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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点头,“我已经传了你一生的功力,这世上,除了师祖再无人及你。但你最致命的弱处,就是心地太纯……心无防范。这轻功么,可助你逃出生天。“
我满头黑线……原来这功夫是用来逃跑用的,简直就是凌波微步嘛。难为他费这么大的气力教我。
毕竟有绝世的内功堑地,照着足迹走了几遍,便能若飘若飞,与桃花飞雨相追相随了……心内欣喜,抓住他的手道:“叫我如何谢你。”
“阿弥陀佛。”他唇角含笑,慢慢抽出了手。
望着日益细弱的手腕,心内又一阵酸楚,这身体真的是大罗神仙也不能救了么?
急急找破和尚回来,就是想让他结合现代手术技术,为不行治病的。可是,破和尚说,这肌肉萎缩之症,是有生俱来,再治不好的,能挺到如今,已经是奇迹。
一年来,眼看着生命力一丝丝从他身体里抽离,那感觉,竟如刀刺在心头,却不敢痛在眉头……
推他缓缓走在桃花曲径,望着桃花飞旋于半空,我慢慢哼着:
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於碗底
临摹宋体落款时却惦记著你
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
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
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
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
在泼墨山水画里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柔美的旋律,让他微合双目……半天,望着湖面,才轻轻道:“有时候,真怀疑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身上的那抹明媚自在、悠然坦荡的神采,却是这世上之人再也没有的。”
我慢慢蹲在他轮椅旁,拿起小石子投向湖中,望着激起的片片涟漪,回头笑道:“说对了,我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来自于一个你们想都想象不到的千年之后。”
“哦?”
“病死的,再醒来,就已经在这肉身里。”
他眨眨眼睛,薄唇微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是信?不信?还是惊得无话可说?
我点点头,握住他的手,正色道:“是真的。那一世,我叫杜今……”
“杜今么?”他盯着紧紧相连在一处的两只手,忽然笑了,“不知道我死后,能不能到你的世界去看看。”
“可是信我?”我惊喜问道,见他点头,哈哈大笑,“真的不怕我这借尸还魂之人?”
他笑了,抬眸道:“师祖早就告诉过不行了,说你只是灵魂归来,不算借尸还魂。那时,不行以为师祖喝醉了酒……如今,连你都这么说,不行真的信了。”
心里好似一下子打开了天窗,敞亮得让人喜悦无限大的往外窜出,我再大笑,“佛说,人死是要到西方极乐世界去的。而极乐世界应是什么都能看得到。到时,你腾云驾雾间,一低头,就能看到杜今的世界,就能看到那个可以同样使你灵动神采的世界……”
他也跟着笑了,“阿弥陀佛!”
然后,桃雾迷蒙缠绕间,我给他讲鉴金东渡扶桑,讲唐玄奘西行取经,讲诗僧贯休,讲醉僧怀素,甚至讲到弘一大师李叔同……
不行眨着清一尘不染的长睫眼眸,如听老爷爷讲鬼故事的孩子,认真的随着我手舞足蹈、眉飞色舞,时而微笑,时而拧眉,时而叹息,时而微合双目……生动的如同一幅动画的白描山水,散发着简约而灵动的韵致。
后来,当他听到唐三藏西天取经,到了高老庄,收了猪八戒为徒弟并赐名悟能时。嘴角抽动两下,还是忍不住低低笑道:“阿弥陀佛,难怪了!”
我瞪他,再瞪他,咬牙道:“我愿意。”
那玉佛笑得更是山花烂漫……
最后,夕阳映得湖水波泛桃红,我讲得实在累了,拿过他手里的桃枝,在地上划过行云流水的文字:
烟收山谷静,风送桃花香。镇日悠然坐,澄心万虑忘。
然后歪头看他:“事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不行,谢你把我送入这个清平世界。”
“只要你不怪我。”不行望向云起云落处,双手合十,低念阿弥陀佛……
“不行,不行,我想……我想去看看我娘。”趁气氛融洽,我朝他呲牙讨好道。
他哭笑不得,沉吟半天,才缓缓道:“何苦让我知道!”
