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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麼?」我等不住的追问。
「我心想,如果我真要在那个时候死了,那麼我希望我的生命尽头最后陪在我身边的,是他们两个。」邱吉说。
我忍住了直冲上鼻头的一阵酸,非常用力地把眼泪吸回眼眶里。
所以,我不禁猜想著,如果生病的人是周石和,他也会这麼想吧?
相对的,如果生病的人是阿不拉,他也会这麼想吧?
但如果阿不拉真的会这麼想的话,那麼他的离开与消失,就无法成立了啊!
他的电话不是不通,是通了不接。我们换过每一个人的手机打给他,心里猜测著他如果看到不同的电话号码,应该就会接起来听听看。
但是没有。
我们也试过换了每一个人的公司电话,家里电话,某间咖啡馆的电话,某间饭店的电话,也一样期待著他如果看到不同的电话号码,应该就会接起来听听看。
但是没有。
我们也试过找寻他的弟弟或妹妹,从仅有的某些线索去尝试。从妹妹毕业的学校,到弟弟念过的学校,我们都曾经试著去找出所谓的毕业纪念册。
但是没有。
很多的努力扑空之后的头脑里,我的思绪就开始紊乱了。「或许,阿不拉就是这麼难找吧。」我在心里著麼说。
十几年前,老师带著全班同学到阿不拉他家的楼下按门铃,集峆了四五十人的努力,却依然找不到阿不拉在哪里。后来才知道他出门去吃阳春面。
十几年后,我们几个最好的朋友也一样到他们楼下按门铃,集峆了所有朋友的努力,却依然找不到阿不拉在哪里。
那麼,他现在会在哪一个阳春面摊呢?还是会在哪一个电动玩具店里?
找了很久之后,邱吉、周石和还有我,当然,还有很多在此没有提及的同学们,都在一次又一次的聚会中看著曾经场场都会出现的阿不拉不断地缺席之后,每个人的表情都好落寞。
「就连大笑的时候,都有落寞的感觉啊。」周石和说。
邱吉现在正在台南的科学园区工作,几乎每一个周末假日,他都会搭火车回到高雄来找同学们聊聊天。
但我曾经在载他到车站准备让他回到台南的时候,看著他走进车站的背影中,看见一种很深很深的寂寞感。
我曾经想问邱吉,阿不拉的离开,是不是你的感觉最寂寞?
但我后来选择了把问题吞回肚子里。因为,我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后来,我们也忘了在多久后的后来,一个灰灰的天却没下雨下午,我和邱吉两个人点著烟,坐在属於我的咖啡馆里,我们发现了阿不拉最后的足迹,轻轻地又重重地踏进我和邱吉的心里。
18 阿不拉,我们非常非常地……想念你。
『他最后的足迹?』王小姐好奇的问著。
「嗯,那是他最后的足迹,在他消失之前。」我说。
『我在猜想,当然不一定会是对的,毕竟他不是我的朋友,我并不了解他,……』
王小姐右手的食指顶在下巴上,然后继续说,『不过,他会不会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让他不敢跟你们见面。』
「这个说法不成立,很抱歉地,我必须直接地推翻你的猜测,王小姐。」
『没关系,没关系。』她笑了一笑。
「推翻的原因无他,如果你看过他写的文章,你会发现他不会这麼做,因为我们之於他的心目中的地位,就像他之於我们一样。」我说。
『嗯嗯,这个我可以从你刚刚的叙述中了解到。』
「嗯。」
『所以,他最后的足迹是什麼?』
「一封信。」
阿不拉在班网上,悄悄地留下了一封信,感觉似乎在写给每一个能看见这封信的人,因为能进班网的人只有同学而已。
信标题是「写封信给你(你)」:
「无余写下一句话,才放下的心绪,又开始布置了起来。
是的。面对人际,我也不介意留点瓜葛的。因为那样总有点期盼,是供自己生活的养分去期待。也有很多时候,我只是静静地看著别人,用他的方式把我们的瓜葛化去,而不发一语。我知道这世界其实并不完满,落日余晖里,若只能得到一身的孤单,那麼我总还会等,等夜河流过,因为明天还有光会在早晨盛开。
我亲爱的朋友,人生的尽头在哪里止息我并不知道。然而生命不能重来我却很清楚。所以我哭泣,是为了让自己把难过抛散;若是我离去,也一定因为暂时我还要消化回忆中的饱和而已。然后天明,我还会开门把笑脸迎向你们。难过的时候脚步是小慢板,如果快乐了,又变成了轻松的小快板。但关於友情,那样都无碍的,对吗?
