以用这把泪剑了。〃那只拿剑的手神经质地把剑放在桌上,然后是一个耳光。
泪剑是一柄很厉害的剑,剑刃薄如蝉翼,寒光闪闪,能够削铁如泥。泪剑其实最早并不叫泪剑,我许多年后才知道,师父还很年轻的时候,一个著名的铸剑师送了这柄剑给她,叫鹊桥。后来,师父叫它泪剑。
在幽梦轩,只能穿黑色衣服。有一次,我从一个破旧的小箱子中翻出一条染着蓝色小花的粉红色长裙,居然刚好适合我穿。我兴奋,觉得迎来了我的幸福生活。我暗暗想出了一个对策,把粉红色长裙穿在里面,外面套着黑色长裙,等师父下山的时候,我就可以脱掉外面的黑衣了。我为自己的鬼点子欣喜,却不知道一场风雨悄悄的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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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江城子(2)
很多年后有人指责我〃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说我七岁时就了解到了。
后来的事情来得令我防不胜防。开心晕了头的我穿着粉红色的长裙翩翩起舞。师父去而复返。第一句话就是:我告诉过你不许穿这样的衣服。然后命令我脱下长裙,用泪剑把衣服削得粉碎。
我七岁,站在离师父三尺远的地方,看着这个女人将我的幸福削成一片一片,我没有哭。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师父提前告诉了我:喜欢什么东西就不要拿出来让别人知道,否则它会成为别人攻击你时最有力的道具。
幽梦轩的生活毫无意义地持续,不需要心情的参与。
十岁那年,秦梦来到了幽梦轩。我首次近距离地接触年龄相近的女孩子。
六岁的秦梦瘦瘦小小的,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很多年以后,那双眼睛长得跟师父一样了。
六岁的秦梦其实不叫秦梦,叫秦袭蕉。秦梦,师父这样叫她,于是我也这样叫她。
送秦梦上山来的是个男子,只有十五六岁的光景。他对师父说:〃叶前辈,家师拜托您照顾这孩子。〃
〃凭什么?〃师父坐在短松亭,看也不看站在亭外的男子和女孩,一如既往的冰冷
男子站得笔直,一个字一个地说:〃叶前辈,家师拜托您照顾这孩子。〃
师父冷哼一声,起身走出短松亭,从他们身边走过,看也不看站在那里的男子和女孩。
男子和女孩在那里站了三天。阿芝给他们送的水,他们一口也没喝;阿芝给他们送的食物,他们一口也没吃。
第三天,下了一场大雨。
女孩病倒了。
后来,幽梦轩有了秦梦。
男子对躺在床上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的秦梦说:〃小蕉,十年后我来接你。〃说完,就下山去了,一次也没回头。
从此,幽梦轩不仅有阮幽,还有秦梦。
阮幽和秦梦一起练武。
阮幽和秦梦一起在林子里捉蝴蝶,采山药。
阮幽和秦梦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谈心。
师父常常打我,却从不打秦梦。因为秦梦很聪明,绝对不会像我一样问师父什么时候死。每次师父打完我,秦梦会搂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我常常对秦梦说:〃秦梦,我们会永远呆在幽梦轩的。〃
平时很温顺的秦梦每每这时会固执地说:〃不会的,尹大哥说我十六岁了,就来接我。〃尹大哥就是送她上山的男子,叫尹莫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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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江城子(3)
〃那好吧,你跟你的尹大哥走吧。〃我有些气恼。
秦梦就会挽住我的手,笑着说:〃我求尹大哥带你一块走,我们三个人一起开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