丢下桃枝,我惊喜非常,往来处跑去。白光一闪,雪白缎练挡住去路,“许你三天,三天后回来。”
“不行万岁!”我大笑着展开雾索飞花轻功,飞驰起来,瞬时,那人的雪白衣袂,隐没于万朵桃花、夕阳水云间……
何处清风不归家
与了凡飘入院落时,悠然寺的晚钟正好响起……
院落间落于苍松翠柏间,很是空阔,沿着曲曲小径找了半天,才看到几座融会于青山绿水间的素色房屋。
绕过耳房,往正房行进,竟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琴音传出,待走近了,却赫然断了——
“唉,一到此处,便会断绝……”
徐徐的轻叹声,惹得我眉毛一挑。
“吱扭”伸指推开房门,走进去,淡笑道:“晚辈悟能,拜见诗圣老前辈。”
房内两人显然被吓了一跳,先后站起来。一袭灰衫的是任肖祯,另一位长发半垂的清俊之人却不认识。
“晏殊么?”任肖祯迟疑问道。见我含笑点头,竟一把拉住我的手道:“哎呀,来的正好,快快帮我续上这曲。”
又是一个痴人!我苦笑着被他拉过去,看了看桌上的琴和琴谱,竟是我弹过的那半曲《十面埋伏》。
我也不客气,提笔在那琴谱上又写又画,然后再抚上琴,五指翻动、袖口飞舞,急速地弹奏起来——瞬时,整个房间充斥起一股金革铁马,万马奔腾的氛围,时而马声嘶嘶,时而车轮滚滚,时而喊杀阵阵,时而凄惨悲壮……
十八段《十面埋伏》由弱到强,由胜到衰,一一演绎着古战场的气势辉宏,残烈悲壮,震动着每个人的内心都热浪翻滚、欲罢不能……待我赫然收梢最后的手势,整个房间就如大战后的战场,一片消烟、寂静……
半天,长发半垂的清俊之人才悠悠叹道:“好似……经历了一场撕杀。”
任肖祯急忙过去扶那人,低语道:“可是累了?”
“还好,难得有贵客来,怎么会累。”那人清爽一笑,温温尔雅的气质,竟让我曾经相识……肖佩旬……
“晏殊么?”他脸转向我,眼神却没有跟过来。仔细看了,那双美丽的眸子却似蒙着一层薄薄淡淡的云雾,心内一惊——竟是看不见吗?
虽然习惯性地点了头,我还是立即出声道:“是。”
“我是余尘。”
望着他笑意盈盈的样子,我大惊。这人、这人不就是妖精口中,与人跑了的洛国前国师余尘。忙站起来施礼道:“见过余国师。”
他抬起手来,笑道:“和你一样,已经不是了。”
任肖祯沏了茶递给我和了凡,然后又拿起一杯,小心翼翼的放在余尘嘴边,柔声道:“喝一口。”
余尘竟不避我们,就着那手,就喝了起来。
“任老前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待余尘喝完茶,我出声问道。
“当初经常喝你晏家的茶,后来是坐着你家运茶的船逃出洛京的……于是帮你爹选建了这座隐蔽山庄。”余尘笑意依旧道,“时间真快,我和肖祯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年了。”
我望向任肖祯,他温柔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余尘的脸,“帮旬儿,是因为老策王有恩与我,如今,与他们已无再瓜葛了。”
我点头,用口形问他,“眼睛……”
“东方彻。”我口形才落,余尘竟似看得到一般,他轻轻地接过话题,吓得我一惊,“他临死前,打算让我陪葬的。幸亏肖祯来得及时……”
廖廖几字,却能想象到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唉、这个东方彻比他儿子差多了,无论锦月如何算计,对我却是始终温柔且包容的……或者、或者,是还没有到紧要关头吧……
“谁在弹琴?谁在弹琴?”
