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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斜看一眼,笑道:“木姑娘,你这对眼珠子挺美啊,生在你
这张美丽的脸上,更加不得了。左大掌门,你给我帮个忙,去
挖了这小姑娘的眼珠。”
左子穆儿子在人掌握,不得不听从吩咐,说道:“木姑娘,
你还是顺从叶二娘的话罢,也免得多吃苦头。”说着挺剑便向
木婉清刺去。木婉清叱道:“无耻小人!”仗剑反击,剑尖直
指左子穆的左肩,三招过去,身子斜转,突然间左手向后微
扬,嗤嗤嗤,三枝毒箭向叶二娘射去,要攻她个出其不意。左
子穆大叫:“别伤我孩儿。”
不料这三箭去得虽快,叶二娘左手衫袖一拂,已卷下三
枝短箭,甩在一旁,随手除了山山右脚的一只小鞋,向她后
心掷去。木婉清听到风声,回剑挡格,但重伤之余,出剑不
准,鞋子顺着剑锋滑溜而前,噗的一声,打在她右腰。叶二
娘在鞋上使了阴劲,木婉清急运内力相抗,但一口气提不上
来,登时半身酸麻,长剑呛啷啷落地,便在此时,山山的第
二只鞋子又已掷到,这一次正中胸口。她眼前一黑,再也支
持不住,一交坐倒。左子穆剑尖斜处,已抵住她胸口,左手
便去挖她右眼。
木婉清低叫一声:“段郎!”身子前扑,往剑尖上迎去,宁
可死在他剑下,胜于受这挖目之惨。
左子穆缩剑向后,猛地里手腕一紧,长剑把捏不住,脱
手上飞,势头带得他向后跌了两步。三人都是一惊,不约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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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抬头向长剑瞧去。只见剑身被一条细长软索卷住,软索尽
头是根铁杆,持在一个身穿黄衣的军官手中。这人约莫三十
来岁年纪,脸上英气逼人,不住的嘿嘿冷笑。叶二娘认得他
是七日前与云中鹤相斗之人,武功颇为不弱,然而比之自己
尚差了一筹,也不去惧他,只不知他的同伴是否也到了,斜
目瞧去,果见另一个黄衣军官站在左首,这人腰间插着一对
板斧。
叶二娘正要开言,忽听得背后微有响动,当即转身,只
见东南和西南两边角上,各自站着一人,所穿服色与先前两
人相同,黄衣褚幞头,武官打扮。东南角上的手执一对判官
笔,西南角上的则手执熟铜齐眉棍,四人分作四角,隐隐成
合围之势。
左子穆朗声道:“原来宫中褚、古、傅、朱四大护卫一齐
到了,在下无量剑左子穆这厢有礼。”说着向四人团团一揖。
那持判官笔的卫护朱丹臣抱拳还礼,其余三人却并不理会。
那最先赶到的护卫褚万里抖动铁杆,软索上所卷的长剑
在空中不住晃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他冷笑一声,说道:
“‘无量剑’在大理也算是个名门大派,没想到掌门人竟是这
么一个卑鄙之徒。段公子呢?他在哪里?”
木婉清本已决意一死,忽来救星,自是喜出望外,听他
问到段公子,更是情切关心。
左子穆道:“段……段公子?是了,数日之前,曾见过段
公子几面……现今却不知……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木婉清道:“段公子已给这婆娘的兄弟害死了。”说着手
指叶二娘,又道:“那人叫做甚么‘穷凶恶极’云中鹤,身材
又高又瘦,好似竹杆模样……”
褚万里大吃一惊,喝道:“当真?便是那人?”那手持熟
铜棍的卫护傅思归听得段誉被人害死,悲怒交集,叫道:“段
公子,我给你报仇。”熟铜棍向叶二娘当头砸落。
叶二娘闪身避开,叫道:“啊哟,大理国褚古傅朱四大护
()
卫我的儿啊,你们短命而死,我做娘的好不伤心!你们四个
短命的小心肝,黄泉路上,等一等你的亲娘叶二娘啊。”褚、
古、傅、朱四人年纪也小不了她几岁,她却自称亲娘,“我的
儿啊”、“短命的小心肝啊”叫将起来。
傅思归大怒,一根铜棍使得呼呼风响,霎时间化成一团
黄雾,将她裹在其中。叶二娘双手抱着左子穆的幼儿,在铜
棍之间穿来插去的闪避,铜棍始终打她不着。那孩儿大声惊
叫哭喊。左子穆急叫:“两位停手,两位停手!”