时光总在不舍中显出她流转的疾快。当我楫桨划到你们的心湖那岸的时候,却发现你们张开双臂把欢笑撑开。你们一定不知道,这对一向羞於在阡陌人海中开怀攀谈的我,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呦。这儿有一朵朵各色式的花开得满满满满,一个个年轻的笑颜,是开得那样地灿烂,於是我整个儿的心,也被某种激动,盈注了一湖心池满满呀。
我也相信,人生活的经验里,有许多是共同具有回忆性的。也因此我们隔著一条线,或者一整片蓝蓝汪洋,而产生共鸣。
共鸣声是很容易敲落眼泪的呦。那是一种超连结,藉由想念,我们为自己和这块土地里的千万盏灯光串连。然后我们的心温柔了起来,不由得稍微浪漫的遐想。或许,身旁走过的这户人家里,那盏掌著的鹅黄色灯光中,有我认识的你,还是你,正盯著自己的字语、自己的心情吧。或许温柔的给了回应,轻轻浅浅的一笑,嘴角漾起;或者把快乐敲在键盘上,要把得到的快乐,或者感动整个儿的说给我听。
亲爱的你们呦。你们可知道,这对一个也是年轻人的我,是多大的鼓励。
而我只是感谢你(你)。
夜晚月光看起来若有点轻薄,像是讪笑过去犯过的错误,走误了的歧途,那麼,现在都还来得及的呦。就像我想起了某些人、事、物。千言万语,也不是一时三刻能写得完的。可不由分说,那个只是直线逝去的日子该怎麼办?我为自己的心灵界开了一条曲线:逝者已逝,来者可追。既然物是人已非,那麼至少还有空间,可以让自己去想念,再藉由这种想念去感谢,终於我们发现,幸福其实就在脚下的方寸之圆。它并不需要很多金钱堆砌,也并不需要很多刻板式的条件。
瞧,夏天的阳光昨天还侧躺在刚睡醒的沙发上呢,今天秋天的阳光又蹑著脚步,从窗外初道晨光洒了进来呀。亲爱的朋友们,我只想说,若是我的心此刻也能温柔,那也是因为你们双臂里展开的欢愉,而我发现、於是懂得了喜欢。
我放眼望上蓝天,朵朵尽是调匀的牛奶色白云。光线中,错听见了云移动的声音。还以为是狗儿悄悄凑进,倏然回望,确知自己正躲在室内一窗白帘内,而狗儿还在角落。那摇落了的声音,或许,只是自己心里渴望的或者遇见吧。再往更深层思考里想的时候,却蒙朦胧胧地,弄糊了室内室外的分别,正像庄周梦蝶一样。
那麼伤心呢?是不是也可以等时间过去,然后那个时候再来弄清?
曾经和H在乌来观瀑的画面,这两百多个日子以来,也已经被我挂在屋檐上,晾成了想念的模样了。爱情,别来无恙。现在的我,只在那道怕晒的晨光躲进屋里,描在地板上的光影中,这麼著问自己。
那麼,那麼方才漱过回忆,眼里映上的那一朵白云呢?大概躲进小狗的耳朵里去了吧。因为错听见声音的同时,我已经将心绪放给沉睡中的它,行了个亲爱的注目礼了呀。刚刚给未署名的信上霑上邮票,忽然想寄信给你们,阡陌里我素未谋面的你,还有你。终於笑了一笑,算了吧,属於镜花缘的,就归给镜花缘吧。地址上的相思无从寄,我想起了圈儿词,只好笑笑地画个圈儿替。
木匠兄妹的《something in your eyes》还在我们的脑海里被轻轻传唱。新一代的你们,或许听不见了吧。就像那些寻不回的日子一样。可是,只要轻轻为自己的青春唱过一回,那也不枉来过一场,相识一场了吧。
写好了未乾的墨渍,流动的样子,看起来似乎还想催促我继续书写下去。我不忍了。於是就此打住,便此停笔。
我所认识的你们呀,从字里行间中,我们在乎的,其实只有,那个朱红色的笔迹,而我们用欣赏的样子圈起来的,是吧。那麼就让我,就让我幻想你们之於人海里,面对人群时候,是多麼地温婉可爱吧。何必管什麼山高水远,天宽地阔呀。其实关於幸福,我已经在知足之中,点点滴滴,聚成了一塘水漥,而那里面有我,有你(你),更有路过我们身旁,或者正在文字里伤心的他。
是吗?是吧。」
我跟邱吉的眼泪瞬间溃堤,咖啡馆里小野丽莎的轻音乐搭配著我们咸咸的泪水真是不合逻辑。