我正要再说什么,忽然门外传来凄厉尖颤的声音。我心中大震,身形一掠,飘出门外——
门外,肥肥的娘满面泪痕,正站在清风里,往这边张望,而其身后纷纷跟来的有晏老爹,周三娘,二哥,明儿……齐风?
“娘……”不容再想,我扑过去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桑娘下意识的回拢住我的肩头,低下头细细望我的脸,“你……”
我连忙点头,“是殊儿,是殊儿。”
桑娘微微抖动,泣道:“是殊儿……娘的宝贝呀!”
呜呜哭噎,且如北风低呜,回旋着万股痛惜和思念,周围众人全都落下泪来……
“进屋吧。”晏老爹颤抖着声音说道。
我抽噎着应了一声,扶着娘走进了余尘的房间。
大家坐定……桑娘看我一眼,突然噗嗤一声,开始伸指在我头上来来回回的摸,又哭又笑,“怎么珍珠一样的亮……”
我满脸黑线,众人全闷笑起来。
桑娘笑毕,又捧起我的脸细细地看,半晌叹道:“早就知道的…殊儿不是凡人……”&
我自桑娘怀里出来,恭恭正正地给二老叩了三个响头,“殊儿让爹娘操心了。”
晏老爹摇头道:“只要大家都活着,都活着……就好。”
望向二哥空荡荡的右袖,我泪水又模糊了眼睛,“二哥……”
二哥伸出左手帮我擦泪,边擦边笑道:“都成三绝佛爷了,还是这么爱哭。”
我嘟嘴道:“即使是成如来佛,也是二哥的殊儿。”
他点点我的光脑壳,道:“给你见一个人。”说罢,一招手,一个女子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深施一礼道:“玲珑见过三绝佛爷。”
我张大嘴巴,指指二哥,又指指李玲珑,说不出话来……
二哥点点头道:“应该叫二嫂的。”
望着李玲珑微微拢起的小腹,我一拍二哥肩头,大叫:“你好快的速度!”
李玲珑瞬时羞红了脸,众人哄堂大笑。
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忙双手合十向李玲珑道歉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家笑声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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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水一直很信奉一段话: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因此水水笔下的人物,如水水、如晏殊,我都希望他们能够胸怀感恩之心,乐观向上的活着。什么仇恨、怨声,这些阴暗的东西,都远离而去……
所以,若有人说他们矫揉造作也好,作秀也好,不喜欢也好……水水都无可奈何。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最完美的人生主角……
偷得浮生几日闲
说笑间,二哥暗暗捅我一下,道:“齐风还在外面跪着呢。”
我挑眉,“我又不是他主子,跪我作甚?”
“那日夜里,你留信走人,随后他就来了。跪在外面不起来,说这命是你救的,只能还给你。一直跪到天亮,爹心一软,便叫他一起跟来了。一路上倍是尽心尽力,我们真的无语可说。”二哥低声说道。
晏老爹开口道:“人非圣贤,谁能无。,再说,他只是尽了一个身为臣子的本分。殊儿,你就原谅他吧。”
我挑帘出来,缓缓走到齐风面前,这牛人纹丝不动地跪在那里,见我来了,更是挺得笔直,鼻尖处冒着虚虚细汗。
盯了他一会儿,我叹道:“阿弥陀佛,如今晏殊已是出家之人,身无一物,再没什么可被你们利用的了。你……回去吧。”
他脖子一耿,道:“不。”
“何苦呢。”我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位住。急急嘶扯着嗓子叫道:“以前不是假的……但皇上找齐风……齐风一家忠臣,不得不应,如今……错了……国师原谅……齐风誓死……追……咳咳……”
那沙哑的嗓音说到后来,已经是声嘶力竭,直到最后更是再说不出话来,只是猛烈咳个不停。
见他掐住喉结处痛苦难当,却还要说话的样子。我信手一挥,点了他的哑穴,“不必再说了。穴道两个时辰后会自解,你、你走吧……”
齐风忽然不闹了,眼神呆滞一瞬,竟抽出腰间长刀,往腹中刺去……
“你到底要怎么样?”僧袖一甩,震飞长刀,拧眉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