另一个护卫从腰间抽出板斧,喝道:“‘无恶不作’叶二
娘果然名不虚传,待我古笃诚领教高招。”人随声到,着地卷
去,出手便是“盘根错节十八斧”绝招,左一斧,右一斧的
砍她下盘。叶二娘笑道:“这孩子碍手碍脚,你先将他砍死了
罢。”将手中孩子往下一送,向斧头上迎去。古笃诚吃了一惊,
急忙收斧,不料叶二娘裙底一腿飞出,正中他肩头,幸好他
躯体粗壮,挨了这一腿只略一踉跄,并未受伤,立即扑上又
打。叶二娘以小孩为护符,古笃诚和傅思归兵刃递出去时便
大受牵制。
左子穆急叫:“小心孩子!这是我的小儿,小心,小心!
傅兄,你这一棍打得偏高了。古兄,你的斧头别……别往我
孩儿身上招呼。”
正混乱间,山背后突然飘来一阵笛声,清亮激越,片刻
间便响到近处,山坡后转出一个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三绺
长须,形貌高雅,双手持着一枝铁笛,兀自凑在嘴边吹着。朱
丹臣快步上前,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那人吹笛不停,
曲调悠闲,缓步向正自激斗的三人走去。猛地里笛声急响,只
震得各人耳鼓中都是一痛。他十根手指一齐按住笛孔,鼓气
疾吹,铁笛尾端飞出一股劲风,向叶二娘脸上扑去。叶二娘
一惊之下转脸相避,铁笛一端已指向她咽喉。
这两下快得惊人,饶是叶二娘应变神速,也不禁有些手
足无措,百忙中腰肢微摆,上半身硬硬生生的向后让开尺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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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左山山往地下一抛,伸手便向铁笛抓去。宽袍客不等婴儿
落地,大袖挥出,已卷起了婴儿。叶二娘刚抓到铁笛,只觉
笛上烫如红炭,吃了一惊:“笛上敷有毒药?”急忙撒掌放笛,
跃开几步。宽袍客大袖挥出,将山山稳稳的掷向左子穆。
叶二娘一瞥眼间,见到宽袍客左掌心殷红如血,又是一
惊:“原来笛上并非敷有毒药,乃是他以上乘内力,烫得铁笛
如同刚从熔炉中取出来一般。”不由自主的又退了数步,笑道:
“阁下武功好生了得,想不到小小大理,竟有这样的高人。请
问尊姓大名?”
那宽袍客微微一笑,说道:“叶二娘驾临敝境,幸会,幸
会。大理国该当一尽地主之谊才是。”左子穆抱住了儿子,正
自惊喜交集,冲口而出:“尊驾是高……高君侯么?”那宽袍
客微笑不答,问叶二娘道:“段公子在哪里?还盼见告。”
叶二娘冷笑道:“我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会说。”突
然纵身而起,向山峰飘落。宽袍客道:“且慢!”飞身追去,蓦
地里眼前亮光闪动,七八件暗器连珠般掷来,分打他头脸数
处要害。宽袍客挥动铁笛,一一击落。只见她一飘一晃,去
得已远,再也追不上了。再瞧落在地下的暗器时,每一件各
不相同,均是悬在小儿身上的金器银器,或为长命牌,或为
小锁片,他猛地想起:“这都是被她害死的众小儿之物。此害
不除,大理国中不知更将有多少小儿丧命。”
褚万里一挥铁杆,软索上卷着的长剑托地飞出,倒转剑
柄,向左子穆飞去。左子穆伸手挽住,满脸羞惭,无言可说。
褚万里转向木婉清,问道:“到底段公子怎样了?是真的为云
中鹤所害么?”
木婉清心想:“这些人看来都是段郎的朋友,我还是跟他
们说了实话,好一齐去那边山崖上仔细寻访。”正待开言,忽
听得半山里有人气急败坏的大叫:“木姑娘……木姑娘……你
还在这儿么?南海鳄神,我来了,你千万别害木姑娘!拜不
拜师父,咱们慢慢商量……木姑娘,木姑娘,你没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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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袍客等一听,齐声欢呼:“是公子爷!”
木婉清苦等他七日七夜,早已心力交瘁,此刻居然听到
他的声音,惊喜之下,只觉眼前一黑,便即晕了过去。
昏迷之中,耳边只听有人低呼:“木姑娘,木姑娘,你,
你快醒来!”她神智渐复,觉得自己躺在一人怀中,被人抱着
肩背,便欲跳将起来,但随即想到:“是段郎来了。”心中又
是甜蜜,又是酸苦,缓缓睁开眼来,眼前一双眼睛清净如秋
水,却不是段誉是谁?只听他喜道:“啊,你终于醒转了。”木
婉清泪水滚滚而下,反手一掌,重重打了他个耳光,身子却
仍躺在他怀里,一时无力挣扎跃起。
段誉抚着自己脸颊,笑道:“你动不动的便打人,真够蛮
横的了!”问道:“南海鳄神呢?他不在这里等我么?”木婉清
道:“人家已等了你七日七夜,还不够么?他走啦。”段誉登
时神采焕发,喜道:“妙极,妙极!我正好生担心。他若硬要
逼我拜他为师,可不知如何是好了。”
木婉清道:“你既不愿做他徒儿,又到这儿来干么?”段
誉道:“咦!你落在他手中,我若不来,他定要难为你,那怎
么得了?”木婉清心头一甜,道:“哼!你这人良心坏极,我
恨不得一剑杀了你。干么你迟不来,早不来,直等他走了,你
到了帮手,这才来充好人?这七天七晚之中,你又不来寻我?”