当邱吉和我都看见对方泪眼汪汪的样子并且互骂脏话嫌笑幼稚脆弱之时,我感觉到一股很深很深的寂寞感,来自阿不拉的一字一句。
19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架钢琴。
所以,阿不拉的寂寞牵动了邱吉的寂寞,牵动了周石和的寂寞,也牵动了我的寂寞。更牵动了许多他已经断了联络但却依然想念他的所有朋友的寂寞。常常,我们在谈笑中会提及他的曾经,而他的曾经又是那麼轻易地牵动著我们脸上的每一条神经,我们笑的时候,彷佛看见他一起笑著,我们哭的时候,彷佛看见他在看著我们哭,却像个孩子天真地拉拉我们的衣角问著:「为什麼你们要哭呢?」
他在那封留给我们的信里写过:「若是我离去,也一定因为暂时我还要消化回忆中的饱和而已。然后天明,我还会开门把笑脸迎向你们。」
关於这一句话,我跟邱吉都一直铭记著,邱吉还说,如果他唬烂的话,就算我死了,也要在地狱的门口等他。於是我问:「如果阿不拉不是到地狱去,而是上天堂呢?」
他说:「那我也一定是上天堂的。怕的是天堂的入口太多而已。」
由邱吉的言语中我发现,那深刻友情的重量,已经让所有在乎阿不拉的朋友们,都无法抛开了。
「我只能说,祝你们早日找到阿不拉。」魏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祝福著我说。
「谢谢。」
『小魏,你说错了!』王小姐纠正了魏先生说,「什麼祝他们早日找到?你要说他们一定能找到阿不拉。」
「对对对,一定能找到的。」魏先生急忙纠正自己刚刚好像说错的话,虽然他其实是没有说错的。
『吴先生,听到这里,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王小姐说。
「你说。」
『当初你在出版《寂寞之歌》的时候,你有想过这本书可能会替你找到阿不拉吗?或是你早就有这样的打算,经由书本传递感动的力量去寻找阿不拉?因为我在想,你的读者们一定都跟我们一样,为了阿不拉离开你们的友情而扼腕遗憾著,阿不拉这个角色一定会深植在他们的心里。说不定,他们会发起寻找阿不拉的运动呢。』
我听完,先是笑了一笑,接著说「王小姐,我想,你比我更适合去写这样的一本书,如果你的目的是想找到阿不拉的话。」
王小姐也是笑了一笑,但没说什麼,只是看著我。
「不瞒你说,《寂寞之歌》这部作品确实让我想过能帮助我们寻找阿不拉,但那是在我「正在写」的时候。当我写完《寂寞之歌》时,我就再也没有这个念头。」
『为什麼呢?』
「因为书名。」
王小姐的表情告诉著我她不是非常的了解,於是我继续说。
「书名,是我在写完这部作品之后,抽过了两包烟,开著车跑过了十几个县市,翻过了十几座山,走过了几个公园,住过了几间饭店之后才决定的书名。但其实,这本书本来不是书,它只是我的一些感触。」
『感触?』
「是的。感触。从我开始了解什麼是〃感觉〃之后的幼年,一直到累积了许多“感觉”之后的现在,我觉得感觉像是一张张、一片片薄得无法单位化的东西,它比羽毛更加细致,它比纤维更加微小,经过时间的累积之后,它一张张一片片地叠在一起,增加了厚度,增加了质量,所以我们才能在心里“触摸”它。」
『所以,感觉的集峆便是感触?』
「嗯,但或许这麼说会更适当……」
『怎麼说?』
「如果感觉是一个个小小的音符,感触就是演奏曲子的钢琴。」我说。
王小姐听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她又问:『那寂寞呢?』
「寂寞是钢琴断了弦的那一键,只有你听得见声音。」
王小姐抬头看了看我,她说,『所以寂寞之歌……』
「是我心里的那台钢琴。」我说。
Chapter 3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