段誉叹了口气,道:“我一直为人所制,动弹不得,日夜
牵挂着你,真是焦急死了。我一得脱身,立即赶来。”
那日南海鳄神掳了木婉清而去,段誉独处高崖,焦急万
状:“我若不赶去求这恶人收我为徒,木姑娘性命难保。可是
要我拜这恶人为师,学那喀喇一声、扭断脖子的本事,终究
是干不得的。他教我这套功夫之时,多半还要找些人来让我
试练,试了一个又一个,那可糟糕之极。好在这恶人虽然凶
恶之至,倒也讲理,我怎地跟他辩驳一场,叫他既放了木姑
娘,又不必收我为徒。”
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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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
在崖边徘徊徨,肚中又隐隐痛将起来,突然想到:“啊
哟,不好,胡涂透顶,我怎地忘了?我在那山洞之中,早已
拜了神仙姊姊为师,已算是‘逍遥派’的门徒。‘逍遥派’的
弟子,又怎能改投南海鳄神门下?对了,我这就跟这恶人说
去,理直气壮,谅他非连说‘这话倒也有理’不可。”
转念又想:“这恶人势必叫我露几手‘逍遥派’的武功来
瞧瞧,我一点也不会,他自然不信我是‘逍遥派’弟子。”跟
着想起:“神仙姊姊吩咐,叫我每天朝午晚三次,练她那个卷
轴中的神功,这几天搞得七荤八素,可半次也没练过,当真
该死之至。”心下歉仄,正要伸手入怀去摸那卷轴,忽听得身
后脚步声响,他转过身来,吃了一惊,只见崖边陆陆续续的
上来数十人。
当先一人便是神农帮帮主司空玄,其后却是无量剑东宗
掌门左子穆、西宗掌门辛双清,此外则是神农帮帮众,无量
剑东西宗的弟子,数十人混杂在一起。段誉心道:“怎地双方
不打架了?化敌为友,倒也很好。”只见这数十人分向两旁站
开,恭恭敬敬的躬身,显的静候甚么大人物上来。
片刻间绿影晃动,崖边窜上八个女子,一色的碧绿斗篷,
斗篷上绣着黑鹫。段誉暗暗叫苦:“我命休矣!”这八个女子
四个一边的站在两旁,跟着又有一个身穿绿色斗篷的女子走
上崖来。这女子二十来岁年纪,容貌清秀,眉目间却隐含煞
气,向段誉瞪眼道:“你是甚么人?在这里干甚么?”
段誉一听此言,心中大喜:“她不知我和木姑娘杀过她四
个姊妹,又冒充过甚么灵鹫宫圣使。幸好我的斗篷已裹在那
胖老太婆平婆婆身上,木姑娘的斗篷又飘入了澜沧江。死无
对证,跟她推个一干二净便了。”说道:“在下大理段誉,跟
着朋友到这位左先生的无量宫中作客……”
左子穆插口道:“段朋友,无量剑已归附天山灵鹫宫麾下,
无量宫改称‘无量洞’,那无量宫三字,今后是不能叫的了。”
段誉心道:“原来你打不过人家,认输投降了,这主意倒
也高明。”说道:“恭喜,恭喜。左先生弃暗投明,好得很啊。”
左子穆心想:“我本来有甚么‘暗’?现下又有甚么
‘明’了?”但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惟有苦笑。
段誉续道:“在下见到司空帮主跟左先生有点误会,一番
好意想上前劝解,却不料弄得一团糟。本是奉司空帮主之命
去取解药,岂知却遇上一个大恶人,叫作南海鳄神岳老三,说
我资质不错,要收我为徒。我说我不学武功,可是这南海鳄
神不讲道理,将我抓到了这里,高高搁起,要我非拜他为师
不可。在下手无缚鸡之力。”说着双手一摊,又道:“这般高
峰险崖,那说甚么也下不去的。姑娘问我在这里干甚么?那
便是等死了。”他这番话倒无半句虚言,前段属实,后段也不
假,只不过中间漏